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2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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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聿恒慢慢地放下了手,將十指默然收緊。 他如今之于她,只是承諾一起合作的戰友而已。 他已沒有與她親昵的資格。 縱然他們牽手過、擁抱過、親吻過,生死相許過,相濡以沫過,可事到如今,他做什么,都已是逾矩。 她是司南,牢牢掌控著自己的方向,甚至連他們之間的感情,她都一應把握,沒有任何人能左右。 他們之間,如今橫亙著巨大屏障,所有美好過往已被欺騙與利用徹底掃除,即使他掏了心,拼了命,依舊不可能挽回。 阿南抿唇低頭,抬手將自己半干的發攏住,隨意綰束了個螺髻。 他看不見她低垂的面容,只看到她修長有力的手指,從漆黑的發間穿出,收緊她的青絲,也收緊了他的心口。 這雙手,曾緊緊地拉著他,在拙巧閣的蘆葦叢中一路奔逃;也曾在生死關頭將他抱住,帶他一起逃出生天;還曾在地道中拉下他低俯的脖頸,在他的頰邊送上溫軟的親吻;更曾在他最歡欣喜悅之時,狠心將他阻在機關另一頭,遠走天涯,把他拋棄在雨雪交加之中…… 可他無法恨她、責怪她。 畢竟,一切源頭都始于他自己。 是他一開始便打定了主意利用她,懷著不軌的意圖接近她,所以當他用心昭彰時,她收回自己所有已經付出的情意,遠離他的險惡圖謀,亦是他罪有應得,天公地道。 挽著頭發,阿南抬頭看小舟的風帆角度正好,轉側的方向正好充分借了風的力量,逆流而上,一路向應天而去。 她有些詫異,隨口問:“阿琰,你什么時候學會拉船帆,甚至還會cao控方向的?” 他聲音低沉喑?。骸爸啊蚁胫慊蛟S回海上去了,若我有朝一日能出海去找你,就該多了解一些海上的事情,還要學學cao控船只的手藝之類……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br> 堂堂皇太孫,要出海尋找一個女匪,合適嗎? 阿南本想反問,但又驀然想起,就在剛剛,這位皇太孫,已經豁出一切殺入拙巧閣救她,早已不顧自己金尊玉貴的身份了。 心頭悸動,但,阿南終究還是克制住了,兩人一時都沉默,只在火爐邊慢慢烤著自己的衣服。 最后還是阿南先打破了沉默,問:“你去楚元知家時,跟我說傅準神秘失蹤了,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她躲在板壁后方,她當然也知道他知道她躲在板壁后方,所以兩人也不需多言,他順理成章便將之前發生的一切給她講述了一遍。 一聽到分離后他身邊發生了這么多詭異事件,阿南果然眼睛亮得跟黑貓似的,精神大振:“我只知道宣府鎮消失的事情,那時候我潛伏在軍中嘛,其他的我還真不知道——所以,傅準說的這個天雷無妄之陣,你有頭緒了嗎?” 朱聿恒搖了搖頭,說道:“他說出天雷無妄之時,我原本是不信的,就像……我當初不信魏延齡對我說,只剩下一年時間的斷言?!?/br> 然而,不可能發生的詭異災禍接踵而來,終于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能吞噬他身邊所有一切的陣法,可能真的已經背負在他的身上—— 從神秘死亡的梁壘口中吐出的那句“早已消失”,到鬼打墻般無法接近的宣府,再到煙霧般消散于嚴密庫房的傅準…… 難道這世間,真的有個混沌不明、漫無邊際,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真切切存在的可怖陣法,籠罩于他的周身,他要背負著這個詛咒前行,眼睜睜看著自己重視的一切被慢慢吞噬,最終走到生命的盡頭? ……第198章 蓬萊此去(1) “不可能!”