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渣被逼考科舉 第1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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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安將腿挪開,笑道:“姑娘下去吧,我的腿不累?!?/br> 云五揮手,丫鬟起身曲膝福身,扭動著細腰退出了屋。 “程知府莫要怪罪,在下自小就想著,坐著吃茶說話時,能有美嬌娘伺候解乏,豈不是美哉,這等富貴舒服,就是神仙都不換。在下眼皮子淺,沒見過真正富貴人家的是如何過日子,讓程知府見笑了?!?/br> 程子安笑著說不見笑,“云行首謙虛,能掙下這般大的家業,在云州府也能稱得上首屈一指,你就是真正的富貴,你過的日子,就是富貴人家過的日子。我倒是有些好奇,云行首以前是從事何種行當?” 云五也不隱瞞,反正他也瞞不過,道:“在下以前在夜香行收夜香,做些腌臜活計,后來得了幾個大錢,聞著自己身上的臭味總不得勁,就盼著光鮮亮麗些。在下大字不識幾個,腦子不大靈光,盡瞎琢磨,尋思人嘛,有進有出,在下以前干的是出的買賣,不若去做進的買賣。進,可不就是糧食?!?/br> 能在夜香行闖出頭,扎進糧食行,做到行首,是個狠人! 程子安想到了豐收糧食鋪前的那些閑漢,道:“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夜香行也賺錢得很吶,云行首在夜香行,可還有一份子?” 云五手緊捏著茶碗,道:“略有些,不知程知府問這句話是何意?” 程子安笑道:“如云行首所言,沒有進,哪來的出。出來的雖腌臜,可進去的糧食卻離不了。人嘛,總不能什么都要拽在手里,要放一放。一桶夜香的價錢,著實貴了些?!?/br> 云五藏在虬扎下的臉,不由自主猙獰了下,試探著道:“程知府,收夜香腌臜得很,沒人肯做這件事。不為了糊口,誰愿意去做這個營生。程知府若要夜香降價,在下恐城內會臟污橫流,程知府可要三思??!” 程子安大馬金刀坐在花梨木的椅子里,手轉動著瓷白的茶碗蓋,閑閑道:“我三思了又三思,才想著這件事,的確不妥。莊稼就靠著夜香肥,窮苦的人家買不起,莊稼收成不好,沒了吃,也就沒了拉。萬事萬物都有關聯,皆有因果。云行首提醒得是,沒人肯干了,城內肯定會臟臭橫流。不過,那些親自去收夜香的窮苦人,一桶夜香得幾個錢,照樣不會卻他們的。要是有人趕在從中阻攔......” 這就是要從中砍掉,把持夜香行的這些人,在從中賺得的差價了。 云五一動不動,望著停下來的程子安。 程子安迎著他狠戾的眼神,抬起手,在脖子虛虛劃過,陡然殺意凜冽:“死!” 云五氣息粗了起來,程子安眼神冰冷,盯著他道:“常平倉丟失了十萬石的糧食,已經找到了盜匪,糧食都在偷盜常平倉的糧食,乃是砍頭的死罪!京城刑部大理寺的官員即將到來徹查此案,云行首,勞你出動去說一聲,將糧食一顆不少還回去。 云五難以置信,失聲道:“十萬石?!” 程子安道:“是啊,十萬石!我說了,少一顆都不行。少了一顆,我保管云州府血流成河!” 作者有話說: 第129章 129 一百二十九章 ◎無◎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隨從守在門外,聽到屋內許久沒有動靜,躡手躡腳上前, 探頭進屋張望。 與程子安離開后那樣, 云五依舊坐在下首的椅子里,雙手搭在扶手上, 像是老僧入定一樣盯著面前某處。 屋內昏暗, 隨從看不清他的神色, 小心翼翼喊道:“五爺,屋內暗,小的進來點燈?!?/br> 云五終于抬起頭,清了清嗓子,喊道:“進來!” 隨從心頭一松, 趕緊進屋拿出火折子點亮了燈盞,云五盯著繁復華麗的銅雀枝燭臺,瑩白的燭火晃悠,隨著燃燒, 散發出陣陣幽香。 整個城北一帶,日出而作, 日不落而息, 到了沒有月亮星星的夜里,到處黑漆漆一片、 燈油貴,點得起燈的屈指可數。 小時候, 云五家中入夜后也從不點燈, 甚至連灶間柴禾的光都格外珍貴。家里窮得叮當響, 阿娘生了病, 家中沒錢醫治, 她上吊死了。 阿爹什么活都做,倒夜香的活計搶手得很,遠遠輪不到他。 