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陛下天天碰瓷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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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消瘦俊朗,倚在輪椅中能看到與少將軍容軒相似的五官。眼眸垂落看著手中茶。茶葉?;蝿?,點開一圈圈漣漪,恍若在說他的心不靜。 他聲音帶著些許沙?。骸白〕终f我著相。去掉頭發也是一種著相,那為何寺廟中和尚都要去掉頭發?!?/br> 凈惠笑著回答:“因為眾生著相?!?/br> 馬蹄聲驚起一陣飛鳥,凈惠望向來人的方向。馬停駐,凈惠見是少將軍容軒,施施然起身,雙手合十行禮:“見過少將軍?!?/br> 凈惠身邊的小僧彌以及中年人身邊的侍衛都紛紛朝著容軒行禮。 容軒走到中年人面前。他低頭看著坐在輪椅中,連眼皮都不抬的父親,將帶來的劍橫放,擱置在了輪椅上。劍之上再擱上木盒。 容軒聲音微涼:“你的劍。容寧買的玉佛?!?/br> 第10章 懸亭外風吹鳥飛。 懸亭內,容父依舊沉默,不知是不想要理睬人,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劍一玉佛。侍衛屏息,更加不敢得罪人。 容軒見父親沉默,心頭火一躥。 “為人父,不教子、不守家、不護國。容寧自打出生以來,您見過她幾回?您為她慶過幾次生?您可知她現在幾歲?別的將士不能回家,那是為了報效家國!為了能夠讓后方平安,妻女無憂。她還記得給你買禮物。您呢?” “當年的戰神容靖虎,現在連一只貍奴都不如。你連劍都不會隨身帶!” 要不是容軒尚且有理智,此時恐怕要口不擇言,罵他爹如同一只老鼠,只知道蜷縮在佛祖燈下,靠著一口燈油茍延殘喘。 容父不回話,指腹刮著茶杯,竟慢慢抬手喝了一口茶?;蛟S容軒真口不擇言,他也不會介意。他人怒火滔天就算打打殺殺,與他無關。 主持凈惠眼見少將軍要失態,開口和善勸說:“少將軍,劍不可入寺廟?!?/br> 容軒望向住持。 住持凈惠半點沒有被少將軍一身如戰場上廝殺歸來時的冷冽驚到。他笑容不變:“少將軍難得上青山一趟,不如落座喝口茶?先帝賜容家以明鏡劍,明鏡高懸,不如暫且留在懸亭?!?/br> 容軒壓下心頭火,強硬拒絕:“不了?!?/br> 他轉身離開亭子,翻身上馬:“這劍留在懸亭也好,是被人偷了盜了也無所謂。容家留不下?!?/br> 說罷,他雙腿一夾,縱馬徑直離開。 懸亭里,容靖虎這才抬起眼目送兒子遠去。 將一切看在眼內的凈惠念了一聲,沒有去勸說這位曾經的戰神,反而吩咐身邊小僧彌:“將過年時裝小佛的木盒拿來。支架一并拿來吧?!?/br> 小僧彌驚異:“師傅,那個木盒要用來裝劍嗎?放在懸亭內?” 凈惠笑著應:“明鏡劍是無數人心中佛,木盒能裝佛,自也能裝劍。去拿吧?!?/br> 小僧彌:“是?!?/br> 容靖虎眼角微動,聽進了話,又全然沒有任何表示。 小僧彌匆匆上山,小心翼翼將巨大的木盒和支架捧了下來。他回到懸亭內,就如同供佛一般鄭重將支架撐起,木盒放上,最后在里面放入劍。 木盒蓋上,劍不再怕風吹雨打和日曬。 凈惠詢問容靖虎:“可要一道回寺?” 容靖虎手揮了揮,身邊兩個侍衛上前推動著輪椅,帶著他出了亭子。