阿南卻毫不遲疑,斷然否定道,“傅靈焰只是一介凡人,她能設下的只有陣法,又不是神仙鬼怪,如何能在你身上設下陣法,改變你周身的人與物呢?更何況,那般巨大巍峨的宣府鎮,那么多的駐軍與黎民,怎么可能被一個六十年前的陣法搬走呢?依我看,定是埋伏的人設下的障眼陣法無疑?!?/br> 朱聿恒點頭贊成:“至少,你下來救我時應該也察覺到了,那機關陷阱肯定是新筑,甚至還有新鮮的松木氣息,絕不會是傅靈焰留下的舊跡?!?/br> 孤單地在黑暗中跋涉這么久,他終于再遇阿南,與這世上最懂他的人、最為相通的心靈重逢,即使一時不可再碰觸她,可心中流瀉的歡喜,依然淹沒了他。 在虛浮的小舟上,他們坐于小小的船艙中,圍著火爐驅散寒氣,將多日來盤旋于彼此心頭的謎團,一起交換,和盤托出。 “其實與你在榆木川分開后,我也想了很久?!卑⒛铣烈鞯?,“可,再怎么思索,我也未曾破解數萬人在榆木川迷路的原因?!?/br> 而朱聿恒望著她,問:“是竺星河所為嗎?” “應該是。那陷阱機關是新筑的、你們中計陷落是他埋伏的,更何況,當年在海上之時,他也曾設下這般龐大的陣法,移山倒海?!卑⒛险f著,卻又搖了搖頭,說,“只是,五行決我雖有了解,但一門有一門的規矩,我自然也不可能了解內情,無法知曉他如何能改天換地?!?/br> “我想,他應該是借助山川地形,四兩撥千斤,才能實現驚世駭俗的陣法。但挪移那么大一個宣府,又令當時的駐軍和百姓毫無察覺,那應該絕無可能?!敝祉埠愦_定道,“我傾向于這是他設下的一個障眼法。只是,那么遼闊的草原,那么龐大的地形,連道路都沒有的地方,這個障眼法,他要如何布置呢……” 想到當日情形,兩人都是匪夷所思。 “而,如果他那邊是障眼法,那么傅準在嚴密庫房內消失,又是何種內情呢?梁壘又為何會說出‘陣法早已消失’的話來?”阿南托腮思忖道,“至于梁壘之死,肯定不是自盡,而當時情形,我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會殺他的,天底下唯有一個人?!?/br> 朱聿恒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沉默片刻道:“但,他已是階下囚,圣上有何必要急于將他處死?” “自然是因為他后面即將吐露的消息?!卑⒛虾喍痰?,“很顯然,你的祖父并不希望你知道,這個陣法的具體情況與所在?!?/br> 朱聿恒回想當時的情形,抿唇黯然:“這么說,當時圣上特意指派我去審訊梁壘,是因為……” “是因為,他要指派匠人,及時偽造好第八幅地圖。畢竟那些破碎的地圖一旦拼接完成,你立刻便會察覺到我們孜孜尋找已久的所謂‘天雷無妄’之陣——也就是梁壘口中早已消失的陣法,就在我們觸手可及之處?!卑⒛侠湫σ宦?,抬起臂環,咔噠一聲,將它拆解了開來,“傅準那個混蛋,他要是沒失蹤的話,我肯定要扒了他的狐貍皮!” 臂環拆開,顯露出里面的機關零件的空隙,一個搓得緊緊的紙卷嵌在其中,自然也已經濕透。 阿南小心翼翼將它取出,緩緩攤平。 “阿琰,我這次到拙巧閣中,拿到了我們兩人命運相連的證據。只是可惜,那幅畫被動了手腳,我沒能將它整幅帶回來。不過在畫卷徹底焚毀的時刻,我及時下手,將至關重要的那一塊剜了下來,藏在了這里?!?/br> 紙張微化,墨水已有洇開,但大致還能看得出來,這是一條蜿蜒河道中的草鞋狀沙洲。 只是這掌心大的殘片實在太小,未能截取到上下游情況,只看到江河南岸是一片模糊城池,與他們苦苦追尋的那第八個陣法如出一轍。 阿南雙手撐展開濕透的紙片,對著外面的天光示意朱聿恒:“這畫下面還有一層,你看到了嗎?” 朱聿恒雖然看見了,但一時分辨不出底下畫的是什么。