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直恁芬芳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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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中的,弄得人不好發揮了。南弦支吾了下,說沒有,“你為什么總是對人諸多防備,就這么信不過我嗎?” 他并不否認,只是挑眉看著她。 她氣餒,煩躁道:“算了,不洗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br> 可惜這個借口攆不走他,他說:“你只管睡,我在這里陪著你?!?/br> 她是不能接受的,高聲道:“你這么看著我,叫我怎么睡?” 他卻無辜地反駁:“先前你睡了兩個時辰,我也一直在這里?!?/br> 南弦覺得這人實在太會混淆視聽了,中了麻沸散也是他干的好事,居然還拿這個來類比。 正當她心煩,不想他忽然拋出了一句話,威力之大,讓她措手不及。 “向南弦,其實你心里一直在想著我,就算你不承認,也是你知我知。先前你恍惚著,叫了三遍我的名字,兩遍小郎君,我聽得真切?!?/br> 頭頂天雷滾滾,眨眼把她劈焦了。這是真的嗎?不會是真的吧! “你胡說?!彼撚珙B抗著,“我被麻沸散迷倒了,連手腳都沒有力氣,怎么還會開口說話!” 他卻心平氣和,淡聲道:“我料定你會否認,沒關系,我自己心里明白就好?!?/br> 南弦面紅耳赤,握著拳道:“明白個鬼,你就是誆我,別以為我不知道?!?/br> 他提起繁復的袍角,慢吞吞趨身坐在榻沿上,偏頭看了她一眼,“就算我誆你,你那么著急做什么?可見你不敢斷言自己有沒有說,因為你心虛,明明喜歡我,卻要硬著頭皮嫁給別人,你問心有愧,對么?” 南弦被他說得無力反駁,案上跳躍的燈光照亮他的眉眼,他認真凝視她,那雙眸深邃如無底深淵,差點就哄得她點頭了。 好在她有定力,蹙眉道:“你轉過頭去,別這么看著我?!?/br> 他說為什么,“你從我眼中看見什么了?讓你這樣避之唯恐不及?” 她氣不打一處來,脫口道:“你心懷不軌,看得我渾身不自在,還有臉問看見什么了!” 這話震驚了他,他愕然,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南弦呢,說完就后悔了,兀自懊惱著,怎么一時腦子沒跟上嘴,沒頭沒腦蹦出這么一句話來。 一股淡淡的尷尬氣氛在彼此間縈繞,她雖覺得難堪,但過后再想想,誠如他所說的不破不立,干脆讓他知難而退,或許他就走了。 然而她小看了他的決心,也小看了他順勢而為的圓滑。他沒有離開,反倒略顯惆悵,“我以為自己毫無破綻,沒想到外露至此,還是被你看出來了?!?/br> 南弦心頭一踉蹌,下意識掖了掖自己的衣襟,色厲內荏地警告:“你最好不要胡思亂想?!?/br> “想不想在我,你管不著?!彼α诵?,復cao著一副悠閑語調,散淡地問了句,“怎么?你又不想睡了?打算徹夜防著我嗎?” 真是晦氣,南弦心想,要與他玩心計,自己恐怕永遠不是對手。兜了這么大個圈子重又回到原點,倒屈得她心思復雜,仿佛刻意引誘他一般。 她只得重新正了正臉色,粗聲粗氣道:“這回我真要休息了,請你出去,望你自重?!?/br> 這話明明說得很直白了,但不知為什么,他微微仰著脖子,擺出了一副甚是不解的姿態,“以你的脾氣,這么容易就屈服了?你已經決意放棄向識諳,不怕他招人恥笑了?” 南弦被他說得火起,“你不放我走,讓我怎么辦?我不想出爾反爾,不想讓他被人恥笑,但你從中作梗,現在還反過來問我,真是不可理喻!” 所以看吧,她還是不甘心啊,只要有一線機會,她都會想辦法回去。 不過再糾纏此事,確實沒有什么意義,他又換了一副笑臉,溫聲道:“罷了,我們何必一直為個外人爭論不休,我不吵你了,你想睡就睡吧?!?/br> 南弦眈眈瞪視著他,他絲毫不為所動,最后氣得沒轍,扭身背對著他躺了下來。 夜越來越深了,不知家里是怎樣一番景象。她知道自己身處畫樓,這里四面開窗,只要走出去,總有機會下樓的。 可這人不肯離開,很是令她苦惱。她按捺了半晌,聽不見他有任何動靜了,猶豫了下,悄悄回頭看他。只見他坐在榻沿,一肘撐著床架支頤假寐,那氣定神閑的模樣,真是讓人恨得牙癢。 “睡不著嗎?可是因為太亮了?”他秀目微啟,邊說邊懶懶下了腳踏,走到燈臺前彎腰,吹滅了案上的燈。 屋里陷入一片昏暗,只有檐下的燈籠搖曳著,透進一絲光亮。 高大的輪廓漫步而來,停在她榻前,嗓音像穿過了宇宙洪荒,清晰又深刻地說:“你還記得大長公主給我下藥那回嗎,我在你房里留宿到三更,你就睡在我懷里,我能聽見你的呼吸和心跳。那晚,你不知道我掙扎了多久,才下定決心離開。彼時我就想著,我將來一定要娶你為妻,每日抱著你入睡,再也不用避人耳目,再也不用戰戰兢兢?!?