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1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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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遙望的遠天鷹隼,需要一條更強韌的鎖鏈。 可他望著面前的阿南,想著祖父的話,胸中那因為她而涌起的歡喜甜蜜卻漸漸變成了微麻的痛楚。 而阿南卻不饒過他,問:“所以北元王女呢?你說的鬼魂又是怎么回事?” “北元王女死了,就在進入玉門關時?!敝祉埠悴辉缸屗紤],便干脆利落道,“雖然我絕不會娶她,但她是為兩國交好而來,如今北元邊境異動,她又在進入我朝疆域之后離奇死亡,對朝廷來說,此事委實十分棘手?!?/br> “離奇死亡?”見朱聿恒都說離奇,阿南不由皺起眉頭,也難免有些好奇,“有多離奇?” “她在敦煌城外遭遇了一場暴雨,然后,在那場暴雨中,被天雷擊中,焚燒而死?!?/br> 阿南“咦”了一聲:“在敦煌城外被雷電擊中的,不是卓壽嗎?” “對,這就是最離奇的地方。同樣的一場雷雨,同樣的敦煌城外,卓壽在城南,王女在城北,兩個人同時在十月的西北荒漠,被天雷擊中焚燒而死,你說,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阿南眼睛都亮了,道:“這豈止是怪事啊,簡直是大怪事!而且,怎么這么巧就在我們要去的敦煌呢?” 她向來是不怕出大事、就怕事不大的性子,一聽到這詭異古怪的事件,當下就想要拉著朱聿恒奔赴敦煌。 “趕緊收拾吧,我們快點出發!” 一路向西而行,景色越見遼闊,山川也愈見荒涼。 十一月初,江南尚是寥廓清朗之時,西北卻已是萬木凋盡,寒風如刀。 車隊在官道上前行,阿南雖然怕冷,卻更不耐車中沉悶,時不時騎上馬,在荒原上馳騁一會兒。 穿過蒼茫碧藍的湖邊,飛雪落在狐裘上。她跑得太快,把車隊拉下太多,正在路口等得不耐煩,正打算回馬去找他們時,一抬頭卻看見朱聿恒騎著馬,身后帶著十幾騎人,過來尋她了。 她策馬向著他馳去,與他并轡而行,望著前方綿延無盡的山丘,感嘆道:“阿琰,我從未見過這般遼闊景象,和海外、和江南、和中原,都太不一樣了?!?/br> “西北的風貌,自然與他處都不相同?!敝祉埠汶S祖父北伐時曾來過這里,他以手中馬鞭直指前方,道,“等出了這大片胡楊林,穿過小片荒漠,便是敦煌了。敦煌依龍勒水而建,周圍有鳴沙山、月牙泉,是絕好的地方?!?/br> 身后車隊還未趕上,兩人騎著馬,慢慢沿著官道而行。 出了禿枝蕭瑟的胡楊林,前方果然一片坦蕩平原,枯木零零散散站在寒風中,野草荒丘一片寂寥。 “我看這敦煌往西百里開外,好像全是荒漠。你說,哪里會是青蓮綻放之處呢?”阿南催趁□□馬匹,沉吟道,“難道是月牙泉的水里,養著蓮花?” 朱聿恒搖頭,肯定道:“月牙泉是沙漠中一泓清泉匯涌而成,岸邊倒是長著一些花草,但蓮花難合此間氣候,泉中并未種植?!?/br> “也不知道這次的陣法,會隱藏在何處,如何布置……”阿南與他勒馬望著面前大片荒原,他們都沒說出口,但心中不約而同都浮起傅準提過那個暗示—— 或許,只有竺星河的五行決,才能在這大片荒漠之中,找到那青蓮綻放之處吧? 黃沙荒草平原彼端,敦煌遙遙在望。 