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墜 第29節
“不別扭嗎?”寧知遠問了昨夜湯書杰問過的,同一個問題。 岑致森卻問他:“我對你的親近,讓你覺得別扭嗎?” “有點沒想到?!睂幹h誠實說。 “但也不排斥?” “我排斥你就能放棄嗎?” “不能,”岑致森說,“知遠,我的字典里沒有‘放棄’這兩個字?!?/br> “岑總好霸道啊,”寧知遠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只能接受?” 岑致森抬手,幫他將那顆扣子扣回去,遮去下方的曖昧痕跡:“我一向習慣了順從本能,所以不會別扭,你現在不接受那就慢慢來,不著急?!?/br> 寧知遠盯著他的動作,忽然想到,岑致森這副模樣這樣的語氣,別人是不是很容易愛上他? 不知道愛上岑致森,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可惜了,他確實不會愛人。 之后他們一路走走停停,到風景不錯的地方便停車聊聊天拍幾張照,接著再出發。 午餐是在途中隨便找的露天小餐館解決,岑致森點餐時,寧知遠拿起相機翻了翻,大多是風景照,也有幾張是岑致森拍的他,夾雜在其中。 不知這人幾時拍下的,他完全沒有察覺到。 寧知遠翻著這些照片,心情有些復雜。 他很少拍照,尤其這樣的單人照。 他更不知道,原來岑致森眼里看到的他是這樣的,看似瀟灑,實則連嘴角銜的笑都顯得假。 他舉起相機,鏡頭對準了對面座的岑致森。 岑致森抬頭看過來,寧知遠便也從鏡頭里看到了他。 更立體的輪廓,更深邃的眉眼,更惑人心的目光。 岑致森安靜回視。 他們一個在鏡頭內,一個在鏡頭外,端詳凝視著對方。 寧知遠的大半張臉都被相機擋住,岑致森能看到的只有他微垂下的眼中,過分的專注。 專注地在看鏡頭里的自己。 寧知遠開了錄像模式,第一次親手拍岑致森,將岑致森此刻一絲一毫的神態都記錄,困惑、探究、打量,然后是笑,從嘴角牽扯起的淺笑,到眼中漫溢出的愉悅笑意。 都是因為他。 寧知遠想,所謂的慢慢來,岑致森又何嘗不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縱。 只不過他們一個坦蕩,一個卻虛偽。 點的餐已經送來,寧知遠停下拍攝,擱了相機。 岑致森接過去,看了看他剛才錄的東西,若有所思。 “回頭刪了吧?!彼f。 “那你把拍我的那些照片也刪了?!睂幹h不眨眼地說。 “那還是算了,”岑致森也擱下相機,“不是羨慕別人有一整本相冊嗎?為什么要刪?” 寧知遠微一怔,岑致森問他:“是羨慕吧?你那次說的,寧家有一整本記錄岑哲成長過程的相冊?!?/br> “……我都二十好幾了,還有什么好羨慕的?”寧知遠說,他只是有些意外,他那夜喝醉后說的那些話,連他自己都記不太清楚了,岑致森竟然記得。 “還不晚,”岑致森說,“只要開始做了就不晚,不做才永遠都沒有?!?/br> “好吧,”寧知遠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些被觸動了,再次笑了,“我被你說服了?!?/br> 岑致森點頭:“吃東西吧?!?/br> 第32章 打個賭吧 湯書杰的訂婚party在他們到夏威夷的第二晚,海灘派對鬧了大半夜,醉倒一片。 寧知遠也喝了不少酒,人倒是挺清醒,一覺睡到清早七點多就起了,走出露臺時看到隔壁同樣在露臺上喝咖啡欣賞晨景的岑致森,叫了他一句。 聽到寧知遠的聲音隨清早的海風一并送來,岑致森回頭。 寧知遠站在另邊的露臺上,姿態閑散,笑問他:“今天去不去外頭玩?” 岑致森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去哪里?” “去大島嗎?”寧知遠說,“聽說晚上那邊有露天音樂會,要不要一起去聽?” 岑致森走過來,瞧見他精神不錯:“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我還以為你會睡到日上三竿才醒?!?/br> “不至于,”寧知遠微微搖頭,“時差都沒完全調整過來?!?/br> “你睡眠是不是挺不好的?”