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他們哪個不比云期可愛?
若是尋常心魔,決計趕不走的。 可這只心魔總被云期喂著寵著,難免養出股驕縱來。它遭驅逐后落淚放言,下次再見,必是云期死日。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 看著奄奄一息的獵物,心魔只有快意。雖然云期并非被它親手重傷,但它也不介意慢慢折磨,送他最后一程。 “師尊……” 聽到呼喚,云期眉心微蹙,指尖艱難地動了動。 很快云期就反應過來,這并非千訣如他所愿般絕處逢生,尋回師門。只是昔日招惹的魔物前來清算。 他被帶回時,僅剩微弱光感,若是真人,不應當看得這樣清楚。 心魔臉上笑盈盈的:“真可憐吶…一次次隱藏、一次次推開,一次次弄得遍體鱗傷,自詡深情,自我感動……” 它撫摸過他胸口,骨血之下,仍有微弱跳動。 “結果她還是一樣要恨你,一樣要以為,你是沒有心的?!?/br> 拿走那么多修為,心魔還是沒能擁有真身,否則定要五指成鋒,將他胸膛剜開來看看! 它笑意變冷了些,自上而下乜著,靜待他的死亡。 云期一直沒出聲,他幾乎沒有力氣,也不想再跟心魔多糾纏一句,只用盲眼“看”著那張臉。 眼前的畫面,莫名其妙與初見師父那天重合。 當時,小小的他也是這樣無力躺在地上,以為自己快要死去。天沒有下雨,她卻打著傘,就像這樣一直站在他旁邊,從正午到黃昏。 她同他講的第一句話,是“你的心還在跳”。 那他說的第一句話呢?他不記得了……只記得太陽墜入地平線,將天空染作橙金色,她還沒離開。 他問:“有吃的么,我很餓?!?/br> 記憶泛起一陣波瀾,平復后,已是多年后的紫竹峰。 他望著湊在眼前的陌生少女,頭腦混沌,仍能感受到鈍刃插進心房,一陣陣地痛。屋里的溫度很舒適,應當是…誤入了什么貴族領域。 “終于活過來啦!”少女杏眼圓圓,驚喜時愈發明亮。她樣貌甜美,臉頰上有顆朱砂痣。 他想說自己這就離開,卻只從嗓子里擠出一聲嘶啞的氣音。 “你睡了很久,別急著講話~”少女將他滑出被角的手掖回去,一直笑瞇瞇的,“先認識一下吧!我叫赤靈,他叫墨……哎墨塤?你快來啊——” 一名抱著刀的少年款款走近。 少年眼形狹長,額上勒著條細細的編織飾帶,冷臉看上他一眼,有些敷衍。 赤靈眉眼彎彎,重新介紹過墨塤,宣布:“以后呢,你就是我們的師弟了。聽說你還沒有名字?唔……” 赤靈看向窗外的重重青影,“那就叫小竹子吧!” 墨塤嗤之以鼻,說這不正式。 “多可愛呀?!背囔`拖長音表示不滿,“他還那么小呢——” 墨塤又說,十幾歲不小了。遇到師父算他運氣好,既然云紋玉令已經給了他,干脆叫云期算了。 兩人這樣你來我往,亂七八糟胡鬧一通,云期就有了正式的名字,有了會叫他小竹子的師兄師姐,還有總叮囑他要努力活下去的師父。 名字和師門期許,是最奇妙的言靈,從此,好運就一直庇佑著他。 他像竹子一樣,堅韌不拔地成長;如同擁有不死之身般,一次次和危難擦肩而過;就連在火山內,認定自己必死無疑的情形下,也能被救回殘喘至今。 只是這一次,他的好運,好像要用光了…… 心魔嗅到不舍和絕望,逐漸興奮起來,摸摸他臉頰,準備享用盛宴。 “姑且大發慈悲,告訴你個秘密吧!”它知道他最放不下的是誰,瞇起眼睛,指著自己唇角,“其實你親過千訣的——就在寒潭里,她咬了你這里?!?