朱聿恒與阿南一路西行,就在距離敦煌不遠時,發現前方官道兩側揚起灰塵,似有行人奔馬,混亂不已。 朱聿恒拿千里鏡看了看,正在沉吟,阿南問了聲“怎么了”,拿過他手中的千里鏡一看,頓時冒火不已。 只見一群衣衫襤褸的民眾,正被一群官兵驅趕著往前走。那群百姓個個面有菜色,凍餓得走路都搖搖晃晃的??珊竺婀俦缋撬苹?,哪管他們走不走得動,見誰落后了一步,手中馬鞭刀背便沒頭沒臉落在他們身上。 阿南千里鏡轉了個角度,正看見隊伍中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腳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后方一個士兵立即揮起馬鞭,劈頭蓋臉抽下,打得他小臉上血痕綻裂。 阿南氣炸了,把千里鏡丟給朱聿恒,一催□□馬,立即向著下方俯沖而去。 正在鞭撻災民的士兵們聽到噠噠急促馬蹄聲,抬頭一看,塵煙之中一騎快馬疾馳而來,直奔向那個正在抽打孩子的士兵。 那士兵們看著奔馬,還未來得及反應,面前忽有個人影從道旁撲出,趁著他們在看阿南,抱住小孩退離了他們可及的距離,指著士兵們怒問:“你們這群混蛋,憑什么對個孩子下這么狠的手?” 阿南尚未到跟前,見孩子已經被人所救,不由詫異打量了一下這人。 原來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濃眉大眼,長相倒是端正,但衣衫蔽舊灰頭土臉,看來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家后生。 士兵見是個鄉下少年,頓時冷笑一聲,不由分說揮鞭也向他打去:“軍爺奉命清理這些礙眼的災民,哪來的野小子敢妨礙公務?滾一邊去!” 那少年抱著孩子不放,身手靈活地閃身避開他的鞭子,腳步輕旋,甚至還轉到了他的馬后。 那士兵跟著他的身影反手一鞭子抽去,只聽得一聲痛呼,旁邊一個士兵捂著臉狠狠踹了他一腳,怒罵出來:“老四你個王八蛋,你打我?” 持鞭士兵挨了他一腳,氣急敗壞:“媽的,我打的是那小子,鬼知道你干嘛站后頭?” “你也知道我站在你后頭?你不長眼???” 兩個士卒都是暴怒,掄拳一起去打少年,卻見眼前一花,少年那尚未長壯實的身形跟泥鰍似的,往旁邊一扭,只聽得砰砰兩聲,又有兩個士兵捂著臉哀叫出來。 原來這少年古怪刁鉆,不知何時又將他們打來的雙拳往后方引去,打中了其他兩個士兵。 那兩個士卒無端受害,頓時怒不可遏,許是素日有隙,反手就去打動手的士兵,乒乒乓乓扭打成一團,場面一片混亂。 而少年抽空脫出戰隊,放下孩子就跑。災民中一個婦人早已淚流滿面,趕緊撲出去將孩子緊緊摟住,抱著他不敢撒手。 阿南眼睛都亮了,她順著少年的身影往看,眼見他快要跑上小道逃脫了,卻見路邊一匹馬竄出,一蹄子撅向他的面門,馬上人手持長刀,當頭便向少年劈落。 少年身形一矮,立刻從他的馬下鉆進去,手腳一收就抱住了馬肚子,在避開馬蹄的同時,也讓對方的刀硬生生劈向了馬脖子。 刀到半途,收勢不住,眼看便要割破馬脖。馬上人也算是機變極快,長刀脫手卸掉去勢,僥幸只拉了一道口子,未曾將馬砍傷。 □□馬一聲慘嘶,痛得蹦跳起來,馬上人差點被甩出去。正當他緊揪住馬鬃維持身形時,緊抱住馬肚的少年在馬下將身一蕩,一腳狠狠踹向他的肚子。 馬上人身形未穩,頓時被他踹得重重摔落于地。 少年一閃身便騎上了馬鞍,抬腳狠踢馬腹。吃痛的馬兒頓時帶著他往前急奔,轉眼便沖入了一片雜樹林,消失不見。 