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重提。

    還是，關于那個人的。

    一想到這，周晚棠真是連最后的一點倦意都跑光了。

    掀開蓋在身上的薄毯，趿拉著拖鞋走出房門，蹲坐在門檻。

    準備浸浸涼風，將腦袋里的那股熱意沖淡。

    耳邊是不知名鳥雀，棲在枝頭上發出的鳴叫聲。夜風浮動，庭后的紅楓葉葉片“沙沙”響。

    落葉飛花婆娑。

    從檐后，遽然飛落，堪堪落在自己的腳下。

    她伸手撿起紅葉，葉尖干枯。指腹碾上去聽見干燥的酥脆聲，索性只捻著葉柄在手中漫無目的地把玩著。

    “還沒睡？”

    耳邊傳來很靜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話語聲。

    “沒呢?！?/br>
    她頭也沒抬，“大哥，你還怎么過來了？”

    裴宥衍將手中的托盤放下，屈膝隨意地坐在晚棠的身旁，“生物鐘還沒有到點，睡不著?！?/br>
    “所以，你睡不著跑過來看看我睡沒睡著？”她笑了一聲，低頭看了眼托盤，“這蠱百合蓮子銀耳羹，是媽叫你送過來的？”

    “嗯?！?/br>
    “她就喜歡搗鼓一些養生的。但是我晚上不太喜歡喝東西?！?/br>
    她搖搖頭，彎著眼睛吐槽：“而且太甜了，膩得發慌?！?/br>
    裴宥衍聽了這一番話，沒忍住笑出聲。

    他側頭看她，神情溫和：“還沒說你呢。方才不是在叔叔阿姨面前，擺出一副很困的樣子么?，F在，怎么你也睡不著了?！?/br>
    “平日里一直都是早睡早起的老干部作風，偶爾周六才會放肆地睡個懶覺。明天周一了，就要趕回單位上班，所以也得早點睡覺?！?/br>
    晚棠捏了捏手指，“誰知道，這換了一個地，一下子又睡不著了?！?/br>
    “出門吹會涼風，順便看看風景?！?/br>
    “你也知道，市區里都是樓房。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地奔波，哪還有閑暇和位置給你去觀賞呢?！?/br>
    裴宥衍：“生活是自己的?！?/br>
    “永遠不需要為了他人的意愿，而選擇勉強自己?！?/br>
    晚棠“哦，”地應了一聲。

    仿若恍然大悟，笑瞇瞇地看他：“哥，你怎么回事啊，突然過來了？”

    她猜測：“你不會也和爸媽一條陣營了吧，過來當我的情感說客？”

    “腦袋瓜都在想什么呢?！?/br>
    他屈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力道不重，她卻捂著頭，佯裝呼痛。

    語氣狡黠：“可是我這個人，偏喜歡和人對著干，就喜歡勉強。你meimei我啊，就是個壞蛋?！?/br>
    裴宥衍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話往下，“等數完今夜天空中有多少顆星星時，壞蛋就趕緊回房間睡覺。夜里涼，不然感冒了，就影響上班的工作效率了?！?/br>
    晚棠：“知道了?！?/br>
    “萬惡的資本家?！?/br>
    他沒反駁，站起身將已經快冷掉的羹重新端起，“萬惡的資本家要去休息了?！?/br>
    “去吧去吧?！?/br>
    等人走遠，晚棠托著下巴。盯著天空，勢要數星星。

    才發現。

    今晚天色晴朗，萬里無云，哪還有一顆星星。

    *

    昨天夜里天上一顆星子都沒有，第二天一早就開始淅瀝地飄著雨絲。

    晚棠轉天早上，是讓林叔驅車送到單位門口的。

    北京的氣候從這個周開始，又將發生新的轉變。

    上上個周霧霾連連，上個周晴陽普照，這個周才剛剛開頭，烏云密布，天氣預報預測這個周將會連著下雨。

    “小姐，這把傘您還是拿著吧?！绷质骞Ь吹厝〕鲆话押谏L柄傘，“雖說上班的位置離公寓近，現下這片區還未開始下。但若是真要下雨了，年輕人的身體也扛不住的?！?/br>
    “知道了?！蓖硖慕舆^，“林叔，您也早點回去吧。這一來一回的，車程也挺久的，真是麻煩您了?！?/br>
    “這有什么的?！?/br>
    “這些都是我分內的事?！?/br>
    他扭過頭，看向后座上塞著的那些水果，“這些水果，也是老爺子的心意。要是怕吃不完，分給單位里的同事也是好的，就說是家里特產水果?！?/br>
    理由都為她想好了，周晚棠”噗呲“笑出聲，“但這些太多了?！?/br>
    “我拎一袋子就好?！?/br>
    她關上車門，朝著降下的車窗說，“剩下的就都交給您了，可千萬別告訴爺爺他們。不然，我怕我還在工作中，一通電話就問候過來了?！?/br>
    林叔無奈：“行?！?/br>
    這個周的天氣不好，索性上周做舊調色這道工序已經完成了，不然遇上這個天氣，有得耽擱了。

