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倚靠在亭子的欄桿上：“還挺漂亮的，對不？”

    “嗯?！卑漳赛c頭，她看著這些爭奇斗艷的花卉，忍不住伸手去摸，“你知道嗎，城外是沒有這些的?！?/br>
    “哦？”王超來了興致，“我想問你的也是這個，你也知道，我是原住民，從沒有去過城外，城外到底是什么地方？”

    艾琳娜像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憶，臉色rou眼可見地蒼白了起來，她立即垂下撫摸著花瓣的手：“我，我不想說?！?/br>
    “為什么？難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嗎？”王超耐心地引誘她，“別害怕，你已經到城里來了，只要不違反規則，你已經安全了?！?/br>
    “不，只是……你不理解城外?！卑漳泉q如驚弓之鳥，她顫抖著失去血色的嘴唇，“城外有鬼，城外有怪物，城外有惡靈，城外有你無法理解的東西……”

    王超的眼睛亮了，他看起來對這類事物很感興趣，步步緊逼地追問：“那些東西是什么樣的？是它們在夜晚里發出叫聲的？”

    “我，我不知道，我沒有直面過它們，直面過它們的都死了！”艾琳娜提高了音量，嗓子說話時破了音。

    “那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

    “我、我們加入了城外寥寥數幾的流民據點，這些據點依靠某種特殊道具躲避它們，但、但也經常在外出尋找食物水源的過程里有人犧牲死亡，死亡率非常高?！卑蚰确路鸹氐搅酥暗哪嵌螝q月，她閉上眼，大口喘息著，用力嗅著空氣里的花香，她告訴自己，已經都過去了，現在她和母親待在安全的避難城里。

    王超卻沒有在意她的狀態，只是一個勁地問：“你是怎么加入避難城的？”

    “我……我……”少女逃避地轉過了頭，“我想起我還有作業沒記，先回去了?！?/br>
    艾琳娜轉身就想走，但王超卻拉住了她的手臂，被對方甩開，少女轉身，憤怒地瞪著他。

    王超舉起雙手：“抱歉，但我只是關心你?！?/br>
    他說的深情款款，努力使自己的目光變得誠摯。

    “我想了解你以前的事，因為你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告訴我，好嗎？讓我多了解你一點?！?/br>
    “你已經離開城外了，不用擔心?！?/br>
    在王超溫柔的眼神里，少女原本激烈反抗的態度軟了下來，她本就對王超有些好感，這會兒用接近耳語的聲音說：“因為我父親的犧牲?！?/br>
    “避難城對城外的流民有一條懸賞，如果能直面城外的鬼怪們而存活，或者，能夠將‘它們’引入避難城指定的地方，就可以獲得入住的資格。如果本人死亡，資格會順延到指定者身上?！?/br>
    “我父親是為了我和母親決定試一試，和他一樣的有很多人，但是他們都失敗了，只有他成功了，但他卻……最后我和母親獲得了資格?！?/br>
    艾琳娜用手捂住臉，眼角濕潤，小聲地哭泣著。

    她平時從不敢在母親面前哭，怕惹得母親想起這些傷心事，現在提到犧牲的父親，卻是忍不住情緒。

    王超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給了她一個擁抱，岔開話題，講了幾個冷笑話逗她開心。

    艾琳娜笑不出來，但卻也沒有再繼續哭了。

    兩人這樣抱了一會兒，教學樓的方向傳來上課鈴的音樂聲，艾琳娜推開他，眼睛尚帶著紅腫：“該回去上課了?！?/br>
    “要我送你回去嗎？我們這節是體育課，我得去cao場?！蓖醭P切地問。

    艾琳娜：“不用了，我自己回去?！?/br>
    “路上小心?！蓖醭f。

    在看著少女的背影走遠后，他的唇角弧度卻越揚越高，王超從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機，編輯信息：“我贏了，她全告訴我了！哈哈，今晚的啤酒你們請客！”

