徐宜歡不解：“什么？”

    話音落下，面前的芙綾在眼前消失，在前方的虛空中出現一顆發亮的神元。

    徐宜歡伸出手，那顆神元落在她的手心中，透明的神元中間開出一朵白色的瓊花。

    “生生不息，你是在考驗我嗎？”她低聲呢喃道，手心緊緊將其握住，將其神元融入她的身體內。

    兩顆不同的神元緊緊依靠在一起。

    結束了。

    虛空退卻，徐宜歡睜開雙眸，回到現實中，呼吸間濃稠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這一次輕而易舉將鎖住她行動的鎖鏈斷開。

    原先還在流血的傷口此刻已經結痂，丑陋依附在肌膚上，徐宜歡瞧了一眼，撐著地面站起身朝著前方走去。

    還在沉浸在換腿之術的方得所有察覺的時候，身后一把長劍直接貫穿他的心臟。

    “你……”方得余光瞥見徐宜歡的身影，怎么都猜不透徐宜歡是怎么脫離那特意打造的鐵鏈。

    “本來不想讓你這么輕易死去，可殺你太輕易了，著實沒了意思?！毙煲藲g抽出落星劍，這把從瓊林之地帶來出來一直被封印在神元內的神劍，沒想到有一天竟然用來沾染一個凡人的鮮血。

    徐宜歡走到另一邊的石板旁，伸出手去觸摸徐雙霖的脖頸脈搏處，身體尚且還留有余溫。

    靈魂散去，已然沒了生機。

    徐宜歡收回手，在原地站了一會，聽到身后傳來響動。

    “大師？”

    微弱的呼喊在死寂的夜里十分清晰，徐宜歡慢慢轉過身，就看到已經被換了一半腿的徐柏林蘇醒過來，當看到倒地死去的方得明顯一愣。

    “他已經死了?！毙煲藲g道。

    徐柏林原以為再次醒來等待便是全新的雙腿，卻不想等待卻是徐宜歡的聲音。

    “我的腿，為什么只有一條！”徐柏林來不及思考，眼前的一幕就讓他臉色突變，一條腿已經在他的身上，而另一邊卻空蕩蕩。

    徐宜歡走到他跟前道：“你既說因果，那么就算你換了全新的腿不過是暫時，時間一長，這條腿就會從根部壞死，慢慢腐爛你的身軀，那時你想要擺脫就要斬斷連接血rou的一部分?！?/br>
    “你胡說，徐宜歡！”徐柏林瘋了一般想要爬下去，想要去找另條腿，按在他的大腿上。

    “你以為你在皇宮做的事真的能瞞天過海？”徐宜歡神色平靜，就這么看著徐柏林在地面翻找，語氣不變繼續道，“不過是有個人一直替你在隱瞞，畢竟皇宮內吃人的東西太多，少了一兩個無用的奴才而已?！?/br>
    徐柏林無暇聽徐宜歡的話，在尋找下找到落在方得尸身旁的另條腿，激動拿在手里朝著自己缺失那條腿部接去。

    少了方得的術法，不管徐柏林怎么去接都不會與他的身體連接在一起。

    徐宜歡嗤笑道：“這兩條腿，可不是屬于你的?！?/br>
    尚存意識的徐柏林也知道此時的自己根本無法獨立完成，于是將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徐宜歡身上。

    “九皇妹，幫幫我，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徐宜歡勾唇笑了笑：“我的確有辦法，可我為什么要幫呢？”

    “九皇妹，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對不起，只要你幫我，你要什么我都會給你！”

    徐柏林朝著徐宜歡的方向爬去，就將要伸手夠著徐宜歡的裙擺時，胸前傳來力度直接將他踹翻在地。

    “你給的，我不需要，我現在想要的是你的腿?！?/br>
    徐宜歡將落星劍的劍尖抵在徐柏林的胸口，語氣甚是抱歉道：“真是抱歉，可是我生來就是來要你們的命！”

    在徐柏林的恐懼中，眼睜睜看著劍身沒入自己的身體內。

    “去輪回吧，下一世又是一個全新的開始?！?/br>
    伴隨著徐宜歡的聲音落下，天邊破曉，薄霧漸散，一縷晨曦落在人間大地。

    **

    栽滿皇宮的瓊花飄落一地的花瓣無人打掃，伴隨著大皇子與七皇子的死去，整個皇宮人心開始變得恐慌起來。

    陳青接到消息就朝著衍星宮趕去，最終在御花園一處找到人。

    徐宜歡站在瓊花樹下，纖細的背影像極了那個人。

    這一幕讓陳青微微晃了神。

    “仙界的瓊花是永不凋零的，如果瓊花凋零，那么就代表著死亡?！?/br>
    徐宜歡的話讓陳青讓震驚了一下，以為又是聽北蕪仙君所說，點頭道：“的確，可人間有四季，花開花謝，輪回規律?！?/br>
    “那么你這個本應該死去的人，為什么還要貪戀人間呢？”徐宜歡轉過身，似笑非笑繼續問，“你是來救贖我的嗎？”

    短短一句話讓陳青不得不再次辨認面前的人，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徐宜歡。

    “你，你是……”

    那個名字他到底沒有說出口，“你怎么會……”

    徐宜歡給出了答案：“神元里面就是我的靈魂，一旦融合就是現在的我?！?/br>
    “陳青，你以為你是誰，又把我當做誰？”