他用動作明示凈惠,這是要一起折返的意思。 人去亭空,玉佛被帶走,徒留寶劍在亭內。 小僧彌臨著走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亭子內。他悄悄朝著亭子方向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卻被恰巧回頭的凈惠看見。凈惠笑了笑,沒說什么。 容寧要是知道自家親哥是怎么送禮的,估計會氣得夜半摸黑去容軒房里暴揍一頓容軒。那可是一百二十兩!要是被和劍一起留在亭子里被人偷了,她能刺殺親哥。 可惜容寧不知道。 她照舊過著早起帶著徐繆凌去軍營cao練,回家痛苦習字的日子。而朝廷陛下一道指令,她便被娘親按著穿上裙子佩戴上頭飾,以容家小姐的姿態,跟在娘親嫂嫂身邊為親哥踐行。 京郊。 百里長軍列隊,百姓夾道送行。帝王盛寵,親自帶侍衛前來拉著容軒說了兩句:“年少有為,揚我大乾風采。朕心甚慰?!?/br> 容軒恭敬:“全靠陛下賞識?!?/br> 皇帝有人情,揮手讓女眷上前送別。 曹夫人眼眶微紅,喝了送別酒后更加控不住情緒。她幾度拍著容軒的手,說不出話來。倒是新婚沒多久的林芷攸親自將一朵春日牡丹佩在了容軒頭上。 金戈鐵馬一身戎裝,配上一朵牡丹。林芷攸笑開:“好好照顧自己?!?/br> 容軒點頭。 輪到容寧。容寧眨巴眨巴眼,語氣肅然:“打不過也沒事,殺一個也很厲害了。逃了保命不丟人。我長大了幫你一起打。我以后肯定比你厲害?!?/br> 皇帝聽到這話,在旁大笑出來:“哈哈哈哈——你們容家小女兒實在是有趣?!?/br> 皇帝一笑,周邊的人跟著一起都笑了起來。送行的傷感消散,留下的全是笑聲。 容軒心中感動全無,好笑點了點容寧腦袋:“你啊?!?/br> 容寧撇嘴:她說的明明是實話,有什么好笑的。逃跑可是兵法一大妙計好不好。她最近有看兵書,真假莫辨的逃跑再加上真假莫辨的埋伏反殺,能把對方氣勢嚇沒,一舉獲勝。 這些大人不行。 不行的大人們可不知道容寧說出這話是有理有據,更不知道容寧的“逃跑”都設置了好幾種方法。她天生就是統兵的料,只是手下可憐兮兮暫無一個兵。 少將軍翻身上馬,猩紅的披風揚起。與此同時,無數“乾”字戰旗一道高舉。送行打鼓敲擊響亮,伴隨著嘶吼一般的喊聲。 容寧瞪大眼,感覺到地面在震動。她手不不知不覺按住了心臟,一時無言。 當將士們隨之遠去,皇帝看小容寧這個動作,好笑逗趣問話:“怎么按著?是被嚇著了?” 容寧輕微搖頭,仰頭認真:“是和鼓聲一起在震。神魂跟著兄長一起出征了?!?/br> 皇帝又是大笑:“你啊,實在太有趣。聽說小小年紀已經可以與成年人比斗?無名混在軍營中不是個事,特封你為昭武校尉。盼天下兒郎如容寧一般有志在四方?!?/br> 前朝就已無昭武校尉一職,如今皇帝為了容寧,竟專為她特設一職。哪怕這個職位不過虛名,容寧名下無一兵,那也是帝王恩寵。 容寧微愣一下,隨即行了個武官禮,用稚氣又肅然的語氣:“臣謝主隆恩!” 曹夫人與林芷攸同時心中復雜,面上受寵若驚跟著叩謝。 皇帝高高興興擺駕回宮,容家三位女眷則一道回府。 過了年,長了一歲的容寧一到府上,拆了頭上頭飾,換回日常勁裝,再度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她一邊走一邊皺眉,替皇家煩心:“校尉要有官服,我的官服是全朝最小,給人添麻煩了?!?/br> 林芷攸樂得不行,帶上了戲謔:“這難道不是說明容家女舉世無雙?,F在京城可以傳,容家文有林芷攸,武有小容寧。