/br> 南弦聽著,多少有些惆悵,有時候也埋怨命運不公,如果彼此都長在尋常門戶,不用經歷那么多異于常人的是非,到了年紀簡簡單單談婚論嫁,那該多好。 也就是她這一閃神的工夫,那身影移過來,到了她面前,哀懇道:“你不要再想著向識諳了,好不好?你欠著向家的恩情,將來我們想辦法報答就是了,不用非得交代一生。我的父輩,有人難以長相廝守,有人一生愛而不得,我不想像他們一樣,我只想與喜歡的人在一起。你不是一直都同情我的遭遇嗎,就當是施舍,再給我一個豐滿血rou的機會吧!” 他說著,探過來握住她的手,低頭自嘲道:“我真是個沒出息的人,只是抓住你的手而已,我的心便哆嗦起來……你看,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南弦沒有說話,想抽出手,他卻握得更緊了。在她遲疑的一瞬,他靠過來,用力摟住她,喃喃說:“以前我們不是好好的嗎,你忘了有關向識諳的一切吧,他與你,真的不相配?!?/br> 南弦還在試圖掙脫他,“我與你就相配嗎?” 他說相配,“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要舍身報答你。你比我大三個月,女大三,抱金磚,你看多好!” 他有的時候還是帶著孩子氣,什么舍身報答,話里有話,真讓人唾棄。還有女大三抱金磚…… 南弦無奈道:“俗話里的女大三,是大三歲,不是三個月?!?/br> “管他呢?!彼严骂M抵在她肩頭,自言自語道,“我說好,就是好。我說相配,就是相配,誰也不許反駁我?!?/br> 可是這樣下去,就真的沒有辦法回查下巷了。 格子窗上隱約升起了月亮,這屋子里沒有更漏,料想快到亥時了吧!她的焦急于事無補,僅憑自己,恐怕是無法離開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貼在她耳邊道:“這畫樓上下,到處都有人戍守,就算你把我支開,也照樣走不出去?!?/br> 這一刻南弦是真的灰心了,掄起拳捶打了他兩下,氣急敗壞道:“你給我滾!滾!” 若是疾言厲色就能讓他知難而退,哪里還有今天。 她的拳頭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癢,他還有閑心安撫她,輕拍她的脊背說:“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何不隨遇而安呢。你聽我的,安心在這里住上幾日,時候一到,我自會放你回去的?!?/br> 南弦說是,“到時候我的名節全毀了,你就可以肆意作賤我了?!?/br> 他忽略了她話里的恨意,“我明媒正娶你,誰敢輕視你?再說市井中早就謠言四起,向識諳未必沒有聽說,今日你不見了,你猜他會不會登門質問我?” 南弦賭了一口氣,“如果他來了,你打算如何?” 他也坦然,“他若是敢來,我敬佩他的勇氣,自然放你跟他回去?!?/br> 她心里升起了希望,“你說話算話?” 他冷冷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既然如此,便還有挽回的余地。識諳是聰明人,若是宮里找不見她,定會知道她被神域帶走了,要找人,頭一處就是這里。 面前這狐貍,雖然詭計多端,但向來一言九鼎,只要識諳來,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只要他來。 第64章 算了,都是命。 可惜,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子夜時分,外面一片靜謐。只有打更的從街道上走過, 一路敲著梆子, 一路拖著聲調長吟:“天干物燥。小心火燭?!?/br> 漸漸走遠了, 沉入濃稠的黑夜里。 向識諳沒有來。 南弦應當很失望吧,從一開始的振奮,終于變得頹唐,最后迷迷糊糊睡過去。夢里一定也在遺憾, 為什么她的未婚夫沒有出現, 明明只要他來, 她就能從這里走出去。 其實她不懂, 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自己對她來說不過是個執拗的愛慕者,但對于其他人,他是王侯, 他位列三公,他是許多人仰之彌高的山, 甚至只要圣上出了一點差池,他就能登極稱帝, 手握生殺。 向識諳到底還是有諸多顧忌啊,他沒有為南弦奮不顧身,向副使的深情厚誼沒有傳承到他身上。南弦一直在等, 但他卻知道,這種等待毫無意義。她昨日午時就被送進王府,日落前明明有三個時辰, 這三個時辰不夠向識諳來討人嗎?結果他沒來。 天一黑, 事情就變得不尋常了, 想必這時的向識諳已經放棄了吧,誰能接受未婚妻徹夜不歸,下落不明? 當然,他也不會去報官,報官鬧得沸沸揚揚,臉面就顧不成了。不管是為他自己還是為南弦,這件事絕不會鬧大。 