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 第92節
不是很喜歡這場秋風的還有謝安街那邊的人。 君熹感覺今天這陣秋風帶著股nongnong的頹敗落寞感,空氣里都是草木枯萎的味道,她讓阿姨給她把臥室門窗都關緊,然后自己躺在床上繼續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應先生說他去書房處理一下工作,他最近工作肯定堆積了很多,十來天里都在醫院陪著她,耽誤他很多時間了。 不一會兒,一場蕭瑟大雨急匆匆降臨。君熹抬頭看著被打花了的窗玻璃,靜靜出神,直到睡著了。 秋雨總是細密綿長,這雨斷斷續續下到隔天,應晨書中午出門去機場那會兒總算停了些。 晚上已經到了覽市的他在十一點時才抽出時間和君熹視頻。 君熹看得出他好像很忙,就很快假裝自己困了,掛了視頻。 第二天,是九月三十號,應晨書依然在晚上十一點半左右給君熹發消息。 “睡了嗎?熹熹?!?/br> “沒呢~” 彈出來的消息一下子讓百無聊賴在看電影的人精神抖擻,不過怕他沒時間,回復完君熹又敲字說,“不過快了,有點困了?!?/br> 應晨書何嘗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昨晚看她轉動的眼珠子在打主意他就知道,他的小姑娘永遠乖巧懂事。 “今天腿還疼嗎?”他問。 “好一些了,每天都有好一些,你不用擔心?!?/br> “嗯,那就行,小心些不要碰到它,這樣好的快?!?/br> “嗯嗯嗯?!?/br> “視頻一下?哄你睡覺好不好?!?/br> “不要了,你去休息吧,你這么晚才忙完。我自己能睡?!?/br> 應晨書坐在車中,靜靜地看著那最后的五個字,半晌,沒忍住低頭咳了起來。 司機往后遞了瓶水給他,他接過,揚揚下巴示意開車,喝完水再把后排擋板伸了起來。 接著,他的手放到西服左胸處扯下那朵粉色的花,另一只手點開視頻通話。 另一頭秒接了。 一張白皙通透的精致臉孔映入鏡頭,笑容頗甜,開心不已。 應晨書嘴角也下意識噙起了一抹弧度,“翻過身睡,熹熹,這樣趴著腳會傷到?!?/br> “不會,我躺久了累?!?/br> 應晨書又點點頭:“那兒等會兒就轉過去睡?!?/br> “你這身西服,我沒見過誒?!彼兄掳屯嶂X袋研究,“是新的?!?/br> 應晨書愣了愣,接著丟開手里的花,伸手把西服掀開脫下。 “哎,為什么脫了?好看誒,這西服好看呢~”她甜甜夸贊道。 “我不喜歡?!?/br> “哦,是嘛……”君熹也不知道他喜歡什么風格的衣服,印象中他一年好像就兩種風格,白襯衣黑西服,黑西服和大衣。 他是標準的衣架子,怎么穿都好看啊,并不會覺得單調,反而是一種屬于他的印象。 “要不你還是穿上吧應先生,你咳嗽好像還沒好,今天怎么樣了?” “無事,不用擔心我?!睉繒种笓徇^屏幕上她精致的眉眼,“你要照顧好自己,熹熹,你才是我最擔心的?!?/br> “我吃好喝好,每天擱這養著呢?!彼p松愜意地道,笑瞇瞇地沖他眨眼睛,“你覺得我今天氣色怎么樣?是不是很不錯?” “嗯,不錯?!?/br> “倒是你,是不是因為你在車里的緣故?我覺得你臉色不是很好,有些疲倦,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br> 說著她就打了個呵欠,慵懶得好像一秒就能入睡。 “好,你睡吧,我也快到明順公館了。后天我回去,回去帶你出門玩,熹熹,這陣子都沒出去過?!?/br> “好好好~開心。晚安~應先生?!?/br> “晚安?!?/br> 車子飛馳過覽市長街,碾碎一萬張枯葉,無數盞路燈。 光一寸寸被埋沒在車盤底下,車廂在夜色遞進中或明或暗,男人眼角與鼻翼上,覆著nongnong的,像是很久很久都化不開的陰影。 第53章 應晨書訂婚了。 沒恭喜他。 北市的秋雨還斷斷續續地下著, 應晨書九月二十九出門,十月二號如期回去那天,天還是陰的。 但是他永遠說到做到, 來了也履行了承諾帶君熹出門玩。 君熹想去海邊,人有時候就是很奇怪,好好的時候從沒想過去海邊浪, 但是一坐上輪椅, 走不了路了,卻忽然很想去一些自己遙不可及的地方玩。 應晨書沒有說不能去,什么都滿足她。 北市的海灘離市區遠, 專門來一趟的人不多,這座古老而繁華的城有太多太多的風景名勝足夠玩, 而?!睦锒加?。 君熹記得自己也就是剛來北市上學的時候,宿舍里有沒看過海的舍友, 大家就找了個周末一起去看了, 所以距今也很多年了。 前兩年和應晨書在一起前后倒是到過他海邊的別墅, 那兒能看到海, 不過她在那邊留宿的兩次都沒有去沙灘走過。 那會兒總有事,不是專門去玩的。 