    徐宜歡連續發問讓陳青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如鯁在喉。

    在他看來，事情本不應該如此。

    那神元從一開始就與徐宜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不應該交到徐宜歡的手中。

    徐宜歡看破他的想法，冷笑開口：“你根本改變不了什么，還想著救我，你有什么資格來救我，你如何能救我，誰又能救我？”

    “徐宜歡！”陳青面色一白，大聲喊出她的名字，可此刻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還試圖挽回地道：“仙道不易，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燕朝就要完了?！?/br>
    “那是對你來說無比重要，陳青，看在你在人間陪伴我多年，你不會與你動手，早些離開為好?！毙煲藲g抬頭看向天際，慢慢地道，“三界契約是我毀壞，要是懲罰就落在我一個人身上就好，總不過一死?！?/br>
    “在這個最后的時間內，我會親眼看著燕朝走完最后的路?！?/br>
    “至于芙綾仙子……你現在離開，說不定總有一天還能見到她?！?/br>
    明知對徐宜歡的話存疑，可陳青還是動搖了。

    從一開始他所求所念不都是為了這個，可看到徐宜歡這般模樣，他總覺得心中竟然患得患失起來。

    好似這樣離去，就要丟掉某樣東西。

    那看不見抓不住的東西在慢慢流失。

    陳青忍住心中的酸澀，咬著牙道：“徐宜歡，我能救你！”

    我真的能救你，只要你相信我。

    徐宜歡站在原地未動分毫，半晌才道：“不用了?！?/br>
    她的聲音很輕，隨風傳入陳青的耳里，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看著陳青離開，徐宜歡伸手折下一枝瓊花捧在手心。

    是我不愿。

    不必來救我了。

    第36章 解開神契

    如今燕朝內外憂患, 所有的人都活著提心吊膽，徐宜歡推開屋門，北蕪仙君依然坐在那個熟悉的位置, 在聽到門開的動靜時，睜開雙眸望了過去。

    四目相對, 恍如隔世。

    今時不同往日, 再次見面徐宜歡心口泛起種種復雜情緒, 可很快就被壓在心底。

    徐宜歡不似往日那般第一時間就湊到跟前, 北蕪不由得目光停在徐宜歡身上，明顯感覺到今日的徐宜歡有所不同。

    未等他弄清楚，徐宜歡靜默了片刻忽然開口：“我知道北蕪仙君的目的, 我會還你?！?/br>
    徐宜歡用的是還不是給，北蕪此刻才察覺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昨日那個人。

    失去鮮活的靈動, 用著疏離淡漠的語氣平靜述說。

    “你到底是誰？”北蕪站起身朝著她的方向走了兩步，不知為何, 那空缺的胸膛開始煩躁不安起來, 好似不想看見徐宜歡這般模樣。

    但更要的是, 他要弄清楚真相。

    “我以為北蕪仙君能知道我呢, 看來你還不知道?！毙煲藲g眼中的光芒閃了閃，扯起嘴角道，“我不過是巧合繼承了芙綾仙子傳承的凡人罷了, 一個即將被仙界定位的罪人?！?/br>
    “三界契約是我破壞在先, 日后人間將永無寧日，這個答案仙君是否滿意？”

    北蕪腦海自動浮現從前知曉的事, 有個凡人踏入仙界, 渡劫成仙，那時的仙界已經很久沒有凡人成功登臨仙界, 不曾想這人竟然是徐宜歡。

    “我為徐宜歡時對仙君做了一些過分的事，還望仙君不要放在心上，今日我解開仙君身上的神契，歸還仙君自由之身，待我歸還仙君之物后，你我就當兩不相欠?！?/br>
    徐宜歡說完走到北蕪身前，在北蕪的視線下解開兩人的羈絆。

    這一次沒了神契，誰也無法阻止北蕪的離開。

    若是放在最開始的時候，北蕪或許并不在意，甚至都不會多看徐宜歡一眼，偏偏在他知道自己還和徐宜歡有某種聯系后，對于徐宜歡在最后說出這種話，甚至覺得有一絲怒火涌上。

    在神契解開后，北蕪神色一沉，冷聲道：“徐宜歡，一句不要放在心上就可以抹去這段時日對本君的戲弄，兩不相欠，本君何時欠你？”

    徐宜歡倍感震驚于北蕪質問，一時竟怔愣住，長長的睫毛輕顫起來，覺得北蕪說的話并非沒有道理。

    這個人從來不欠她，是她一直在欠。

    想到這里徐宜歡眼中晦暗不明，再抬眸時，已然換了一副模樣，輕笑一聲道：“原來仙君會生氣??？”

    “還以為仙君是個沒有心，不會有任何感情，那要是這樣呢……”

    徐宜歡扯住北蕪仙君的衣襟，踮起腳尖，紅潤的唇瓣貼上那冰涼的薄唇，輕如花瓣落地，兩人的呼吸都不曾有過任何錯亂，片刻后，徐宜歡微微退后，伸出手撫上北蕪仙君的心口，空蕩蕩無任何跳動的痕跡。

    她唯一能感覺到的跳動，是她的胸膛那顆心。

    徐宜歡低聲道：“未曾動心，也不曾動心?！?/br>
    她的聲音很輕，北蕪在那一瞬間想要抓住什么，卻在伸出手那一刻徐宜歡已經倒退了好幾步。

    唯獨留在唇上那片柔軟溫熱有著片刻真實。

    “不要回來了?！毙煲藲g道。

    留下這句話，徐宜歡走向敞開的大門，直到最后的身影消失在北蕪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