/br> 云期灰敗的眼睛忽然睜大了些。 “可惜你偏要忽略掉這處細節,選擇逃避,信了我。你說…她墜落的時候,該有多傷心?” 心魔等他眼中淚光蓄起,便用千訣的表情、語氣,委委屈屈地央求。 “師尊,再親我一次……然后…來找我吧……” 瀕死的獵物無力反抗,它貼近他的口唇,決定打破心魔誓約,強行吸走殘存的修為。 “來地獄找我?!?/br> 心魔騙他修為向來順利,終是忽略掉,強取,會激發護體金光這一細節!這次云期太過虛弱,金光沒能擊退心魔,只將其短暫擊暈。 但對云期來說,已經足夠—— 他原本以為,無論千訣如何,自己都一樣十死無生,于蒼生仁至義盡,不算辜負師門,于千訣而言,也談不上虧欠。 可在得知真相后,他的悔恨升至極點! 【云期…活下去,無論如何,別輕易放棄……】 師父的叮嚀也在耳畔響起,求生欲再度從一片廢墟中破土而出——他是得找到千訣,哪怕要去往無間,也要將她帶回來! 這念頭很自私,但自私的執念,也是最強的驅力! 云期屏息凝神,暗暗單手掐訣,將氣力法力凝聚于指尖,找準機會劍指點向心魔眉心。 一擊便破了它罩門! “千訣”厲嘯,面容如霧氣般潰散,黑洞開始逆向旋轉。先前被騙走侵吞的修為,像是開閘放水般,一股腦沖回云期身體,灌注靈脈。 置之死地而后生,云期須發盡白,內里卻瞬間充盈起來,強悍一如往昔巔峰之時。 可惜他地仙之身,尚未全然脫胎換骨,雙眼脆弱,損傷已不可逆,只能借用上古禁術,燃燒法力強行復明。 與此同時,涌動的濁氣罩向凌云山系,真正的千訣歸來—— - 取回修為這段拍完,心魔還剩一場戲就殺青。 天地異變之后,魔族得到加持,不甘的心魔卷土重來,終于驚動了千訣。 修羅火能吞噬一切,千訣想要什么力量,“吃”就行。只是有些她不屑于吃,有些是不舍得吃。 她揚言每日都要咬上云期一口,可真正做的時候,他每次都眼觀鼻、鼻觀心,任她擺弄施為,不反抗,也好像不知道痛似的。 千訣覺得自己成了“割rou喂鷹”典故中的那只鷹,毫無復仇快意,就氣得冷落了云期一段時間,還順手去搗毀掉幾處陣眼。 她的副手沉穩得力、影衛寡言忠心,坐騎天真熱情,rou墊軟乎乎,化成人型還有獸耳!連一反中庸之態,帶領凡俗正道殘余勢力抵抗,和她激情作對的大師兄,都變得有趣多了! 他們哪個不比云期可愛? 為何要那么沒出息,在一棵樹上吊死。 可千訣過上一段美男如云,前呼后擁的日子后,又覺得空虛,聽見琴音幽幽,不由自主就走向應悔閣方向。 卻發現有東西闖入? 一想居然有只不長眼的心魔,和自己一樣惦記著云期,糾纏他,還不知道做過什么腌臜事,千訣就怒火中燒! 不由分說把它“吃”了。 她吞噬掉力量,也獲得了一部分心魔的記憶,才知道,寒潭一吻,云期不是不認,而是愛生憂怖,將真相混作幻像來逃避。 這讓千訣罕見地,真正欣喜起來…… 但很快,她的笑容就消失了。云期是喜歡自己,可他真正不肯認的,也正是這一事實。 云期先是把她當作孩子,后來又看作危險的瘋子,毫無信任,連眼盲的事也不肯告知! 怪不得云期自封法力之后,無論是再觀傀儡曼舞,還是遇見千訣和別人曖昧親近,都毫無波瀾。 原來他就看不見! 千訣氣勢洶洶進入應悔閣,要強行沖開他靈鎖,讓他好好看看,自己將如何擁有世間一切—— 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