阿南從臂環中彈出小刀交給他,示意他將上下畫層分離。 盡管身處嚴寒之中,但朱聿恒憑借長期被岐中易鍛煉出來的精準控制力,稍微定神,便將這濕漉漉的畫劈出了上下兩層。 緩緩揭開上面那一層后,下面顯露出來的,依稀是凌亂線條和一個黑點。 阿南將上下兩層畫面疊在一起,抬手對著天光與他一起查看:“你看,這是一個扭曲倒仰的人形,而我截下來的這一處,正是心口之處。傅準曾經對我透露過,他在我身上種下的六極雷,其中有四個在我的四肢舊傷處,而剩下的兩個,一個在心,一個在腦?!?/br> 她用這平淡的語氣,講述著如此可怖又切身的傷痛,讓朱聿恒心口微顫,不覺便抬手要去抱一抱她的肩。 但,指尖觸到她挺直的脊背,他又察覺到自己這行為的不妥,手虛懸在了半空,許久,才握緊空空的掌心,默默放下了。 而阿南只注意著面前的紙張,毫未察覺他的動作,只繼續道:“如今,其他陣法都已有了對應,而此處陣法標記的,正是我心口的那個六極雷,它對應的地方……” 朱聿恒望著那上面熟悉的江河地形,不由脫口而出:“應天!” 阿南不假思索道:“對。就是應天?!?/br> 看著她手中這塊切割下來的地圖殘片,再想著他們之前所見的地圖,朱聿恒一時只覺身體微冷,口中緩緩吐出僵硬的幾個字:“原來……如此?!?/br> 阿南見他已立刻領悟,朝他一笑,將紙張翻了過來,“不錯,我們之前尋找到的地圖,上面沙洲所在的江河,之所以流向出了問題,就是因為,我們所看到的地圖,都被人為地翻轉了?!?/br> 所以,這個陣法便一直被隱藏了起來,而他們一直按照相反的河流方向去尋找,自然永遠不可能找到。 “這么說……” 渤海之下,青鸞臺上,七塊精心雕琢的石板之外,唯有一幅地圖模糊不清的原因便是,有人將它翻了個面,草草嵌進了青鸞臺。 顯然,那人是發現了她與朱聿恒已經要下水,而自己如果將石板摧毀,一是在水下很難辦到,二是嶄新的破壞痕跡必然會引發他們的懷疑,于是,他便選擇了將石板反過來,重新嵌進去,顯露的便是背后坑坑洼洼、未經雕琢的畫面,而上面的圖案,自然也便改變了方向,進行了左右鏡像轉換。 于是原本一目了然的長江草鞋洲,變成了河流方向完全不一樣的江流,使得他們的尋找方向從燕子磯上轉移開,變成了全國各地盲目搜索,并且可能永遠不會找尋得到。 “而能在當時水下做到這一點的人,顯然唯有傅準一個?!卑⒛险f著,朝朱聿恒一笑,“不過呢,此舉在誤導了我們的同時,卻也暴露了他自己。畢竟,能在當時水下那般危急情況下動手腳的人,也唯有他了?!?/br> “他當時說自己奉命而來,看來,那時他便已經與圣上達成了共識,要……將我們引入迷途之中?!?/br> “看來,這個消失的陣法,很可能隱藏著什么我們所不了解的秘密啊?!?/br> 木炭已經燒得朽透,阿南在逐漸微弱的火苗上揉搓著自己的雙手,眼底透著思索之色。 “你的祖父,不遺余力支持你去破解其他所有陣法,甚至不惜以身涉險,可唯有這一個陣法,他卻費盡心機將其隱藏。先是指派傅準下水,又在你收拾從魔鬼城中弄到的石板地圖時,將你支走審訊梁壘,讓匠人們連夜將石板正反面加工調換,只為給你提供錯誤的線索,永遠找不到這個陣法……” 這個被傅準稱之為“天雷無妄”的陣法,究竟懷著什么可怖詭異的內幕,以至于皇帝要布下如此大局遮掩? 擺在他們面前的深濃霧靄,仿佛又更重了幾分。 迷蒙煙雨中,應天已遙遙在望。 “另外,這個東西……”阿南說著,將袖袋中那顆冰冷的白玉菩提子取出,遞到他的面前,“既然你祖父與傅準早有商謀,你看,是不是該拿這東西給他過目一下?就算找不出傅準失蹤的緣由,說不定也能探得一二線索?!?/br> 小船一路向西,由秦淮河入應天城。 濛濛煙雨中,六朝金粉地,亭臺樓閣暈染出一片金碧顏色。 船只在桃葉渡???,看見阿南與朱聿恒從船艙內出來,一直心焦如焚等候在這里的廖素亭和楚元知、金璧兒才松了一口氣。 