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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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聿恒則道:“女子為陰,以坤柔立身,雖很難像男子般做出一番事業,但相夫教子,撫育后代,如孟母、岳母,也是名垂青史。是以為人妻可以興一家、為人母可以興一代。你若選擇這條路,也未嘗沒有順遂人生?!?/br> “可我不要這樣的路!我走不來,也不愿意走?!备鹬裳派袂閼K淡,唯有眼中燃著熾熱的光,像是神志在灼燒,“或許天底下多得是有人甘之若飴,可我,我十四歲,在宗祠里差點被剁掉右手的那一刻,我就對自己發誓,葛稚雅,今生今世一定要超越家族里那些庸碌無為的男人們,讓他們看看,什么叫繼承家學,什么叫發揚光大,讓他們看看他們瞧不起的女人,最終會有多大的成就!” 阿南默然點頭,道:“確實,葛家如今的榮光,只剩你一人了?!?/br> 葛稚雅揚起下巴,唇角一抹冷笑:“是。我有天分,又肯努力,雖懶得圖謀鉆營,但踏踏實實做事,如今也是王恭廠的廠監了。比之葛家那些當初輕賤我的男人們,我畢竟強了一截,你們說是不是?” 阿南說道:“何止強了一截?你千倍百倍勝于他們?!?/br> 葛稚雅聽她稱贊自己,臉上閃過一絲快意的同時,也有怨毒恨意:“可惜都是水月鏡花。就算我精研數十年,那也只是因為我是太監才能走到這里——你看,就算殘缺的男人,也是有機會的,而葛稚雅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機會?!?/br> “你不是沒有機會?!卑⒛隙⒅?,嗓音轉冷,“葛稚雅,我深知你一路走來十分艱難,如果在以前,我肯定會幫你??蔀榱吮H约?,你毫不猶豫對無辜之人下手,那時候,你給過他們機會了嗎?” “對人下手?我對什么人下手?”葛稚雅面露不解之色,道,“多年來我兢兢業業,唯知埋頭于手頭事務之中。我二十年來謹言慎行,唯恐露了行跡,又怎么可能犯下不法之事,引火上身?” “就是因為你怕露了形跡,所以才要拼命隱瞞自己的身份,而知曉你秘密的人,估計誰也逃不過吧?!卑⒛侠淅涞?,“比如說,好心好意幫你,卻被你毫不留情殺害的萍娘!” 葛稚雅臉上的迷惘之色更深:“萍娘?那是誰?” 第55章 急雨繁花(2) 見她負隅頑抗,朱聿恒便示意文書將案卷與手套呈送上來,放在案頭,說道:“葛稚雅,你看看這是什么?” 葛稚雅看著那雙手套,坦然道:“這是王恭廠的手套,我遺失在卓家的?!?/br> “當時你大哥葛幼雄回鄉,所以你與卞存安交換回了身份,與他相見。但這雙手套太過厚實,夏日衣衫單薄,塞在懷袖中很顯目,于是你便將它隨意塞入了堂上的玉瓶中。事后因為你要與卞存安在內室倉促換回衣服,因此這雙手套也沒有機會回收,就此留在了玉瓶內,是不是?” 葛稚雅略一思忖,此事無可辯駁,承認后與其他事情也似并無關聯,于是便答道:“確實如此?!?/br> 朱聿恒又道:“但卓家有只討厭火、藥味的貓,因為你手上的氣味而抓撓了你。所以卞存安也在自己的手腕上偽造出了一個貓抓痕跡——就像當初卓壽砍他手腕,偽造那個傷痕一樣?!?/br> 剛剛阿南還在指責她殺人,現在太孫殿下卻從容說起這些,讓葛稚雅一時猜不透他的用意,又不敢不答,只能點了一下頭:“是……” “可惜,傷痕可以偽造,卻不可能消除,病情也一樣。你從小不吃桃子,因為碰觸桃毛便會皮膚麻癢紅腫。而年少時伺候過你的萍娘送桃子過來時,發現你這位‘太監’也有這樣的毛病,便用她記得的方法幫你緩解。但她不應該幫你拉起衣袖,以至于看到了你的手腕上,當年的舊傷,和現在的新傷?!?