這一下兔起鶻落,少年短短片刻之間救孩子、亂陣腳、傷頭領、劫馬逃離,一氣呵成行云流水,讓阿南看得心里大快??粗鴿L了一地呼痛的官兵們,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出來。 在少年那里吃癟的官兵們怒不可遏,那個馬匹被劫的頭領更是目眥欲裂,從地上爬起來瞪著她,暴怒喝問:“哪來的野丫頭,敢在這里喧嘩?” 阿南笑得更開心了:“怎么,你輸得,我就笑不得?” “呸!”頭領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指著阿南怒道,“這女人古怪刁鉆,我看必是青蓮宗妖女,來人啊,把她拿下!” “呵……”阿南冷笑一聲,催促□□馬往前踏上一步,左手虛按在右臂之上,只等著他們上前來,給每人臉上留個紀念。 身后朱聿恒已經率人趕到,見對方要攻擊阿南,立即抬手示意。 身后眾人立即弓箭上弦,齊齊對準正要撲上來的兵卒們。 朱聿恒一路身著便服,又只率韋杭之等十數人脫離了大部隊,是以那群官兵并不知道他們身份。那頭領在敦煌山高皇帝遠,儼然是當地一霸,何曾有人在他頭上動過土,當下咆哮著催促手下士兵:“上!都給老子上,殺光這群反賊……” 話音未落,他只覺喉口衣襟一緊,整個身體不聽使喚,筆直地摔了出去。 是阿南的流光已出手,倉促之間他根本來不及回應,便撲向了沙地之中。 總算是縱橫疆場的人,他手在地上一撐,雙膝一頂,好歹避免了摔個狗吃屎,但那手腳撐地的姿勢,赫然是屈膝趴在了那群災民面前,結結實實地來了個跪拜大禮。 災民們饑渴疲憊,見這兇神惡煞模樣的大官跪在面前,尚在木然,只有朱聿恒身后傳來噗嗤一聲,打破了此時的沉寂。 發笑的人正是廖素亭,他一邊憋笑,一邊朝阿南豎起大拇指。 那頭領咬牙切齒,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灰,正要反撲之際,后方煙塵滾滾,諸葛嘉已經率眾趕到。 “馬允知,你好大的膽子!” 諸葛嘉當年率神機營隨圣上北伐,那馬將軍是見過的,見他呵斥完自己后,立即便躍馬于朱聿恒身旁,與韋杭之形成翊衛之勢,頓時嚇得變了臉色。 看這陣容架勢,必定是圣上西巡的先遣隊到了。而連京畿神機營的諸葛嘉都要回護的人,那身份自然不言自明…… 他心驚膽戰,趕緊示意士兵們收好武器列隊肅立,上前來對他們行禮:“敦煌游擊將軍馬允知見過列位大人!” 絲路遷移,邊關變易,敦煌如今地位衰微,與關西七衛聯系亦不緊密,只是個羈縻衛所,設了馬允知這個游擊將軍,雖是一地長官,但跟諸葛嘉這樣的京中大員自然是天上地下。 “諸位大人大駕光臨,怎么不派人來知照一聲,敦煌衛早盼著替各位接風洗塵……”說著,馬允知又恭恭敬敬地朝朱聿恒賠笑,向諸葛嘉打聽,“不知這位大人是?” 剛剛還兇神惡煞,如今一下子已經俯首帖耳,這變臉的功力讓阿南嘆為觀止。 諸葛嘉根本不理會他的問話,只看向朱聿恒,等他示下。 朱聿恒看著那群災民,問:“馬將軍?” 馬將軍見諸葛嘉都要看他臉色,再一想到這個年紀這個氣派,全天下符合的人大概只有那一位了,頭皮頓時一麻,說話也結巴了:“是、是,下官游……游擊將軍馬允知?!?/br> “為何縱馬驅趕災民?” 馬允知忙道:“回稟大人,下官接到京中公告,陛下將于近日西巡,或會途徑敦煌。下官考慮到這些災民自外地流浪而來,身份難以查明,而且近期青蓮宗又在各地興風作浪,是以趕緊帶人清理掉這些閑雜人等,以免驚擾陛下西幸,確保萬無一失?!?