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嫁給病秧子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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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南前世看過的幾乎所有小說電視劇電影里,跳懸崖都是一個經久不衰的情節,跳崖不死更是個被大眾喜聞樂見的梗,主角再幸運一些的話,更是各種寶物秘籍仙人仙女世外桃源等等等等唾手可得。 她確實也沒死,只是在冰冷的河岸亂石灘上躺了一天一夜,她卻也不知自己跟死了有什么區別。 凍入骨髓的水流沖刷著她的身體,她早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與控制力,甚至是連轉動一下脖子都做不到。 她身上應該是有很多傷口的,從那么高的懸崖上落下來,骨折骨裂粉身碎骨都是應該,甚至她似乎隱約感覺自己落地姿勢好像不怎么文雅,是臉先著了地,所以她應該腦漿摔出來然后整個腦袋都血rou模糊了才對。 她也確實是感覺自己該變成那樣類似一攤rou泥一樣的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的意識卻還是醒著,她好像還活著,這就很匪夷所思了。 就算不當場死亡,這么久時間被水沖著,血也該流干了,再或者也差不多要被凍死了才對,為什么她還能思考呢? 唉,怎么想死都這么難。 她還想著,這么一跳崖,她死了,然后順道帶走那個狗皇帝,也就順道給寧陽城的冤魂們報仇了,一舉兩得。 就是可能會給小太子留下童年陰影就是了。 也不曉得他回去了沒有,那些影衛是狗皇帝的人,應該還是重視他們的小儲君的。 這都一天一夜了,就算她沒死,可為什么她也不困,也不餓,也不冷呢? 她該不會已經變成鬼了吧? 身體無法動彈,視線也無法轉動,只能看到一片亂石灘的林之南大腦卻異?;钴S,她在她的意識里支著手肘單手撐臉,盤腿打了個哈欠。 她就這么無聊地在心里嘀嘀咕咕,周圍的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她都不知道究竟是過去了多久,總覺得如果她真死了,尸體也該開始腐爛發臭了,不知道蒼蠅蚊子老鼠蚯蚓爬到身上來她會不會有感覺。 雖然習慣了身體里有蠱蟲,但是想象一下蛆蟲爬到身上啃食的感覺還是讓人很惡心。 正這么想著,被禁錮住的視野里突然闖進來一只小小的活物。 那是一只幽藍色的蝴蝶,它停在了林之南視線的中央,落在了她近處的石灘上,林之南看著蝴蝶那詭異的翅膀,只覺得那翅膀上灰白的圖案,隱約有些像是兩只半睜著的眼睛。 它靜靜停在那里,翅膀顫動間,就仿佛有一雙眼睛在那里瞧著林之南。 林之南也就好奇地與那雙眼睛對視著,然后她聽到了一陣很輕的銀鈴聲從遠處傳來,那銀鈴聲隱約有些耳熟,她仿佛在哪兒曾聽到過,正琢磨著,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喲,瞧我發現了什么?” 那是道清朗的少年聲音,在那個聲音響起的同時,幽藍色蝴蝶翅膀振動,飛了起來,林之南努力追著那只蝴蝶的軌跡上抬視線,可惜還是看不到,但是下一刻,一雙皮膚微黑的腳進入了她的視線,那雙腳腳踝很細,左腳上還戴了個銀色腳鏈,銀鈴聲正是從那兒傳來的。 那雙腳的主人走到了她身邊,她聽到那個聲音嘖嘖了兩聲,一只手抬起了她的腦袋,于是她的視野也被抬高,終于見到了聲音的主人。 是個面貌非常精致美麗的少年,瞧著十五六歲的樣子,黑發散著,皮膚微黑,五官輪廓比林之南見過的大部分人都要更加立體深邃一些,眼睫非常濃密,瞳孔更是特別,仔細瞧著似乎有一圈細細的金色紋路。 他歪頭上下打量林之南,又伸手從她領子里勾出那塊玉墜看了看:“你就是林之南?” “真是個小可憐,怎么摔成這丑模樣?!?/br> 他撫臉嘆氣,“要是換了我當場就不活了?!?/br> 林之南:“……” 所以她現在到底是有多丑? 以及這人又是哪兒來的? 那少年搖搖頭,“罷了罷了,也怪師兄來遲,又被其他事耽誤,現在才找到你?!?/br> 他仿佛在做什么心理建設,深呼吸了幾下,這才把林之南抱起來,林之南的視線又有了變化,終于能看到周圍的樹林,看到遠處的山崖了。 “小可憐,我曉得你現在聽得到我說話,” 黑皮少年背著她,腳踝銀鈴輕響,他腳步輕快地往林中走去,“你先安心閉眼睡吧,醒來就好了?!?/br> 閉眼睡覺? 可是她閉不上眼睛呀。 林之南想,要是能閉上,她早閉了,總覺得自己眼球都快被風干了。 一只腕上纏了數根銀飾的手靠近過來,遮了她的眼睛,她感覺有輕柔的力道將她的眼皮輕輕往下壓,一成不變的透著暗紅色的視野終于被安穩的黑暗取代。 