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你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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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書 【chapter 17】 ----- 什么時候喜歡上她, 說得清嗎? 車道初遇,應該更多的是驚愕,畢竟再見到她,已經是兩年后的事。 她養父沈習安在他們家工作多年, 很被爺爺看重。 聽說安叔收養的事, 爺爺特地把后面的小樓撥給他住, 讓他可以把女兒接進來,就近看顧。 而知道她已經住進他們家的那天,他剛從學?;貋?。 因為正門在換石柱,所以車子走的后門。 后門有一個小坡, 車爬坡的時候, 他看到了她。 短短的頭發,站在崗亭旁邊向外張望。 只是頭發雖然剪短了, 但個子沒長,甚至看起來還要瘦些, 或許這也是他能馬上認出來的原因。 回到房子里,他覺得自己應該跟她打聲招呼,于是放下書包,又回到后門。 可剛接近崗亭, 就見她忽然從伸縮門的縫隙鉆出去,瘋了一樣沖過馬路,還差點被來往車輛撞到。 他嚇一跳, 隔著馬路, 看她跟在一個穿波點裙的高瘦女人后面。 波點裙在挑擔的攤子上買東西,剛開始沒注意到她, 買完就往前走。 眼看她還一直在后頭, 害怕她跟丟, 于是他也跑了過去。 距離只有幾步時,波點裙發現了她,還皺起眉好像罵了句什么,很快警惕地抱著包走了,躲避瘟神一樣,而她還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人的背影。 他不知所措,過去問她有沒有事,她像沒聽見似的,看都沒看他。 正好有灑水車經過,緩慢的轟隆聲,還伴著車喇叭的動靜。 嘈雜的環境中,不太清楚地,好像聽到她叫了一聲:“mama?!?/br> 那天開始,他下意識關注她。 小學到初中,他們不在一起讀書,但學校大門是面對面的,他讀私校,她上公立。 她成績很好,好到就算不在同一座學校,也總能聽到她的考試名次。 也因為這個,她被大人選中陪寶琪做作業,于是他也常能見到她。 客廳下,庭院里,每一層的走廊中,不時能和她打上照面。 那時候寶琪最小,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長輩慣著別人捧著,捧得一身小姐脾氣天天高高在上,對人頤指氣使,挑針揀刺。 他看得很反感,曾經說過幾回,但寶琪振振有詞:“你不懂,我不使喚她才不好過呢。保姆廚師園丁,家里那么多幫工的,就她跟著咱們享受,憑什么吶?就憑她是安叔女兒嗎?二哥我跟你說,我要和她關系好,那些人要妒忌死她的?!?/br> 這套耳濡目染來的“用人經”,他聽得直皺眉,正想反駁幾句,寶琪朝他身后招手:“喂,你遲到了,快來!” 轉頭,見她抱著幾本書在門口。 對視只一眼,她很快又站到旁邊,低頭垂首,等他經過。 她就是這樣的,從來不叫他,如果問她什么,多數時候也只有點頭或搖頭,不多跟他說一句話。 于是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以為她討厭自己。 那年春節,下了很久的雨。 記得是某個傍晚,他在畫室待著久了點,等想起來時間,外面已經沉沉一片,還混著雨絲。 他沒帶傘也看不清路,于是跑到一半找個地方躲雨,打算打電話讓人來接。 停留的好像是臺球室,后背一扇窗,凍雨扒在上面,密密麻麻地遮住。 似乎看到點光亮,他正想敲窗的時候,一筆一劃,玻璃上出現一個瘦挑的女人。 卷發,穿一條長裙子,惟妙惟肖,可惜雨勢忽然又起來,很快水珠就連著水珠,女人的輪廓也糊成一片。 而窗戶后面,出現她的臉。 