/br> 朱聿恒說著,目光落在了葛稚雅手上,那上面,盡是常年與火、藥和硝石為伴,而難免留下的灼燒與火燙傷痕。 “當時萍娘說‘你的手’時,我本以為她指的是你手上的這些傷痕,可事后想來,她是認出了你二十多年前的舊傷。怕桃子、手上的傷、剛被貓抓過……這幾個要點結合起來,她再笨也能察覺到,面前這個太監,就是她伺候過的葛家十小姐、現在的卓夫人。 “可卓夫人為何會成為太監呢?萍娘那般慌亂地回家,丈夫婁萬肯定會詢問。而這個賭徒貪得無厭,他一聽到此事,肯定會趁著去驛站送桃子的機會,去找你勒索一筆?!敝祉埠阏f到此處,顯然是想起了當初婁萬來勒索自己的情形,略略瞥了阿南一眼。 阿南靠在椅背上,若無其事地揉著自己的指尖朝他略一挑眉,仿佛婁萬當晚來勒索的事情,她一無所知。 朱聿恒回頭,盯著葛稚雅道:“可惜婁萬不知道,自己這一舉動,為他、還有萍娘,招來了殺身之禍!” “大人,無憑無據,您這樣斷言,我不服?!备鹬裳沤K于開口,沉聲回答道,“或許萍娘二十多年前確曾伺候過我,但我早已忘記她了,她替我洗手時我也未曾想起她是誰。至于她丈夫找我勒索什么的,更是子虛烏有?!?/br> “那么,死在杭州驛站的,讓我們誤以為是你的那具尸體,是誰?” “或許是個小蟊賊,或許是驛站打掃的人。畢竟我當時早已離開,怎知是誰在我的房間?” “可驛站的人證明,她看見你在房間內引發了異象。試問你若要離開,為何要引下雷電來?顯然,你是要對付房內另一人,而那個人,自然就是當時去找你的婁萬?!敝祉埠阏f著,抄起驛站的卷宗,丟在葛稚雅的面前,“你可以好好瞧瞧驛站的記錄。驛站進出的人都有記錄在案,當日入住的人,除你之外,便是神機營的將士,并無身材矮小者。而外來者中身材矮小的,只有一個送桃子過去的婁萬。也就是說,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成為你房間里,那具與你身材差不多的焦尸!” 葛稚雅看了看面前的卷宗,垂首道:“可這上面也有那男人出門的記錄,如果他真的死在我房中了,那么出門的人是誰?冤魂嗎?” “確實,婁萬晚上回了家,也給妻子送了錢,但送的,卻不是銅錢和碎銀,而是一卷銀票?!敝祉埠阋娝姆廊绱藦姶?,都到這地步了依然矢口否認,問詢的聲音開始變冷,“一卷,被水打濕了的,大額銀票?!?/br> 葛稚雅神情微微一僵,抿緊了下唇。 “一個底層船夫,拿回家一卷銀票,而且還是濕的,豈不奇怪?”朱聿恒冷冷盯著她,清楚明白道,“直到,我們在那殘存的銀票上,驗出了‘即燃蠟’的灰燼——正是你們葛家研制出來的手法,而且,那制作手法,就收錄在你家的《抱樸玄方》之中!” 葛稚雅的臉色終于變了,她動了動雙唇,卻終究無法說出什么話來辯解。 “即燃蠟,必須要儲存在冷水中,一旦稍遇熱氣就會自燃。而這個打濕銀票的手段,則更為毒辣,將它涂在了銀票之上?!敝祉埠愕穆曇袈月蕴岣?,厲聲道,“夜深人靜,萍娘從睡眼朦朧中起來,摸黑開門,看見有個身材差不多的人,穿著丈夫的衣服,自然以為是他回家了??伞唤o了一卷濕銀票就走了,在這個時候,正常人都不可能安心睡下的,萍娘也一樣。她只會做一件,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情—— “點起燈火,將打濕的銀票烤干?!?/br> 即使在常溫處也會自燃的“即燃蠟”,在遇火之時,立即轟然著火,噴射出熾烈火焰,迅速引燃了屋內一切。 萍娘抱著女兒,想要逃離火海,可門窗都已被人從外倒插住,她無法逃離,唯有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女兒,期望她能活下來。 回想火海中那一幕,一直在旁邊聽朱聿恒審訊的阿南,終于再也忍耐不住,跳起來指著葛稚雅怒道:“姓葛的,你好狠的心!