岑致森問,“會失眠嗎?” “失眠倒沒有,睡眠質量確實有待提高?!?/br> 寧知遠說著伸手想去拿他的咖啡,岑致森手腕一轉,擋開了:“睡眠質量不好別喝這個?!?/br> 寧知遠無奈:“這才一大清早,喝一口都不行?” “一大清早也不行,一口都不行?!贬律瓐猿?。 寧知遠只能算了,滿腹幽怨地看著他。 岑致森彎了彎唇角,寧知遠這個表情還挺少見的,很生動。 吃完早餐,他們登上前往大島的飛機,寧知遠翻著手中的游覽指南,隨口說:“我以前每次來夏威夷,都喜歡住歐胡島上,那邊人多熱鬧,連大島都很少去?!?/br> 岑致森:“不覺得人多吵鬧嗎?” 寧知遠:“我是說以前?!?/br> 岑致森想到什么,目光在他臉上多停了片刻。 昨夜的派對其實就很熱鬧,除了他們一起來的朋友,也有很多過來玩的島上游客,不時有女生來邀請他們跳舞,他都拒絕了,寧知遠也只跟人跳了兩支舞就不再下場,說沒什么意思。 那時他們站在人群后方、燈光不甚明亮處喝酒聊天,他問寧知遠以前不是挺喜歡玩兒的,現在怎么覺得沒了意思,寧知遠看著玻璃酒杯里隨火光晃動的酒液,良久才回答他說:“太空虛了?!?/br> 太空虛了,所以喜歡熱鬧。 “盯著我做什么?”寧知遠依舊低著頭在翻那本指南,也不知怎么就篤定了岑致森在盯著他看。 “以前喜歡熱鬧,現在呢?”岑致森問。 寧知遠:“說了修身養性,免得你又問我到底是助興劑還是救命稻草這種問題?!?/br> 岑致森:“你很在意我說什么?” “你好煩,”寧知遠終于抬頭給了他一個眼神,嗔怪一般,“哥,我們出來度假的,能不能別一直追究我的風流史給我掃興???” “好吧,是我的錯,”岑致森改了口,“那就不說了?!?/br> 上島之后照舊和昨天一樣,他們租了輛越野車環島游。 “就一天時間游大島估計只能走馬觀花,也去不了幾個地方,我們晚上聽完音樂會可以在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睂幹h提議。 “也可以?!贬律l動車子。 早上他們先去了火山公園,寧知遠拿著岑致森的相機,一路拍照錄像。 “可惜我們來的不是時候,”他說,“入夜以后過來還能看到燒紅的巖漿?!?/br> 岑致森:“晚上再來便是?!?/br> 寧知遠將鏡頭對準他,拍了張照片。 車外是隨處可見的焦土和遠處冒著煙的火山口,鏡頭里開著車的岑致森散漫睨過來,精致昂貴的衣裳配飾、略帶痞氣的眼神,宛若上流社會的貴公子。 奇妙的對比。 寧知遠有些想笑,將鏡頭重新轉向了車窗外。 “這里之前來過嗎?以前沒拍過照?”岑致森問他。 “沒想過拍,以前不覺得,還挺好玩的?!?/br> “好玩?” “是啊,”寧知遠肯定說,“是挺好玩的?!?/br> 岑致森拍他,他也拍岑致森。 拍風景的同時還能正大光明地拍這個人,能不好玩嗎? 對寧知遠來說,在鏡頭里捕獲岑致森的一舉一動,乃至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表情,再沒比這更好玩的事情。 一路走一路拍,中午時分,他們在附近的小鎮上用午餐。 吃完飯岑致森結賬時,寧知遠在對街的小工藝品店里挑選紀念品,他看中了一個舞會面具,黑色的惡魔的形象,眼尾部位點綴了細碎的金箔,面具兩側還有一些黑色的羽毛做裝飾,只能遮住眼睛和上半張臉。 他拿起面具戴上,看向鏡中的自己。 惡魔的面具,危險卻勾人,背后的那雙眼睛似格外幽深,凝視著鏡中人。 鏡中人也在凝視他。 你是誰? 心里冒出這個聲音,沒有答案。 許久,寧知遠輕閉了閉眼,摘下面具。 捏著面具在手中摩挲了片刻,他的心神愈發浮動時,有人過來打招呼,是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人,叫的是他已經很久不用了的英文名。 寧知遠看著來人,愣了三秒才想起來,這位究竟是誰。 岑致森過來時,寧知遠倚著工藝品店木質的矮門,站在街邊正跟人談笑風生。 岑致森看了眼和他說話的人,典型的白人男人長相,眼窩很深,顴骨略高,臉上有一些小雀斑,長得還不錯。 但對方看寧知遠的眼神,不太像一般的男性朋友,一定要形容,倒像是寧知遠之前的那些“老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