果真等到第二日,一切風平浪靜。南弦的失望溢于言表,他卻心滿意足地安慰她,算了,都是命。 人被強留在家里,其實他不想出門,想時時刻刻和她在一起,但是不行。朝得上,公務得處置,不能讓圣上又拿住把柄。 因為后顧無憂,他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許多,尚書省那幾位宰執見了他,說笑間都帶著幾分調侃,“大王是遇見什么喜事了吧,與前幾日相比,判若兩人啊?!?/br> 神域含蓄地笑了笑,“困擾許久的私事解決了,昨晚睡了個好覺?!?/br> 上官清是個直爽人,沖口問:“難道是婚姻大事有著落了?我家夫人近來常在向娘子處治療喉疾,倒是聽說向娘子要成婚了,不過是嫁與養兄啊……大王相中的女郎,不是向娘子吧?” 這個問題很犀利,另兩雙眼睛也直直盯著他,神域不由遲遲。正想敷衍,聽外面有謁者傳話進來,說太醫局向直院求見。 眾人眼神中帶上一點深意,溫迎還想做和事佬,盡力安撫著:“好好商談、好好商談?!比齻€人摸摸鼻子,返回各自值上去了。 神域轉回身,吩咐謁者將人帶到官署后的廊亭里,又命人準備茶水送去,自己則蹉跎了好一會兒,才姍姍前去會客。 向識諳身著公服坐在廊亭,那身形并未因挫折而頹廢,遠遠看去仍是脊梁挺直。 神域涼涼一哂,舉步邁上長廊,亭子里的人見他出現起身相迎,他又換上了和煦的顏色,邊走邊拱手道:“阿兄來了?我近日事忙,聽聞阿兄從川蜀回來,一直想去拜會你,卻沒能抽出空閑來?!?/br> 識諳頷首,仍是彬彬有禮的樣子,還了一禮道:“不敢,大王客氣了?!?/br> 想必昨晚上一夜不安穩吧,他眼下青影沉沉,面色也有些黯淡。神域心下了然,面上客套得很,親手斟了茶,明知故問道:“阿兄怎么看上去有些萎頓,難道是遇見什么難事了嗎?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阿兄只管吩咐,我一定盡力而為?!?/br> 他張口閉口“阿兄”,一副親兄熱弟模樣,但識諳卻知道這些政客的面目,表面的熱絡,不能掩蓋心底的險惡。 若是照著他的想法,很想直截了當質問他,其泠可是被他擄走了,但是不能夠,他已經不是初入建康的小馮翊王了。這朝堂之上的風向,慢慢都轉向了他,短短半年光景,他已經有了主宰生死的能力。 縱是心里再急,再有恨,也得耐著性子先與他周旋。識諳道:“今日來求見大王,確實有件事,想向大王求教?!?/br> 神域點了點頭,一派朗月清風的靜好模樣,“阿兄有話,只管說吧?!?/br> 識諳的那雙眼睛,筆直望進他心里去,不卑不亢道:“敢問大王,昨日可見過舍妹南弦?” 神域微頓了下,搖頭說不曾,“我已經許久沒見過阿姐了,阿兄為何忽然這樣問?” 識諳道:“南弦昨日進宮后,便不知所蹤了。家仆回來稟報,我即刻入宮尋找,但是問遍了每一道門禁,都說她晌午前后已經出宮了。找到那個每日護送她的小宮人,也說送到了止車門前,但宮門內外只有十丈之遙,候在宮外的人卻沒有看見她,難道人還能憑空消失嗎?” 他語調急切,面色也凝重,說到最后難掩責問,結果換來了神域冷冷的一道眼神。 “人在宮中,怎會不見?” 他的語氣聽上去不可思議,但臉上神情卻全不是這么回事。那輕蔑的一睇,讓人心下有了預感,這件事果然與他有關。 識諳沒有打算退讓,直言道:“宮里禁衛森嚴,若說人能從宮中消失,那滿建康就沒有一處是安全的了。止車門離蒼龍門不遠,我料別人沒留意,大王官署離得近,定有人知情?!?/br> 神域“哦”了聲,“那我回去便替阿兄打聽,可有人知道阿姐下落?!?/br> 他字字句句都在搪塞,要是照著情理上來說,南弦不見了,他的焦急應當不亞于他才對。結果他就這樣不咸不淡,不緊不慢,連掩飾都懶于掩飾。 識諳道:“大王,舍妹曾救過你的命,她的安危,大王不在乎嗎?” 話說到這里,隱約有了點劍拔弩張的氣氛。神域抬眼道:“我自然是在乎的,也答應阿兄,要替你找她。但阿兄昨日不是到處找過了嗎,既然不在宮中,一定在宮外某一處吧!”他說罷,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阿兄昨日為何不來找我?昨日阿姐剛走失,或許還有找回來的可能,結果你卻拖延到現在?!?/br> 識諳被他問得語窒,昨天鵝兒回來稟報,說大娘子進宮后就不曾出來,他第一反應便是哪里不慎,觸怒了陛下。于是即刻進宮打探,但一道道宮門森嚴,耗費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打聽清楚陛下不曾責罰過誰。 人不在宮內,但能從宮中把人劫走的,除了他小馮翊王,不作第二人想??上ё约簺]有證據,若是貿然責問,他也未必會承認。這就是皇權之下販夫走卒的悲哀,區區一個六品的太醫局直院,對這等權貴來說算得了什么,就算登門,怕是連人都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