北市的海岸線其實不長, 但是勝在安靜,干凈,綿密的白沙軟得像綢緞, 在這樣秋風習習的時候, 摸上去, 真的很像綢緞的冰涼感, 是獨屬于秋日的寂涼。 君熹坐在輪椅上彎腰捧沙, 沙子透過指尖縫隙落了她一裙子。 應晨書繞到她面前, 屈膝半跪在她的輪椅前,給她掃去裙擺上的白沙。 君熹看著手指上沾上的、僅剩的點點細閃,說:“沙子這種東西,好高貴,誰都掌握不了它,再喜歡也握不住?!?/br> 應晨書的動作停滯住。 君熹揚起笑臉,“這話是不是很有哲理應先生?我是不是還有點當老師的天賦?!?/br> 他回神,淺笑點頭:“嗯,你是很厲害的?!?/br> “也并沒有,胡扯誰都會?!彼α?,她若厲害就不會和他在一起了,明知高山只適合仰望,還要去試試自己的腳力能走多遠,最終現實還是會叫她在中途返回自己的小島棲息。 待了半天,玩得很開心,壞處是海邊濕潤綿長的海風讓君熹也感冒了。 不過她感冒沒有咳嗽的習慣,也就是流兩天鼻涕就好了。 那兩天恰好窩在家里過應晨書的生日,那個她從年初就提起的三十三歲生日。 她去年還以為今年不會給他過生日了呢,沒想到一撐又一年。 后面結束了國慶假期他恢復上班了,君熹的骨折也在這兩周的恢復期里恢復得不錯。傷處不再發疼,她就坐著輪椅去上課了。 這么多年來,她終于過上了司機車接車送的日子,不過有時候應晨書有時間,他更喜歡自己去接她。 坦白說養傷的那段時間里君熹覺得生活挺舒服的,按司機楊叔的話來說,她之前太客氣,什么事都要自己來,現在終于愿意享受了。 這大概也是應晨書希望的吧,不過他自然沒有表現出來,畢竟她拿骨折換來的乖巧,他大抵不想要。 這幾個月人上人的生活里,連趙高啟那家伙都對她畢恭畢敬地垂低了腦袋做人。 十二月底君熹的腳可以下地了。 拋棄輪椅的那日剛好是元旦放假的前一天,今天應晨書難得沒有應酬,說晚上要帶她吃飯。 君熹離開學校時還早,又懶得回謝安街等他去接,就問能不能去找他。 應晨書遲疑兩秒,說行,所以她離開學校后直接去找他了。 她還沒到過他工作的地方去找過他,也不敢大搖大擺坐司機的車去,自己背著低調的帆布包去坐地鐵。 地鐵站出來再跟著導航走了兩分鐘就看到一座很氣派的大樓,冬日下午五點半的太陽已經只曬得到大樓樓頂那幾層了。 君熹在門口守衛的詢問下念了應晨書的名字。大概是應晨書打過招呼了,守衛只是讓她做個登記就朝她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君熹默默溜了進去。 大院里劃分了不少停車位,每一排車位旁邊都種著一排側柏,地上整齊劃一的淡淡灰影溫柔又細長,在大院的水泥地上一層又一層地蓋著。 暮色前的天有點風,吹起了君熹的裙擺和長發。 有下班的人在去車位的路上看了她好幾眼,但不認識,很快大家就都各自上車,下班了。 君熹給應晨書發了消息后目光就一直落在大樓出口,本來要去辦公室找他但是眼下已經下班了她就不去了,在停車場等著就成。 只是人太多了,比她預計的多,君熹環顧四周想找個可以躲藏的地方藏起來等她的應先生。 躲避的一時間沒看到,倒是看到一輛車有些像應晨書的,是一個牌子,而且尾號也有些相似,但因為他不止一輛車,他自己也很少開,幾乎都是司機開,所以她也沒去認過他的車牌號。 正琢磨到底是不是呢,就感覺前方有人在看她,她扭頭迎視了上去,接著便一愣。 穿著一襲行政夾克的隋鶴宗伸手扶了扶眼鏡,陰沉的臉朝她徐徐揚起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笑,“君小姐,這么巧?!?/br> 君熹假裝不認識,只是靜靜地,冷漠地看著他。這個人命還是挺大的,那一次被蘇元和趙高啟都射中了,有一顆正中胸腔,但是和她一樣躺了幾個月后,竟也復活了。 一輛從大樓后方開來的黑車穿過隋鶴宗的身旁后很快在幾米外的君熹身邊停了下來。君熹視線自動落到后排的男人身上。 車門被推開,應晨書一邊向后斜眼看了看隋鶴宗,一邊朝她伸手。 君熹連忙兩步走了過去。 車門闔上,應晨書靜靜地和車外的男人對視,薄唇噙起的弧度不高不低,帶著不容忽視的壓力和嘲諷。 車子啟動后,君熹從后視鏡看隋鶴宗的臉色,那抹笑意早已經不知什么時候消弭了,此刻的臉上的顏色就如隆冬夜里電閃雷鳴下的烏云,無止境的沉。 君熹想起上次的事也不知道怎么處理的,問他:“有沒有影響到你???” 應晨書淡淡搖頭:“沒事?!?/br> 君熹呢喃:“那這個人……這個人,就是倒不了嗎?” “快了?!睉繒Ьo懷里的小身子,目光在她大衣下嬌媚動人的旗袍流轉,“很快就給我們熹熹報仇了?!?/br> 君熹莞爾,她自己無所謂的,她在意的是他,他沒事她也出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