在寒冷中跋涉了一路,二人饑寒交迫,先到旁邊酒樓內坐下,點了一桌酒菜充饑。 等緩過一口氣來,阿南才有力氣去屏風后梳頭洗臉。 金璧兒幫她梳著發髻,淚流滿面向她致謝。 “哎呀,沒事沒事,雖然有點波折,但這不是有驚無險嘛?!卑⒛舷騺砥ず?,一臉瀟灑地揮揮手,道,“只要你能明白楚先生的深情厚誼,那就值得了?!?/br> 金璧兒含淚點頭,而阿南拉著她走到桌邊,推她在楚元知身邊坐下,說道:“不過,這一趟雖然驚險,但至少我們收獲頗豐,順便也幫你們查明了二十年前那樁舊案的起因?!?/br> 楚元知與金璧兒不覺都是錯愕,金璧兒更是呼吸都停住了,繃緊了身軀,緊盯著阿南,臉上又是緊張又是驚懼。 阿南抬手按住她的肩,然后問楚元知:“楚先生可知道萬象?” 楚元知自然知曉:“我的雙手變成如此,便是折在傅閣主的萬象之下,自然知道?!?/br> “你二十年前奉拙巧閣之命去取笛子,并在徐州驛站布陣下手,當時我便覺得古怪。笛子是易燃之物,怎么會讓你這個離火堂主去取,畢竟你的絕學六極雷一出,笛子不是立馬毀了嗎?” 被她這話一說,楚元知頓時悚然而驚,二十年來他一直忽略的東西涌上心口:“難道……他們派遣我去,就是為了毀掉笛子?” “不錯,否則以你獨步天下的楚家六極雷,葛稚雅北上完婚又絕不可能隨身攜帶硝石炸藥,你的六極雷設下后,她的控火術怎能令火勢蔓延?”阿南篤定道,“然而,‘萬象’控物無形,當時又在倉促之中,只需你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最細微失誤,背后人便能讓六極雷失控,形成火海!” 楚元知舉著自己顫抖的手,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喃喃道:“可……可當時傅閣主年方八歲,應該還未能掌控萬象,那在背后控制我的人……” “那個拙巧閣的代閣主,他對拙巧閣無比熟悉,又與傅準淵源頗深,同樣使用萬象。我猜想,當年背后出手,改變了你們一生命運的人,應該就是他?!卑⒛咸州p按住金璧兒顫抖不已的雙肩,低聲道,“當時拙巧閣應該是已經有了八個陣法的具體地圖,因此要將同樣藏有地圖的笛子毀去,徹底阻隔其他人尋找的路徑。徐州驛站起火,葛稚雅所有陪嫁付之一炬,而你一直未曾回歸,他們肯定以為笛子已燒毀在火中,你無法復命才不敢回來。否則,這么重大的東西,怎么可能二十年無人找你追索,任由它埋在你家后院?” 沒想到,自己的一生,竟是因此被徹底改變。楚元知張了張口,望向身旁凄然的金璧兒。 而金璧兒抬起手,顫抖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如大夢初覺般,脫力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阿南知道他們此時內心都是驚濤駭浪,肯定需要平靜,便示意楚元知扶著金璧兒去休息一下。 等他們起身時,阿南又問:“楚先生,那個代閣主的底細,你可知曉嗎?” 楚元知茫然搖頭,說道:“不曾,據我所知,除了傅閣主與已故的前任閣主夫婦,無論是拙巧閣還是江湖上,我從未見過其他能掌控萬象的人?!?/br> ……第199章 蓬萊此去(2) 叮囑阿南先回之前的院子等他后,朱聿恒回東宮換了身衣服,即刻便趕往了宮中。 “白玉菩提子?” 看著朱聿恒出示的這東西,皇帝微皺眉頭,若有所思道,“這東西,朕看著怎么有點眼熟?” “是,孫兒也覺得曾見過,因此找皇爺爺確認?!?/br> “佛門的菩提子,難不成……這是道衍法師之物?”皇帝取過菩提子仔細看著,又問,“這東西,你從何而來?” 朱聿恒將經過簡略一說,皇帝神情頓沉:“這么說,你終究還是去拙巧閣救司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