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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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你說這話好沒良心啊?!卑⒛戏磫?,“你要查清三大殿的縱火犯,我也要為公子洗脫嫌疑,咱倆不是剛好一拍即合么?而且現在也造福百姓拯救順天了,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他沒有回答,神情漸漸地冷了下來。 “果然如此……”他低低地說著,然后抬眼看她,嘴角輕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那火海中出生入死的相隨,那不分彼此心有靈犀的配合,那不顧生死將他的毒血吸出的行動…… 終究,全都是他一廂情愿,自以為是。 太陽xue上青筋跳得厲害,他不想與她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了,只以公事公辦的強硬語氣道:“就算竺星河與此事無關,但朝廷也不能因此而罔視流程。到時候自會查驗釋放,你何必心急?!?/br> 阿南撅起嘴,兩腮鼓鼓地瞪著他。 見這邊氣氛不對,韋杭之撥馬過來,站在旁邊不敢出聲。 朱聿恒避開阿南的逼視,轉頭問他:“怎么了?” “圣上急召,讓大人立即到宮內覲見?!?/br> 朱聿恒便將隨身的令牌解下來交給侍衛,說:“你帶阿南姑娘去刑部跑一趟?!?/br> 阿南眼看著他快馬加鞭離去,氣惱地嘟囔了一句:“說到正事就跑,怎么回事??!” 令牌一亮,刑部最深一進院落內,墻壁最厚、門鎖最堅固的那間證物房,就為阿南打開了。 守衛詢問了她要找的東西,帶她走到貼著“短松胡同”四字的柜子前,打開柜門讓她自行尋找。 阿南打開一看,里面有摔壞的提燈、破掉的瓶瓶罐罐、缺腿的柜子……甚至連她買的絹花和衣衫都在。 拿起那盞提燈,阿南想起自己與阿言初遇時那一場大戰,不由得笑了出來。 幸好初遇的那一夜,她收住了手中流光;幸好黃河激流時,她在渾濁泥水中看見了他的手;幸好在春波樓,她一擲定乾坤,讓他留在了自己身邊。 否則,她這輩子也不可能有與阿言一起經歷的這一切了。 翻了翻東西,其他都在,就是沒有那只遺失在神機營的蜻蜓。 “奇怪……”阿南思忖著,難道說,因為是丟在困樓內的,結果沒有一并送到短松胡同這邊來? “看來,得再讓阿言去神機營找找了?!彼匝宰哉Z著,正要出去,一眼瞥到旁邊的柜子上貼著“薊承明”三個字。 阿南一時有些好奇。不知薊承明是怎么發現關先生的地圖和地道的呢?此人也是個厲害人物,潛心設計二十來年,最后雖功虧一簣,但是差點掀翻了這個朝廷啊…… 她轉頭看門外,見帶她來的侍衛正和庫房守衛在門口閑聊,心想,他們怎愿多事幫她打開呢,還是自己來吧。 她把外面短松胡同的柜門敞開著,擋住自己的身影,然后從臂環里抽出一根尖細的鉤子,插進薊承明柜子的鎖孔,慢慢地控制著手指,尋找鎖芯的壓力。 手指的靈活度終究還是比不上以前了,以至于她用了十來息的時間,才將這個鎖打開。 里面也是整整齊齊擺放的東西。阿南飛快翻看那些個人雜物,都是些平凡物事,又翻了翻他的手札之類,也全都是無關緊要的宮中賬目和雜事。 想來也是,這人心機如此深沉,怎么會輕易留下把柄讓人抓住。 阿南正想將柜門關上,目光瞥過角落,發現有個不起眼的小盒子,便隨手打開一看,然后猛然皺起眉頭。 那是一個表面凹凸不平的鐵彈丸。 . 這東西,她自然再熟悉不過,因為是她親手制作的。 他們內部拿來傳遞機密信息的東西,打開的方法,也只有寥寥數人知道。為什么,它會出現在這里? 