你自己也是女人,當年你陷入絕境時,是你娘全力庇護住你,可現在,你卻設毒計將那對無辜母女活活燒死!你知道萍娘是怎么把女兒救下來的嗎?她全身都被你燒焦了,還死死趴在缸口,就因為,里面藏著她的女兒!” 葛稚雅垂下頭,那一直倨傲挺直的背脊,此時也終于略微傴僂起來。 朱聿恒冷冷道:“葛稚雅,證據確鑿,你無須再狡辯。你是京中來的太監,驛站的人自然關注你,但當日他們卻都說沒有看見你出去過。出去進來都有記錄在案的婁萬,至今蹤跡全無。而眾人都沒看到出去的你,現在還活生生站在我們面前。這唯一的答案,不是已經呼之欲出了嗎?” 說著,他又將案頭另一份卷宗拿起,丟在她的面前,清晰而殘酷地說道:“其次,現場那具被燒焦的尸首,無任何外傷,唯有雙手被掉下來的橫梁砸爛了。這些天仵作在現場細細篩查,已經將他的手骨基本拼湊完整,唯有一根右手小指骨,至今還未找到。而婁萬,前些日子正因為賭博而剁下了一根手指,正是仵作們遍尋不著的,右手小指骨。 “最后,也是你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一點是,你在驛站的門窗上,留下了半個‘楚’字,想要將我們的目光引到擅長雷火的楚家身上??上?,因為楚元知當年曾在火海之中撞見過你和卞存安的秘密,導致你連二十年前的事情都暴露了,再也無法隱藏你的罪惡,甚至,連你在設計焚燒三大殿的時候,同樣為了陷害楚家而埋下的似是而非六極雷,都因此而聯系起來,成了你犯案的證據!” 三大殿三字,讓葛稚雅悚然而驚。她深知此事至關重要,立即辯解道:“我雖是個女子,但冒充卞存安二十一年來,在宮中兢兢業業,從未行差踏錯,甚至在修筑紫禁城、統率王恭廠時,還得過朝廷嘉獎,為何大人將這個罪名扣在我的頭上?” 阿南冷眼看著這個即使有大堆證據拍在面前,依舊面不改色的女人,幾乎有點佩服她。 昨晚那一場大戰,讓她腰背至今還酸痛。她挪了挪雙腿,蜷在椅圈內,輕輕揉著自己的脖子,等待朱聿恒的證據狠狠打她的臉。 果然,朱聿恒接下來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就讓葛稚雅的臉色變了。 “正月初九,薊承明發現了蜉蝣是葛家的標記;正月十三,薊承明打探到葛家全族流放,只剩一個女兒。所以我們預測可知,元宵節前后,你冒充卞存安的事情暴露??紤]到薊承明在起火前早已給自己留了一條逃生地道,那么他脅迫你做的,必然是三大殿縱火案?!?/br> 葛稚雅面色慘淡,咬緊牙關,不肯開口。 “你確實是用火奇才,預設好機括招引天雷,讓奉天殿十二根盤龍柱同時起火,使三大殿化為灰燼。但薊承明已經知道你的秘密,你又怎會讓自己繼續受制于人,所以在預設天雷引火時,你還動了另一個手腳——” 朱聿恒說著,示意文書將旁邊的一個匣子取過,拿出里面一本殘破不堪的冊子,展示給葛稚雅看:“還記得這東西嗎?” 葛稚雅聲音低沉遲疑,卻又不得不認:“這是……常喜死后,身上那本被炸爛的冊子?!?/br> “正是奉天殿的工圖冊。常喜認了薊承明為干爹,是木班的工頭,所以,榫卯梁柱之類,自然在他管轄范圍內?!敝祉埠銓⑦@本被炸得破爛的冊子抖了抖,指著其中一處綻線的地方,說道,“直到,我發現因為工圖冊太多,工人裝訂倉促,并不嚴密,而且因為紙張薄脆容易洇墨,只能畫一面,即使拆開裝訂線,將其中某一頁顛倒裝訂,也絕對無人能注意到?!?/br> 葛稚雅的臉色漸顯青白,但她個性倔強,直到此時,依然矢口否認:“大人,就算工圖可以顛倒,工人們看見顛倒的梁柱和檐椽,難道就不會看出來?” 阿南也有此疑問,轉頭看向朱聿恒。 “那是梁柱等大構件。有些零部件比如榫卯,因為簡單,所以只繪出了它們和梁柱結合的那一部分。而圖上肯定只注重榫卯是如何讓梁與柱相接的,誰會去畫柱子上的紋飾,用來區分上下呢?