你可以與我并列了?!?/br> 容寧鄭重應下了這個說法:“不錯?!?/br> 容府走了一個容軒,日子卻不算徹底回到去年。府上多了一位女主子,而林芷攸就在容軒離開后沒幾天,被診出有喜。 容寧在府上給兄長寫信,一邊寫一邊念叨:“嫂嫂一切安好,用飯口味變了不少,吃得多了起來。不知我要有的是侄子還是侄女。嫂嫂想了好多個名字,一并加在信里想問問兄長的意思?!?/br> 容軒回信分了三份,家中女眷一人一封。 容寧把三封信都看了,在簡潔的回信中找了一下名字。若是男娃,取名容致,若是女娃,取名容淑。 容寧同情起自己未來的侄子或侄女。兩個名字筆畫看著就多,以后習字一定很辛苦。寫自己名字保不準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寫出兩團墨點。 夏,容家軍到達邊疆,與外敵交手。適逢北狄分裂,容家軍幾次大捷,喜訊很快傳入京城。帝大喜,聽聞林氏有喜,賞金千兩。 秋,將士整頓。軍田收糧。邊疆百姓高高興興今年又能迎來一個好年。 冬。容家新迎來一子一女,容軒取的兩個名字被一起用上。家中喜訊傳遞到邊疆。 轉眼新年上元節,價值百兩的煙火與幾十兩才賣的燈籠在街市上都可尋到。數以萬計的百姓歡鬧著,連皇親國戚都登上城樓賞起京城繁華。 眾人皆登高,容寧也不例外。 不過其他人是在玩,容寧算是在執勤。京城熱鬧,外來者甚多。她身為空有名頭的昭武校尉,也被侍衛們拉出來守一方平安。 容寧年僅九歲。真是皇帝敢給名頭,侍衛敢叫人干活,偏生容寧膽敢接受命令,守在正陽門之上。一守三年,守到年十二。 韶陽二十三年夏。 北狄分裂中突兀冒出一個小皇子,性兇狠計惡毒。北狄未合,帶兵與容家軍斗半月有余,下毒、引人叛變、刻意離間、屠殺百姓等行為數次。 容軒帶兵五千追擊,與其決戰陡峭山巔。 敗,身死。 大乾朝最年輕的少將軍,卒,年僅二十六。 容府一夜掛白。 容寧毫無防備穿上孝服,跪拜在嚎哭的娘親和默默垂淚的嫂嫂身邊,愣愣不知今日是何日。明明前一日她還在被哥哥拽衣領,聽人笑罵“頑皮”,這一日卻只能面對棺材。 來往探望跟著哭的親眷將士不計其數,皇帝親臨,恍若也老了十歲。 所有人的聲音明明在耳邊,聽著都像在天邊。 容寧被紙錢燒到了手指,抬手摸了摸指腹上的焦黑。這一場夢太過可怕太過真切,不知什么時候能夠清醒。 她實在受不住,避開人群往角落里蹲著。 今年的夏天,好難熬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腦袋上被啄了一下。 容寧抬頭,面前是極為眼熟的小木鳥。拿著木鳥的人穿著一身簡單素衣,常年病弱的面色淺淡,無聲望著她。一如當年在偏殿。 第11章 是七皇子。 年長的皇子不可能一直住在后宮?;旧狭鶜q能出閣讀書,最晚不過八歲。像七皇子這種體弱到似乎是出閣讀書了,又好像沒出閣的很是罕見。 其余幾位皇子的名頭總是經常能聽見,七皇子歸到賢妃名下卻依舊無名。賢妃性子不爭不搶,安分守己做好自個的事。七皇子入賢妃名下,就和他出閣一般,入了又好似沒入。 容寧看著人和小木鳥。 這是當年兄長在邊疆雕刻。她在偏殿送木鳥給七皇子的。那年她說盼他如鯤鵬展翅。結果五年過去,翅膀是半點沒撲騰起來?,F在人竟還把木鳥拿回到她面前來了。 她聲音有些?。骸澳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