阿南毫不猶豫,抬手拿起它,用指尖熟稔旋轉,再一按一壓,不過彈指間,它便打開了。 她抽出里面的紙條,看到了上面的字。 “哇,簡直膽大妄為,居然敢說當今皇帝是匪首,嘖嘖嘖,真是我輩中人……”阿南低呼著,又看下去,一直到最后那句“以我輩微軀祭獻火海,伏愿我朝一脈正統,千秋萬代”,她才臉色驟變。 后背有微汗沁出,她呼吸滯了片刻,然后才回過神,立即將紙條重新卷好,塞回彈丸之中,然后將它關閉如舊,放回原處。 悄無聲息鎖好薊承明的柜門,她抄起旁邊柜子內那盞已經砸得不成樣子的提燈,走出庫房,展示給守衛看:“我要拿走這個?!?/br> 等守衛登記好后,她才告別了帶自己來的侍衛,提著那盞破敗的燈,縱馬離去。 盛夏午后,槐樹陰濃,知了遠遠近近的叫聲,傳到耳邊無比嘈雜。 遠離了刑部之后,她勒馬站在樹蔭下,捏緊了手中的燈把。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將這驟然被自己發現的秘密,理了一遍。 公子與三大殿的起火案,有關聯。 薊承明是效忠于他的宮中眼目,紙條正是傳給公子的。 阿言說過公子曾在起火當夜潛入三大殿,看來,是真的。 阿言看過這張紙條,所以才會知道地道密語是“一脈正統,千秋萬代”中的“一、正、千、萬”四個字。 無論她立下多大的功勞,朝廷都不可能釋放公子。不是幽囚一輩子,就是被秘密殺害。 因為,他們已經知道,公子的真實身份了。 她用微微顫抖的手,死死捏住手中提燈柄,掌心被硌出深深紅印,卻仿佛沒有知覺。 難怪……難怪阿言一直不肯答應釋放公子,甚至寧可一再欺騙她。 原來她一直是與虎謀皮,白費心機! 一霎間心緒混亂,氣恨與驚懼填塞了她的胸臆,她恨不得立即沖到宮里去,把阿言揪出來,狠狠質問他。 但,令她氣昏頭的潮熱很快過去了,阿南深深地吸氣,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事到如今,氣憤又有何用。 她唯一能彌補過失的辦法,是盡早將公子救出,以免他遭遇不測。 朱聿恒騎馬入宮門,看見圣上正站在三大殿的殿基前,背手沉思。 廢墟已經清理完畢,但圣上沒有重建的意思,只任由三座空蕩蕩的云石平臺排列在紅墻之內,長出稀疏的青草。 朱聿恒下馬上前,見過祖父。 祖父帶著他,走到那已經被徹底封存的地道入口邊,低頭看了看,說:“聿兒,你此次救了整座順天城,可謂居功至偉,朕該如何嘉獎你才對???” “孫兒不敢居功。此次順天危在旦夕,是阿南在生死關頭挽救的,葛稚雅更是因此殞身,義行可嘉?!?/br> 圣上點點頭,若有所思問:“阿南,是那個你一路追到杭州的女????” 朱聿恒應道:“是?!?/br> “是那批海外歸來的青蓮宗眾首領之一?” 朱聿恒看到祖父眼中的銳利神色,立即道:“也是她在危急關頭救治了孫兒。孫兒認為,她并非那種妖言惑眾的作亂分子?!?/br> “你確信?”祖父若有所思地端詳著他神色,“這女子來歷不明,舉止不端,你切莫因為短短幾日的接觸,而受她蠱惑?!?/br> 朱聿恒堅定道:“阿南幾次三番救我于水火之中,為了無親無故的小孩、為了順天近百萬民眾,她都能奮不顧身赴湯蹈火。就算她舉止荒誕,與世上所有女子迥異,但孫兒相信,她確是心地善良、大節無虧?!?/br> 祖父看著他眼中無比篤定的神情,沉吟許久,終于緩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她是有功之臣,朕怎么會不念功勞呢?既然如此,她便全權交由你吧,朕隨便你怎么處置她?!?/br> 朱聿恒謝過了祖父,又苦笑著想,是誰處置誰,還不一定呢。 祖父又看了看他衣領下的脖頸,問:“你說她在危急關頭救治了你?她是如何救治的?” 朱聿恒將當時情形說了一遍,又將衣領略略扯開一些。 他身上的血線,依然縈繞在身,觸目驚心。 “孫兒醒來后曾問過阿南,她說,這應該是九玄門的山河社稷圖。但九玄門早已湮沒在戰亂之中,阿南也只在古簡中見過記載。據說奇經八脈依次崩裂如血線,待到八脈盡斷之時,便是中術之人……殞命之時?!?/br> “魏延齡臨死前,也是這么說的。但他只在年少時見過,他師父無法救治,斷為絕癥,因而他也束手無策?!笔ド厦娉了扑?,又問,“那個阿南,是否知道如何解救?” “不知。之前那陣法發動之時,引動我這兩條血線,阿南只能在倉促間幫我清掉淤血,讓我清醒過來。但之后很快血線又再度生成,顯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敝祉埠愠林負u頭道,“至于九玄門在何方何處、是否還有后人,我們都無從知曉?!?/br> 圣上一掌擊在玉石欄桿上,怒問:“那為什么每次你身上的異變,都與天災人禍有關?順天如此、黃河如此,必是有人,借機興風作浪!” 朱聿恒想起地下通道那些利用黃鐵礦而制作的壁畫,只覺心頭盡是寒意:“此次在地下,我們亦有了些微線索,猜想第四次或許是在玉門關,只是都尚待驗證?!?/br> 圣上看著面前風華正茂的朱聿恒,又想著他如今身負的沉重未來,不由得長嘆了一聲。 “去吧……去找那個阿南?!彼牧伺膶O兒挺拔如竹的脊背,說道,“既然是六十年前青蓮宗留下來的東西,那么六十年后,我們也得從這里下手?!?/br> 朱聿恒強抑住胸口翻涌的氣息,默然點了點頭。 “聿兒,為了朕和你的父王母妃,為了天下百姓,為了這必將由你扛起的山河社稷,你得不惜一切,不擇手段,活下去!” ……第65章 昔我往矣(2) 杭州。 從京城南下的船,慢慢地順著運河駛進杭州城。 阿南獨自趴在船舷上,望著岸邊鱗次櫛比的人家,一直在發呆。 直到船靠了涌金門,阿南走上岸,想起上一次坐船入杭州時,萍娘劃船、囡囡聽她講故事的情形。 不過兩三月時間,物是人非,變化真快。 阿南記得囡囡的二舅就在涌金門這邊的,便向路邊大娘打聽著尋摸過去。 剛到巷子口,便看見幾個孩子踢毽子的身影。阿南抬眼一看,其中一個穿著小花布衫、扎著兩個小揪兒的女孩子正是囡囡。 她的臉似乎圓了一些,臉頰紅撲撲汗津津的,在樹蔭透下的陽光中閃閃發亮。 阿南站在巷子口,不由得笑了,釋懷又感傷。 “先別踢啦,來幫我剝蓮子?!彼亩藡屨泻艉⒆觽冞^來,三個孩子一起坐在門檻上剝蓮子,她自己則坐在旁邊剖著菱角,說:“今天做個蓮子炒菱角,你們都愛吃魚,我剛在河邊買了兩條鯽魚,又肥又大……囡囡,你那顆蓮子真嫩,嘗嘗看甜不甜?” 囡囡把手里正在剝的那顆塞到嘴巴里,笑了出來:“甜!” “我這顆也甜!”“我這顆也是!”囡囡兩個表哥競相吃起來。 “別吃了別吃了,待會兒沒菜下鍋了……” 阿南正看著,身后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聲音:“囡囡現在過得不錯,你可以放心了?!?/br> 阿南怔了怔,回頭看去。逆光中對方輪廓清俊,正是朱聿恒。 她心下不禁涌起一陣驚喜,但隨即又抿住了唇,一聲不吭地離開巷子走了兩步,板著臉問他:“你怎么也來杭州了?” “我還沒有問你,為什么要不告而別,突然離開?” 說到這個,阿南頓時一肚子氣:“三大殿的案子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你又不肯履行承諾釋放公子,我不走難道還賴在順天嗎?” “你誤會了,其實我一直在向圣上爭取。只是竺星河身份特殊,目前朝廷一時難以決斷?!敝祉埠憬忉尩?,“只要他愿意幫我,我一定會保住他的性命?!?/br> “是嗎?”阿南抬起眼皮,朝他笑了笑,“可惜啊,死罪能免,活罪難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