青黃不接時,天氣炎熱時,凜冬時節時,街頭巷尾經常會有無家可歸,被餓死熱死凍死的尸首。 衙門差役嫌棄臟,晦氣,會給上幾個大錢雇人去清理,云五的阿爹就做這種活計。 天氣冷一些還好,天氣熱的時候,尸身腐爛得快,扛過之后,跳進河里洗去一層皮,都洗不去身上的那股尸臭味、 扛尸首也有的是人搶,要在差役面前卑躬屈膝,比孫子都不如才搶得到。 阿爹骨頭硬一些,腰彎得慢了,家中就沒米面下鍋。他就蹲在有錢的世家大族家附近,從世家大族家灶房的偏門,有泔水桶送出來,阿爹上前去討要,撈一星半點剩飯剩菜。 臟是臟了些,但香啊,還有油腥,要是走運的話,有時還能得到貴人不吃,被下人收刮了一遍,漏下的半片肥rou。 阿爹一場病去了,云五那年十歲。他吃了上頓沒下頓,實在餓了,就去偷,去搶,與乞兒們搶地盤。他沒別的想法,就是為了一口飯吃, 憑著這股不要命的狠勁,云五在云州府打下了一片天,積攢下了如今的家業。 云五吃了口隨從遞上來的香茶,呼出口氣,自嘲地笑了。 上了些年歲,穿上了綾羅綢緞,當年的狠勁,早已消失大半。 舍不得,舍不下,以前刀口舔血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云五放下茶盞,吩咐道:“去將幾家糧鋪的東家,汪老太爺,李錢糧汪錢糧,荀黑狗都叫來!” 隨從退出,叫上同伴一起,約莫大半個時辰,將所有的人都叫了來。 夜香行的老大荀黑狗最先到,他身形矮胖,穿著一身大紅的綢緞,遠看上去好似個紅燈籠一樣,靈活地滾進了前廳,粗嘎的嗓子大聲道:“五爺,出了什么大事這樣急?” 云五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擺滿了雞鴨魚rou,他一手執酒壺,一手拿著酒盞自斟自飲,下巴隨意抬了下,道:“從嬌嬌那里來?吃飽了就陪我吃一盅酒?!?/br> 荀黑狗一屁股坐下來,嘿嘿笑道:“嬌嬌最近身子不適,我歇在媚兒那里?!?/br> 云五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滿臉的嫌棄,將酒壺遞給他:“瞧你外強中干的德性,都快被掏空了?!?/br> 荀黑狗倒了一杯酒揚首吃了,將胸脯拍得啪啪響:“雖不敢與五爺比,我這身子骨好得很,每天早起都要吃一盞燕窩,貴重的補品都吃著,掏空不了!” 云五沒再搭理他,拿過酒壺斟酒,朝案桌上的芋頭蒸排骨呶呶嘴:“嘗嘗,富縣來的芋頭?!?/br> 荀黑狗撿了一塊吃了,贊道:“香!富縣的芋頭難得,除了挖壞掉的,都全部存了起來,五爺這里能得到,真是了不起!” 云五道:“這也是挖壞的芋頭,莊稼漢舍不得吃,拿出來賣了。聽說富縣的芋頭都要拿來做種,每一顆都有數,誰都不敢亂動?!?/br> 荀黑狗筷子在半空微頓,道:“那程知府竟這般厲害?” 云五道:“可不是,黑狗,多吃些吧,以后指不定還吃不吃得上呢?!?/br> 荀黑狗臉色一變,放下筷子,道:“我聽說今天程知府來過了豐收糧鋪,鋪子關了張,不賣糧,也不買糧。糧食的事情,怎地與夜香行搭上了關系?” 云五吃了半杯酒,呼出一口氣,道:“吃進去,拉出來,這一進一出,夜香與糧食,那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哪能沒關系?!?/br> 荀黑狗身上的每一寸肥rou都長滿了心眼,金魚眼往外一突,再一縮,道:“程知府要將夜香行吃進去?” 這時汪老太爺出現在了門口,云五起身相迎,荀黑狗暫時按耐住,起身跟著拱手見禮。 汪老太爺回禮,道:“坐吧坐吧,你不來,我也正要來找你?!?/br> 云五坐回去,給汪老太爺斟了杯酒,道:“我就不多客氣了,汪老太爺應當知曉,程知府來過。還有李錢糧他們沒到,到了一處再說?!?/br> 汪老太爺皺起眉頭,端著酒盞沒動,“都來了,這是真出大事了??!” 沒多時,李錢糧與幾個掌柜急急趕來,大家陸續落座,云五將白日與程子安見面之事,一字不落說了。 眾人聽完,屋內鴉雀無聲。 李錢糧道:“不對啊,沒聽說朝廷會有刑部與大理寺的官員來云州,平時程知府都在忙,只要了常平倉的賬目去看,去倉庫里看過,并未見他查糧食不見了的案子,他肯定是在嚇唬人!一萬石糧食變成了十萬石,這擺明就是訛詐!” 汪錢糧出自汪氏,聞言也道:“老太爺,程知府上任以來的一舉一動,我皆如實告訴了你。