    一個名字為“幽幽”的人回復：“（中指）?！?/br>
    “她到底是怎么進來的？趕緊說說，本來新居民就不多，能進來中學讀書的就更少了，我問我爸媽，他們都不肯告訴我?！绷硪幻小皻g笑”的人追問。

    王超邊往cao場的方向走，邊把艾琳娜方才說的話輸入了進去。

    ***

    也許是因為回憶起了父親的事，一整個下午，艾琳娜都有些精神不振。

    窗外灰蒙蒙的天氣就如同她的心情，在放學后，陶幽幽來找她，她本想跟對方說改日再去，但看到四周三人的目光，她猶豫了。

    在城外那種顛沛流離的環境下，艾琳娜幾乎沒有同齡朋友，直到進入避難城，入讀這所中學，當陶幽幽三人圍上來的時候，她在第一次感受到擁有朋友的快樂。

    也正因如此，她很害怕失去這些溫暖。

    所以哪怕心情不好，艾琳娜也沒有將拒絕說出口，她給母親發了晚回家的消息，隨后跟著陶幽幽離開了學校，去往學校旁邊的那幢樓。

    “你們知道嗎，二班的小胖告訴我，他有個朋友因為怕違反規則，已經堅持半年不出門了，缺物資的時候就讓小胖他們給他送?！?/br>
    “牛逼?！?/br>
    “至于嗎，這么怕死？”

    “要我說，咱這兒的守則看起來這么嚇人，但我不也好端端地長這么大了，不就是要注意四周么。老頭子每天都要跟我提點一句，煩死人了，搞得人心惶惶的?！?/br>
    “其實……我倒是挺好奇，如果違反了這些守則，會怎么樣？”

    “這城里這么多人，總不會沒人違反吧？我問過我爸，老頭子死活不肯說，跟保密局似的?！?/br>
    “啊，我聽說過，是我們上上一屆的，好像就是回家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池塘，但他沒有立即遠離，不知道為什么，他反而去池塘邊緣看了，結果……”

    “結果啥？”

    “不知道，哈哈，就跟都市傳說一樣?！?/br>
    艾琳娜跟在她們后面，悶著頭走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甚至沒怎么聽好友們的對話，手里的手機嗡地震動了一下，她低頭查看，發現那是母親的短信。

    “早去早回，在天黑前回家，注意規則，我們剛搬來這里，很容易違反規則?！?/br>
    “好的?！?/br>
    艾琳娜剛回復了一條信息，一只手臂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抬頭看見了陶幽幽俏麗的臉龐。

    “到啦，別玩手機了?！碧沼挠纳酚衅涫碌販惤漳鹊亩?，“告訴你，這里可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呢?！?/br>
    艾琳娜好奇地抬頭。

    從外表看來，這幢樓和其他建筑物沒什么不同，只是相較于其他樓稍高點。

    “愣著干什么，進去啊?！鄙砗蟮牧謿g推了她一把，將她推的一個踉蹌，她繞過艾琳娜，率先走進了這幢建筑物。

    艾琳娜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忐忑，但是都走到門口了，她也不可能臨陣脫逃，因此在短暫地猶豫后，少女咬緊嘴唇，走了進去。

    在進門的一瞬間，艾琳娜感覺到仿佛有一只手攔了她一下，似乎不想讓她走進這幢建筑物。

    她嚇了一跳，左右看了一圈，沒看見人影，她縮著脖子，仍舊小跑了進去。

    在她的身后，謝見星收回手，很輕地嘆了口氣。

    ***

    建筑物內部別有洞天。

    一樓里有引導牌，二樓是按摩店，三樓是電玩室，四樓是洗浴房，五樓是酒吧。

    陶幽幽嫻熟地領著其余人來到電梯里，按了五樓。

    “酒吧？”艾琳娜看著她按下的樓層，回憶起剛才看到的引導牌。

    “嗯哼?！碧沼挠乃α怂︻^發，“這里的限制這么多，總得想辦法給自己找點樂子?！?/br>
    “放心，開在學校附近，能有什么壞東西？”林歡看著艾琳娜這幅憂心忡忡的樣子，語帶嘲諷地說，“再說了，我們是朋友，難道朋友還能害你不成？”