    上個周博物館運過來的文物還亟待搶修，晚棠目前上不了手，只能給徐師傅打下手。

    上次運來的銅器，碎片此刻都被鋪展在工作臺，師徒二人戴著眼鏡，手里拿著碎片仔細比對。

    即便很多知識晚棠都知道，但徐有林還是忍不住再重復教教，“你看這一塊碎片，和你手里的另一塊，痕跡上看起來差不多是相鄰的?！?/br>
    他將碎片展示給她看：“你看這個碴口、弧度、銹色，這些都吻合了，才算配對成功。這兒碎片這么多，比對上一個，你就標記一個。免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著了?！?/br>
    晚棠擰著眉，接過碎片，“嗯。我知道了?！?/br>
    “師父，您去椅子上坐著休息會。這比對碎片的工作就交給我，若是碰上不會的，我再向您請教?！?/br>
    “不坐了?！毙煊辛謹[了擺手，手掌扶著腰桿，慢慢站直身體，“都是老毛病?！?/br>
    目光看向紅漆門外，天色陰沉：“看樣子今天是發暴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泡雨究竟什么時候落得下來。出門前，屋外沒有晾東西吧？”

    “??？”

    周晚棠懵了一下，“門外沒晾東西，不過院前那盆栽是不是要挪一下位置，把它挪到屋檐下。萬一真下暴雨了，豈不是要被淋死了？”

    徐有林望著黑壓壓的烏云，“這場雨還真小不下來?！?/br>
    晚棠刷地走到門外，將屋外的盆栽抱起，給它們新挪了個窩。

    原本的位置待久了，留下一道沾著泥土的花盆底圓形狀。

    “晚棠，在這搶救徐師傅的花草呢？”

    “不算搶救，就是給它們挪窩了?！敝芡硖亩自诘厣?，扭頭看向聲源處，“張姐，您過來是來找師父的吧？”

    張曉溪：“那還真被你說中了?！?/br>
    “師父！”

    晚棠將盆栽安置好，沖里屋喊了一聲。

    張曉溪目光環繞周圍一圈，納悶：“奇怪，怎么大橘今天不在你們院了？小黑倒是稀客了?！?/br>
    大橘是一只黃斑點的小胖貓，小黑是一只黑色條紋的小貓。

    在周晚棠到這來之前，它們便在這里了，也許就是宮廷御貓的后代。

    每日里清閑得很，無事就喜歡在各個院子里竄一圈。大家閑來無事就喜歡逗逗它們，給它喂點食物和貓條。

    前陣子放晴，大橘整日里懶洋洋地窩在前院曬太陽，趕也趕不走，像是在這定了居。

    晚棠笑言：“今天天氣不好，估計是不知道在哪找了個角落縮起來，睡覺去了吧?！?/br>
    “畢竟，人有春困秋乏。要下雨了，氣溫也得降了。在遵循大自然氣候變化的規律下，動物自然也不例外?！?/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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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要不要和我結婚?！?/br>
    陰天，風作亂。

    院子里種了三年，還沒有結果的小棗樹，枝條被吹得到處亂擺。若不是四周有圍墻遮擋，早就被吹折了。

    張曉溪險些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倒，趕忙站到院門的石階上。

    將凌亂的發絲撥到一旁，“那確實。早上來上班的時候，這天就一直沉著，以為片刻不到，就會下場暴雨，然后徹底入晚秋?！?/br>
    “人算不如天算。雨還沒下下來，這風倒不是一般的大?！?/br>
    周晚棠將最后一株盆栽轉移陣地后，在水龍頭接了點清水，凈了凈腕骨和手掌的泥土，“反正我只希望這場雨，不管何時落下，只要能在下班前停止就好?！?/br>
    “不然就外面那坑洼不平的路面，指不定在哪個不經意的空檔就濺起一褲腿的泥水?！?/br>
    張曉溪點頭，對這番說法表示贊同。

    “我進去瞧瞧，看看徐師傅現在有沒有功夫?！?/br>
    說曹cao，曹cao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