所以即使畫面顛倒,也輕易看不出來?!敝祉埠闾窒蛭臅?,接過了第二個匣子,打開來,“而你需要的,只是買通工匠,把最小的一個部件,顛倒一下?!?/br> 那里面,正是一個被燒得焦黑、彎如新月的千年榫。 阿南于榫卯極為精通,當即“啊”了出來,脫口而出:“倒裝千年榫!” 聽到阿南的話,葛稚雅的身體下意識微顫了一下。 朱聿恒緩緩點頭,說道:“薊承明被燒死在地龍坑道時,身邊留著這個完整的千年榫。我一直將它和三大殿之前的那陣妖風聯系在一起,以為是那種牽扯向上的力量變得巨大,從下至上將整個屋頂掀卷而起,才會使這個千年榫完整地脫出??善鋵?,還有一種方法,能讓三大殿在受到震動的時候,就整座坍塌,形成六極雷那種天火與地震的效果!” 說著,他將上彎的千年榫倒了過來,冷冷瞧著葛稚雅:“千年榫彎角向上時,角不斷裂則梁柱永固??伤魪澖窍蛳?,被連接在一起的梁柱,則無法承受任何壓力,只需要輕輕一壓……” 他的手順著千年榫向下的彎角,利落地滑了下去,沒有任何阻滯。 “你買通的工匠,就是常喜吧?這個趨炎附勢的小人,認了薊承明做干爹,可這么多年也才當上個小小的木班工頭,必定早已對他懷恨在心。而你身居王恭廠高位,完全可以對他說,當年在內宮監時被薊承明欺負,現在要報復,讓常喜在奉天殿這個日常并不使用的冷僻大殿中,給一根橫梁動個手腳。常喜要做的手腳也很簡單——作為木班工頭,他只要將自己那本工圖冊中的某一頁倒過來,然后親自按圖施工,將那處橫梁的千年榫倒裝即可。 “就算事后橫梁墜落,一來三大殿堅實無比,掉一根橫梁根本不會出什么大事;二來薊承明是內宮監掌印太監,殿中出事他身負主要責任;三來就算在三大殿的幾百個工匠中查到了常喜,他手上還有倒裝的工圖冊,到時盡可說自己拿到手的圖冊就是反的,再將所有責任推到薊承明身上?!?/br> 說到此處,朱聿恒神情微冷地看向葛稚雅,說道:“然而常喜沒想到的是,事后他找你討要好處時,你不僅沒有給他,反而干脆利落地將他和懷中的圖冊一起炸爛,和三大殿的千年榫一樣,不動聲色便消滅了證據?!?/br> 第56章 急雨繁花(3) 即使對葛稚雅沒有好感,阿南此時也不由得擊掌贊嘆:“好計策??!你與薊承明既是同謀,自然早已與他商議好逃生通道,因此,你選定倒裝的千年榫,正是薊承明逃生通道上方那一對。薊承明推倒玉山子砸開地道之時,上方的千年榫陡然受震,橫梁立即下墜。因為坑道狹窄,所以除非薊承明在砸開坑道的一瞬間就撲進去躲好,不然的話,那根粗大的梁必定要砸在他身上?!?/br> “從現場狀況看,薊承明的反應已經很快了,他甚至已跳入坑中,只可惜露在外面的半身依然被砸到,整個人受重擊后跪倒在坑道中,再也無力行動,只能維持這個姿勢被活活燒成焦炭。但在臨死之前,他在坍塌的大殿內,抓到了那個完整滑落的千年榫,刻下了一個記號?!敝祉埠阏f著,指著千年榫上淺刻,問葛稚雅,“你覺得,他刻的,是什么?” 葛稚雅死死盯著那淺刻。 上面一個x,下面一豎,歪歪斜斜,刻鏤無力,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就是無法開口。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見,你之前不是還有拓印嗎?”阿南在旁邊看著,出聲提醒道,“仔細一看,這好像是葛家的蜉蝣,又好像是一個變形的……‘卞’字!真巧啊,葛家是你,卞存安也是你,你選哪一個呢?” 這一番推論綿延下來,竟無任何可辯駁的地方。葛稚雅沒有回答,苦苦思索良久,終究臉色鐵青地冷笑出來,一揚脖子朗聲道:“是我,那又怎樣?” 阿南還以為像她這樣冷靜又縝密的罪犯,會一直負隅頑抗到底的,見她忽然放棄辯解,坦然認罪,不由與朱聿恒交換了一個詫異眼神。 “薊承明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脅迫我幫他在三大殿設下火陣,我當時不知是為什么,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只能照他的吩咐去做。后來才知道,他是算好了時間要燒死圣上?!备鹬裳怕晕⒀鲱^,臉色的蒼白亦掩不住她眼中熾烈的火光,“不過因為我動了手腳,圣上安然無恙,薊承明也已死在那場火中,我這算不算功過相抵?然后是那個常喜,我略施小計,讓他提個鐵鍬幫忙挖□□,火星一蹦出來,這個蠢貨當時就沒命了!還有那個婁萬,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來勒索我??梢坏┻@對夫妻把我的秘密說出去,整個葛家都要覆滅,所以他們都不能留!” 阿南冷冷看著她掩不住的得意,問:“你有沒有想過,手上這么多條人命,是要償還的?” “還?我不需要還。因為我掌握了一件關乎天下的秘密,朝廷上下,都得保住我?!备鹬裳艙P著下巴,慘白的臉上是掩不住的得色,“你們猜,為什么薊承明不用玉山子砸開窗戶或者墻壁,而是去砸地道?起火的時候,他為什么要往地下鉆,他真覺得那狹窄的地龍能保住他嗎?他作為內宮監掌印太監,籌措遷都十多年,在皇宮的地底下布置了什么,你們知道嗎?” 朱聿恒的腦中,忽然閃過薊承明的那顆彈丸。 一直冷靜審訊到現在的他,不由自主地,緩緩站了起來。 葛稚雅緊盯著朱聿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我需要朝廷給我一個承諾,赦免我、還有葛家所有的罪,讓我們族人回到葛嶺故居,安然度日?!?/br> 阿南笑道:“葛稚雅,一個秘密就想換這么多,你的胃口可不小啊?!?/br> “不,用我區區葛家,換整個朝廷、京城、乃至我朝的安定太平,這筆交易很劃算?!备鹬裳诺拇浇?,甚至流露出了一絲冷笑,“誰叫薊承明布下的,是一個足以令整個天下傾覆的死局呢?” 從杭州到順天,再怎么緊急趕路,也要半個多月。 進城之時,暴雨正下在順天府的黑夜之中,整個天地失了輪廓,唯余一片繁急雨聲。 時近午夜,一行人叩開城門。冒雨打開沉重城門的將士正想抱怨,一眼看見披著油絹衣在馬車前引路的人,頓時嚇得個個埋頭推城門,生怕被他們看見。 等到馬車和護衛們都進去了,士兵們才悄聲問守將:“那不是神機營的諸葛提督嗎?這兇神在替誰引路?” 守將畢竟見多識廣,抬手就揮斥他們:“去去去,諸葛提督算什么?另一個人是誰你們不認識???東宮的韋副指揮使!” “東宮……”眾人一聽無不驚喜,“這么說,是皇太孫殿下終于回京了?朝中那群大官們的救星終于來了!” 諸葛嘉護送阿南與楚元知、葛稚雅前往驛館下榻,而朱聿恒則轉道向北而去。 阿南站在驛站門口的燈下,看著朱聿恒的馬車消失在黑暗之中,問諸葛嘉:“明天我要找阿言的話,該去哪兒呢?” 諸葛嘉丟下一句:“需要的話,提督大人自會派人召喚你?!比缓蟊愦蝰R追趕前面馬車去了。 阿南氣鼓鼓地看著他們離去,暗自嘟囔了一句“奴大欺主”。 楚元知和葛稚雅也陸續從馬車上下來。這對結怨二十一年的仇家,如今一起北上,一路上竟沒講過半句話。 阿南也懶得調解,拎起自己的包裹便進了房間。 “下雨天,我真討厭下雨?!卑⒛先嘀嵬吹氖种?,往窗下一坐,推窗通風。 順天驛站狹小,天井對面就是另一個屋子,里面的人也正開窗散氣,赫然正是葛稚雅。 阿南懶洋洋看了她一眼,打開自己帶的藥膏,挖了一坨,蜷在椅子上揉自己的手指。 葛稚雅隔著雨絲看著她,聞到那掩不住的梔子花香,語帶譏誚問:“就這手,還值得保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