    艾琳娜重復道：“對，你說的沒錯，我們是朋友……”

    她想起在城外的時候，自己跟著父母東躲西藏，睡不到一個安穩覺，每天都在擔心被鬼怪襲擊，偶爾有時候遇到同齡的小孩兒，對方也麻木不堪，沒有交談的興致。

    這是她第一次擁有朋友。

    真好啊，朋友。

    艾琳娜笑了一下，她跟著陶幽幽三人走出電梯門，進了這開在五樓的酒吧里。

    說是酒吧，其實也就是個開著電視，同時供應幾種酒類的小店。

    店里掛著四色的彩帶，除卻紅色外各種顏色的亮片隨處可見，電視里播放著特供版連續劇，講的是一名少女是如何在避難城里通過遵守規則過完一生。

    里面有零散的幾個人，數量不多，吧臺里站著一名大叔。

    “來四杯?！碧沼挠拇蛄藗€響指，嫻熟地說。

    大叔看了她一眼，顯然是認識她的，也沒說什么，從一個大桶里倒了四杯扎?。骸翱禳c喝，天黑前回去吧?！?/br>
    陶幽幽沖他做了個鬼臉：“你管我？”

    和這批過于“天真叛逆”的作死青少年不同，大叔無奈地搖頭：“反正我到時候是要關門的，這里的夜晚太危險了?！?/br>
    “無趣?！绷謿g點評。

    她分了四杯酒，將一杯塞進一旁的艾琳娜手里：“來，試試，沒喝過吧？”

    艾琳娜遲疑地看著手里澄黃的液體，她沒聽過酒這種東西，只跟著其余人的動作抿了一口，但卻覺得苦，沒喝下去。

    另外三人一飲而盡。

    陶幽幽放下杯子，看向艾琳娜：“怎么不喝？”

    “我，我不太喜歡這種味道，還是算了吧？”艾琳娜怯生生的。

    “這怎么行，我們都喝了，你不喝嗎？這可是我請你哦?！碧沼挠牟惶吲d地說，她示意大叔給自己的杯子滿上。

    她都這么說了，艾琳娜心下也覺得不太好，她一狠心，喝了半口，剩下的卻怎么也不想喝了。

    她長的偏小，亞麻灰棕色的頭發襯得她很乖巧，大叔忍不住插手道：“人家不想喝，就不要逼人家喝了?！?/br>
    陶幽幽翻了個兒白眼：“好吧?！?/br>
    她將自己杯子里的液體再次一口飲盡：“說點好玩的，艾琳娜，跟我講講你以前的事唄，城里的事我們都聊膩了，說說城外的?！?/br>
    艾琳娜拘謹地放下手里的杯子：“沒什么好說的?！?/br>
    “怎么會呢？我還沒聽過流民的生活呢?！比酥幸恢蔽丛_口的韋子煙突然開了口，“你們吃的是什么??？跟我們不一樣嗎？”

    艾琳娜不說話了。

    她就算再不懂社交也能讀懂對方的攻擊性，她朝著房門的方向邁了一步。

    “好了，子煙?！碧沼挠淖柚沟?，她換上了一副親切的面孔，“艾琳娜，不能跟我說說稍微說說嘛？我們還挺好奇的?！?/br>
    艾琳娜攪著手指：“沒什么好說的，就……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br>
    “哦？找到什么都吃嗎？”

    “也不是，就是，野果啊，野菜啊之類的?！卑漳刃÷暤?。

    “其他方面呢？你們也需要零點入睡嗎？”

    “我們不需要，但是從零點開始，那些東西就會開始尖叫，尋覓獵物，我們很少能睡著?！卑漳炔辉敢舛嗾f，她有種想現在回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