/br> 他這一番話說得誠懇,朱聿恒卻絲毫不為所動:“自黃河水災后,朝廷雖大力賑災,但多有災民流散于各地。京中早已發布公告,各地需妥善安置災民,尤其不可造成凍餓情形,更應派遣人手及時查清籍貫,護送歸籍?!?/br> 說著,他抬手指向那群形容凄慘的災民,問:“你們就是這樣安置的?是沒有接到旨令,還是把朝廷旨意拋在了腦后,將黎民百姓視為累贅,一意驅趕出己方之境,只求無過,以免累及自己前程?” 馬允知慌忙辯解道:“下官只是……只是想將他們遷到城外,到時會命人安頓好的?!?/br> 朱聿恒厲聲問:“如何安頓?你身為將軍,親自率人縱馬驅趕,鞭笞毆打,強迫災民們遷往這荒野中,要讓他們活活凍餓而死,這就是你的安頓之法?” 馬允知不敢再辯解,只能戰戰兢兢垂頭道:“下官知錯,是下官考慮不周,待回去后,定會好好籌劃安置災民之事,務必妥當,請大人放心!” 眼見朱聿恒親自出馬,阿南知道此間事情已定,便打馬向他湊近,使了個眼色道:“我去旁邊溜達一下,遲點咱們在敦煌驛碰頭?!?/br> 朱聿恒哪會不知道她的用意,看向少年消失的雜樹林,詢問地望她一眼。 “那位小弟弟身手了得,而且我對他的路數很有興趣?!彼恍?,丟下一句,打馬就走,“走啦,等我回來后再跟你詳細說!” 她說走就走,朱聿恒唯有無奈目送她身影飛馳而去。 身后廖素亭無奈而笑:“南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都快到敦煌了,她怎么又一個人跑了?”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鄙砗髠鱽砀禍瘦p咳的聲音,輕笑道,“南姑娘生性不拘小節,又最愛少年郎,何況這少年身手如此出色,自然要趕去結交?!?/br> 薛澄光隨行在他左右,聞言低低嘟囔道:“可不是么,當初她在拙巧閣當階下囚,手腳都斷了,可遇見閣中清俊的弟子時,還要多看兩眼呢?!?/br> 廖素亭嘴角都抽抽了,明知千不該萬不該,可他還是難以控制自己,偷偷打量了一下皇太孫殿下的臉色。 朱聿恒望著阿南背影,心下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阿南就受了胭脂胡同的姑娘們攛掇,撒歡跑來偷窺他。 可有什么辦法呢,她本就是這樣的阿南,在這世上隨心所欲地生長,如一棵蓬勃的大樹,不可能移栽到世俗的花盆中,受其拘禁。 “走?!彼麩o奈地目送阿南追著那少年遠去,撥轉馬頭,打馬便向敦煌而去。 第141章 北地胭脂(2) 那少年騎馬逃脫之后,沖入了雜樹林,在其間七扭八拐就是不走直線。 不過他遇上了阿南這個賊祖宗,哪能藏得住蹤跡。不多久阿南便尋到了樹林盡頭,看到那匹傷馬被拋棄在林邊,正在哀哀鳴叫。 阿南在四周細心搜尋,終于在林外行人的雜亂腳印中尋到了特殊的那一串——足尖斜,足跟輕,如燕子抄水般輕捷無比,正符合那少年的身型。 順著干燥的黃土山道,阿南向前方村落尋蹤而去,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 這是一戶看來普通的西北人家,籬笆扎得整整齊齊,門頭上的茅草也是新修剪的。再往里面看,三間舊磚房,旁邊柴房豬圈菜園,都打理得整齊干凈。 她正在看著,正遇上那少年從柴房抱著一捆柴草出來,一抬頭看見她騎在馬上,從籬笆外打量自家,便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