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墜 第43節
岑致森站在窗邊,始終凝視著他,他們隔著半個庭院對視,望進對方的眼底。 寧知遠起身走過來時,岑致森依舊有些怔神,直到寧知遠停步在窗前,含笑的眼睛里清晰映出他的影子:“岑致森,你剛是不是在發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岑致森露出這種近似恍惚的神情,很稀奇。 岑致森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 他又想起了一句很土的情話,——今晚的月色很美。 柔和月色在寧知遠的眼尾暈開,確實很美。 岑致森忽然笑了,很輕快的笑,發自肺腑。 寧知遠不解:“你笑什么?” “沒什么,”他微微搖頭,“知遠,你剛坐在樹下,在想什么呢?” “想你當時給我打電話,是什么樣?!睂幹h誠實說。 岑致森:“你覺得呢?” “二月天,坐在院子里怪冷的?!睂幹h也笑道。 “嗯,”岑致森認同說,“確實挺冷?!?/br> “岑致森,”寧知遠的嗓音微揚,“很晚了,睡覺吧?!?/br> 有一瞬間,岑致森甚至覺得寧知遠這話里有暗示和邀請的意思,但寧知遠的眼神過于坦蕩,確實只是提醒他該休息了。 “還要我開著窗睡嗎?”他故意拿小時候的事情揶揄寧知遠。 寧知遠睨了他一眼,推開了旁邊那扇房門,走進去,走到了兩間房之間的窗戶邊。 岑致森也過來,依舊是一個在窗這邊,一個在那邊。 岑致森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寧知遠不緊不慢地將窗戶推過去,說著:“哥,我二十八了,不是五六歲的小孩?!?/br> 岑致森:“嗯?!?/br> 寧知遠笑著示意:“你睡覺吧?!?/br> 岑致森直勾勾地看著他,眼里也有笑,直至窗戶在他們面前徹底闔上。 窗紙上映出對面人的影子,寧知遠笑看著,輕聲說:“哥,晚安?!?/br> 第43章 抱住了他 半夜寧知遠被渴醒,起身下床去桌邊倒了杯水,看到窗戶那頭還亮著燈,岑致森坐著看書的身影映在窗紙上。 凌晨一點多了。 他躺回床上,側過頭,盯著那邊的影子發呆片刻,拿起手機。 “你還沒睡覺?” “你也醒了?” “起床喝口水?!?/br> 半分鐘后,那扇窗戶被推開,岑致森一手撐著窗沿,利落地翻身跳了過來。 寧知遠有些想笑。 小時候每一次翻窗戶的人都是他,如今卻是岑致森。 他躺著沒動,岑致森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低頭看向他。 “還不睡覺?” “這不該我問你,這么晚你還在看書呢?”寧知遠仰頭也看著他,慢吞吞地說,“又孤枕難眠嗎?” “是啊,孤枕難眠?!?/br> 岑致森說得漫不經心,垂眼打量著這樣躺著的寧知遠,大概因為天熱,他睡覺時裸著上身,脖子上還有一點汗。 手貼上去摸了一下,寧知遠不出聲地看著他,也沒動。 岑致森的手慢慢往下,在寧知遠汗濕滑膩的皮膚上游走。 撫摸的動作里帶了些下流的意味,岑致森絲毫不掩飾對被他撫摸著的這個人的渴望。 寧知遠耷下眼睛,小聲說:“想睡覺?!?/br> 岑致森的目光落回他臉上,他的眼下有一片黯淡的青色,在外出差這幾天大概都沒睡好。 有些可惜。 收回手,岑致森俯身,在他心口落下了一個吻。 寧知遠睜眼看著頭頂木質的房梁,有一瞬間腦子里放空,什么都沒想,直到岑致森重新坐起來,看向他:“真想睡覺?” 他的嗓音略啞,寧知遠看到他睡衣領口處露出的那個印子,是三天前那個雨夜里自己留下的,已經很淡了,抬起的手摸上去:“想?!?/br> “那你睡吧?!贬律f。 寧知遠看著他:“你坐這里不走?” 岑致森:“等你睡著了我再走?!?/br> 寧知遠也懶得再說了:“你愛坐就坐著吧?!?/br> 背過身去,他闔眼安然睡去,不再搭理了身后人。 岑致森倚坐床頭,安靜看著他逐漸睡沉。 聽著寧知遠慢慢平穩的呼吸,他一晚上起伏不定的心情在這一刻,終于漸漸踏實下來。 早八點不到,寧知遠睜開眼,院子里傳來岑致森跟那位堂伯說話的聲音。 