他忙得腳不沾地,在府城都沒呆過幾天,全在收拾那些縣令呢!他說丟失常平倉的糧食在糧鋪,就是污蔑,哪怕是刑部大理寺的大官來了,查案也要講究證據!” 荀黑狗道:“證據,要何證據?這隨便造一個,容易得很。常平倉的糧食總不能憑空消失,被老鼠給吃掉了!常平倉里面都是陳糧,各大糧鋪恰好在大張旗鼓賣,可不就撞到了刀口上去!” 云五陰沉著臉,道:“咱們做的這些事,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說起來,是偷盜。程子安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人家是官,官字兩張嘴,上下嘴皮一碰,說要你三更死,你不敢二更亡!” 幾大糧食鋪東家面面相覷,臉色很是難看。 豐收糧鋪的東家,神色一變,陰狠地道:“他真要這般做,咱們就跟他拼了!就敞開大門做買賣,他要是真要我們關張,我們就干脆一直關著,急的不是我們,那些沒了糧食,沒飯吃的,還不得把府衙給沖爛!” 云五筷子指了指案桌上的芋頭蒸排骨,道:“芋頭香軟,能飽肚皮,比起粗糧雜糧,吃起來要可口多了?!?/br> 李錢糧跟著吶吶道:“剛秋收,今年沒收稅,家家戶戶多少有些存糧,能撐一段時日。府衙從各縣縣令手上收到了不少錢,現在手上有錢,拿去買糧食,這段時日就撐過去了。我們為難不到人,你我可要倒大霉!” 荀黑狗道:“城內嫌棄的夜香,城外的莊稼人可當做寶貝,咱們不收,正合了他們的意,他們保管來搶著收,將恭桶都舔得干干凈凈送回去!” 云五聽得惡心,橫了荀黑狗一眼:“難道你打算就這般算了?” 荀黑狗眼中狠意閃動,道:“算了,五爺,你這就是瞧不起我了,誰敢動我黃金湯,我就跟誰拼命!” 李錢糧汪錢糧與汪老太爺,幾人與荀黑狗不一樣,他們一大家子,家族枝葉繁茂。 民敢動官,還是一州府的知府,唇亡齒寒,朝廷定會追查到底,除非他們真要造反,否則,就等著被抄家。 李錢糧猶豫了下,道:“程知府收了幾個縣令的家產,沒再動他們?!?/br> 荀黑狗譏諷地道:“李錢糧,難道你真想拿出十萬石糧食來,花錢消災?” 李錢糧也怒了,道:“那你打算如何辦?” 荀黑狗冷聲道:“李錢糧,夜香這塊真被拿了,你同樣也損失了不少銀子。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要是不齊心協力,誰都逃不掉。我打算如何辦,我早就表明了意見,誰敢與我搶黃金湯,我就跟誰拼命!” 夜香行賺來的錢財,要層層上貢。府衙的胥吏,知府,通判等皆有一份。 錢通判被程子安派去了各縣理積年卷宗,如今不在府城。 李錢糧與汪錢糧兩人對視了一眼,神色變了變,沒再吭聲了。 荀黑狗將兩人的反應瞧在眼里,神色微頓,不由得懊惱不已。 他是上貢了,只怕程子安那一份,被他們兩人吞了下去! 不然,程子安拿了錢,如何會再動這一塊? 荀黑狗腦子轉得飛快,他同樣大字不識幾個,算賬卻是一等一的好手。 上貢的銀子,足足占去了夜香行的五成利! 要是程子安真是青天大老爺,無需再上貢,收來的夜香降價大半,積少成多,他同樣吃得起名貴的補品! 哪怕真少吃一些,比起拼命掉腦袋,也劃算得很。 幾人心思各異,李錢糧與汪錢糧舍不得手上的差使,汪老太爺更是顧慮重重,幾大糧食鋪的東家,多少都有家底,做買賣的謹慎,做了壞事心虛,也強硬不起來。 云五將他們的反應都看在眼里,酒吃到嘴里,比黃連還要苦。 這群人靠不住,他獨木難支。說不定,還會被他們推出去做替死鬼。 汪老太爺道:“咱們且先按兵不動,李錢糧,十郎,你們先去衙門探探程知府的底,順道探親朝廷來官員查案的事情。朝廷要真是來了人,這事就大了,要是朝廷沒人來,咱們興許,還可以斗一斗?!?/br> 眼下也沒了別的法子,酒菜吃在嘴里索然無味,大家各自散去。 程子安回到府衙,天擦黑時,程箴也剛從富縣趕來。 程子安見他風塵仆仆,忙道:“阿爹,公事先放一放,你自己回后衙去洗漱歇息,要是累壞了,阿娘還不得剝掉我的皮?!?/br> 程箴瞪他,提起案幾上的茶壺,走到架子邊,將茶壺里的薄荷水倒在布巾上,打濕后隨便抹了把臉。 老張送來飯食,程箴洗漱完,回來在椅子上坐下,說了換糧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