后來林之南才知道,其實她當時是真的“死”了。 無法閉眼,死不瞑目的那種死。 …… 大雪封了山林,入目之處一片皚皚白雪,轉眼又是一年冬天。 林之南打開門,看著外頭的冰天雪地,嘆氣。 倒也不是冷,畢竟這已是她被送來天山的第三年,在這終年白雪不化的天山山巔,冰天雪地就是日常所見,之所以嘆氣,是因為無聊。 她扳著手指數了數日子,走出門去,腳踩在及膝深的雪地上,卻并未深陷下去,只留下了最上面一層薄薄的腳印,她回頭瞧了瞧那些腳印,嘴角一勾,提氣縱起,腳尖在雪地上幾個輕點,整個人輕飄飄地已飛出幾丈遠。 她在樹林間熟練穿梭,驚飛了稀稀拉拉的幾只鳥兒,在膝蓋隱隱發痛之前,她如預計那般落在了林子深處的那間院落前。 “師父!” 她興沖沖推門進去。 剛推開門,一顆黑色棋子飛了過來,她熟門熟路地歪頭躲開,然后就聽到那一如往常平淡無波的聲音說了一句:“安靜?!?/br> 說話之人坐在桌前,白衣白發,身形頎長清瘦,正一手托腮一手執棋往面前的棋盤上落子。 “師父!” 林之南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雙手托腮問,“師兄是不是今日回來?” 對面之人抬起臉來,雖然是一頭白發,但他面貌卻還很年輕,仿佛還不到三十,五官清俊,眉眼平靜無波。 這是三年前,讓她“起死回生”的救命恩人。 她至今不知道他的姓名,來這兒的頭一年,她只能躺在床上當植物人,第二年開始才逐漸恢復身體控制力。這期間,一直是這位先生給她施針度真氣并開藥方喂她,她才逐漸好轉。 甚至他還很細心地為她治好了血rou模糊的臉。 在她能下地走出屋子的那天,她親眼看到這位先生背著竹簍從遠處的雪林中走來,漫天風雪中,這人身形單薄,銀白長發飛揚,走至她面前時,她看向雪地上,竟是一點腳印都沒有留下。 當真是如謫仙一般。 然后她就厚著臉皮開始喊這位謫仙“師父”,磨著他教她功夫了。 師父臉上從未顯露過喜怒的情緒,從來都是那副平淡無波的模樣,看著就與外頭的冰天雪地沒什么兩樣,但是相處時日久了,林之南就知道他性情并不高冷,相反,其實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聽到林之南的問題,師父點了點頭。 林之南又說:“我今日的足印,比昨日又淺了一些,很快就能趕上師兄了!” 師父繼續跟自己下棋。 林之南給他倒茶,茶水一絲熱氣也無,是用的冰泉水,師父看了看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林之南又說,“昨天晚上,我終于在后頭的那塊千年冰巖上射出箭痕了?!?/br> 師父落下一顆白子。 “您看,我練了一晚上,手都破皮了!” 林之南想攤手給他瞧,手掌伸出來看到光潔的掌心愣了下,撓撓頭訕笑,“我忘了傷已經好了?!?/br> 師父又落下一顆黑子。 林之南抓住他還要去拿棋子的手,雙手握攏,眼巴巴瞧他。 師父回視過來,雙眸中帶著淡淡的迷茫。 “師父,我什么時候能下山呀?” 林之南終于切入正題。 師父終于懂了,看她:“你想下山?” 林之南用力點頭。 “為何?” 他問。 林之南正要開口,門口冷風猛然刮進來,順道一個涼颼颼的聲音幽幽傳來: “還能是為何,自然是為了去瞧瞧她那心肝寶貝的未來夫婿?!?/br> 林之南瞧過去,果然,冰天雪地里依舊“衣不蔽體”的師兄斜倚著門框,一雙長腿光裸著踩在雪地上,襯得皮膚更黑了,他剝著長長的指甲,肩頭停著一只幽藍色蝴蝶,上揚著眉梢斜覷著林之南。 “師兄回來啦!” 林之南蹦過去,嬉皮笑臉地繞著他轉了一圈,豎起大拇指,“一年未見,你又更美了!” “少來,” 師兄伸出食指頂著林之南腦門將她推遠,回到桌邊先朝師父行了個禮,“師父?!?/br> 師父還是點頭。 師兄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然后嘖了一聲:“這冰泉水還是老樣子,凍死個人?!?/br> 林之南點頭贊同。 “冰泉水有助于壓制你們身體中的蠱,” 師父平靜的聲音傳來,一如往常地認真解釋,“不會凍死人的?!?/br> “那是個夸張的形容?!?/br> 師兄習以為常地擺了擺手,轉頭朝林之南招手,“小東西,過來給師兄瞧瞧恢復得如何了?” 林之南由著他捧臉細瞧,師兄仔細看過之后,點頭:“不錯,額頭上最深那個疤也沒了。我就說咱們師門各個花容月貌,怎會有丑姑娘呢~” “師門一共也就咱們三個人吧?” 林之南說。 “不錯,” 師兄指指繼續端茶喝水的師父,又指指自己,“你覺得我倆夠不上?” “夠得上,當然夠得上!” 林之南笑瞇瞇,然后扯扯他手腕上的鏈子,“師兄,那個——” “嗯哼?” 師兄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