他起身,推開房門,岑致森聽到動靜回頭:“起了?還早,怎么不多睡會兒?” 寧知遠抱臂打量著他:“岑總不會一夜沒睡吧?”。 “沒有,也剛起來,”岑致森笑問,“吃早餐嗎?” “去買糖糕?!睂幹h抬了抬下巴,還惦記著岑致森昨天說的事。 岑致森:“行,你去洗漱換件衣服,我們現在就去?!?/br> 寧知遠再次走出房門時,堂伯已經先一步離開,只有岑致森一個人在外頭等他。 他換了身休閑款的襯衣和長褲,額前的發絲上沾了水,岑致森遞手帕過來,他沒接:“算了,一會兒就干了?!?/br> 岑致森看他兩秒,伸手過去,幫他把略長的頭發往后抓了一把,光潔的額頭完全地顯露出來。 寧知遠雙手插著兜,站姿隨意,也不動,由著他。 岑致森的目光一再地掃過他帶笑的眉眼:“走嗎?” 寧知遠看向庭中的那株香樟:“你昨晚說的,再測量一次,要不要?” 岑致森:“現在?” “嗯,”寧知遠有些躍躍欲試,“就現在吧?!?/br> 他們一起走去樹邊,同時伸出手,合抱時指尖相抵,勉強能將樹干圍住,仰頭看,樹枝間的光影稀疏,柔和傾灑下來。 然后他們都笑了。 “應該帶相機來,把岑總這副模樣拍下來,給岑安的人都看看,他們肯定大跌眼鏡?!睂幹h邊笑邊說。 岑致森:“也可以,我帶了相機?!?/br> “真的?”寧知遠一聽有些意外:“你來這里也帶了相機?” 岑致森點頭:“以后出門都帶著,想拍的時候隨時可以拍?!?/br> “行吧,”寧知遠提醒他,“那去拿上你的相機,我們出門吧?!?/br> 之后他們出門,沿著清早無人的巷道走去這個小鎮的中心地帶,這邊要熱鬧得多,集市、學校、醫院和其他公共場所都在這頭的幾條街上,寧知遠想吃的那家糖糕店就在主街的街尾,旁邊都是賣各種早餐的小店鋪。 他們買了吃食,站在這邊街頭,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 “還不錯,不過跟小時候的味道好像還是不太一樣?!睂幹h舌尖舔了一下唇,大約確實是心境變了,他忽然想到小時候他也不是一開始就喜歡吃這種糖糕,是有一次跟岑致森冷戰,后來他的哥哥特地去買來這些甜食哄他,從此他才對這個味道念念不忘。 想起這些久違的記憶,寧知遠沒忍住笑。 身旁響起快門聲,岑致森將他這個表情拍了下來,問他:“是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情?” “算是吧,”寧知遠由著他拍,瞇著眼睛將最后一口食物咽下,“是挺開心的?!?/br> 以前他總是記恨著岑致森不好的那一面,最近才越來越多地想起這個人好的一面,有很多事情確實是被他刻意忽略,或者說遺忘了。 要是能再多記起來一些就好了。 他不想多說岑致森便也不追問,吃完早餐看看時間,八點多了,還得先辦正事。 爺爺奶奶的墳墓就在附近的山上,差不多每十年就要重修一次,工匠是他們堂伯幫忙請來的,老手藝人,岑致森付了三倍工錢,對方答應在明天他們離開之前把活干完。 他倆在山上一直留到了午后,確定沒什么問題后才留下堂伯繼續監工,先一步下山。 “這片以前是荒山,現在倒是不大一樣了?!币宦吠较伦?,寧知遠打量著四周,舉著相機拍照隨口說著。 “后來都承包出去了,”岑致森示意他看前方,“前面那片果園就是堂伯他們家的?!?/br> 寧知遠點了點頭。 印象里滿是野草的荒山如今綠意盎然,稀奇的是他還記得小時候他和岑致森經常在這邊玩的地方,這么多年了也還認得這里的路。 那時他還沒有這里的野草高,蹲下去便找不到人,所以每一次跟岑致森玩捉迷藏,贏得大多是他,他最喜歡的便是這個游戲,每天纏著岑致森陪他玩,躲在暗處窺視他的哥哥,樂此不疲。 想到這些,寧知遠忽然側頭,看向身邊人。 岑致森挑眉。 寧知遠的唇角溢出一點笑,有些可惜,小時候的游戲,現在不能再玩了。 下山已經下午一點多,他們回去鎮中心吃了午飯,之后找了間茶樓坐下,喝茶閑聊打發難得悠閑的一個下午。 這間茶樓建在流經整座小鎮的水巷旁,他們坐在茶樓二樓臨水的窗邊,品著茶,聽樓下的老先生拉二胡。 陽光細碎,風很輕,時間慢慢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