她定定看著那扇玻璃,好像在跟他對視,又好像在看那幅人相一點點化掉的痕跡。 大概有個十分鐘,她從里面出來,給他遞了一把傘。 他還沒回過神,她對他笑笑,自己先走了。 印象里好像第一次看到她笑,但感覺沉墜墜的,扯得心臟有點痛。 再看已經進入雨幕的她,撐著紅頂傘慢慢移動,像水汽世界里,火紅的一片痂。 那天里,也似乎看到她心底,埋得很深的疤。 可惜的是,即使有送傘的交集,卻也沒能跟她走近一點。 還是原來的相處模式,她悶聲不吭,默默走路默默做事,不是寶琪叫,她不會出現在前面。 偶爾進出也能看到她,坐在車里,跟她擦肩而過。 寒暑兩假交替,一年年過去,他長高了,她的頭發也長長了。 跟寶琪她們不同,她好像從來沒燙染過,都是簡單扎個馬尾,或高或低的,用一根純色發繩綁著。 后來家里在地下室裝了影音房,總有同學和朋友來看電影,她也經常跟著寶琪進去。 到暑假,他表哥江廷回來,說是特地托香港朋友弄了一堆片子,抱去里面放。 嘉禾的五福星系列,周氏喜劇,最佳拍檔之類的,也有猛鬼街或侏羅紀這種恐怖向電影,配上開得很低的冷氣,引得女孩子一波又一波的尖叫。 那天例片放完,寶琪帶著一班女同學回房間玩,而江廷則在她們走后,神神秘秘地抽出一張碟,拉他一起看。 是部進口影片,封面看著有點不對勁,而正片剛放沒多久,江廷起來要去洗手間,還特意說不要快進,到關鍵的時候暫停等他回來。 以為是無聊的情愛片,他沒怎么當回事,邊玩手機邊聽臺詞,直到音箱里傳來過分可疑的聲音,才抬頭看了一眼。 好死不死,影音室的門開了,進來的還不是江廷,而是她。 屏幕上的男女主角正好疊在一起,背景音樂旖旎,刻意放低的昵喃,以及帶有暗示性的遄息…… 對于那個年紀的他們來說,尺度無疑有點大。 他慌了手腳,連忙找到遙控。 等暫停鍵摁下,畫面終于不再拱動,他故作鎮定:“你……怎么來了?” “寶琪說耳釘掉在這里,我來找?!彼袅翢艄?,也把一個不安的他照得亮堂堂,無所遁形。 他像做了壞事,人從頭燒到腳,正局促不安時,她朝他看了一眼。 意識到是要幫忙,他趕緊走過去,替她扳著座椅。 應該是剛洗過,她頭發難得沒有全部扎起來,這樣一彎腰,頭發從肩膀滑到胸前,像電視里拍的洗發水廣告那樣,好像一把梳子上去能從頭溜到尾。 耳釘米粒那么大,卡在兩排座椅的中間,她手不夠長,又換他去掏。 兩人交換姿勢時,她頭發烏黑的一簇拂到他下巴,拂過他鼻尖,潮濕的柑橘調,過分好聞。 等東西掏出來放到她手心,她說句謝謝就走了。 而他像傻子一樣,在原地呆站好久,直到那股發香消散。 也不是毫無收獲的,比如醒神后他踩到一只頭繩,咖棕色的編織款式,細細一圈紐結。 撿起來聞,是她的味道。 正遲疑時,不合時宜的江廷出現,看見暫停畫面后興奮地跑去找遙控,而他則卑鄙地,默默把那只發繩據為己有。 后來再看見她,總有種小偷的心態,見不得光一樣,莫名閃躲。 那年統招生中考,她穩定發揮,名次排到省級前十,不少學校拋來橄欖枝,當中也包括他們學校。 私立雖然不愁生源,但也需要好學生來拉績點樹排名,聽說為了這個,?;饡€特地找到他們家,想靠關系拉攏她這位優秀生。 于是高中開學后,她轉到了他們學校。 因為課程體系的區別,他們同級但不在一個班,偶爾公開課才會碰到,或者禮堂活動,分在前后排。 他覺得自己前有未有的奇怪,只要跟她接近,大腦一片空白,經常連說的什么話都能忘記,進入機械性的表達狀態。 當然也有心緒波動比較大的時候,比如看見她跟其它男同學說話,再比如,聽說有人跟她表白。 那時候開始流行bbs,有投身互聯網行業的學長也給他們學校建了一個。 突然有那么一天,論壇首頁飄著對她的表白帖,帖子里放了偷拍她的照片,還有一句英文情詩:you had me at hello。 他心里一緊,余下的半天,人像丟了魂。 隱隱意識到什么,朦朦朧朧的情愫,不可說。 那個帖子沒有存不知太久,畢竟私校再開放,也不允許學生這么高調示愛。 于是他心里又一松,摸著那只發繩,說不清的滋味。 像豎了個假想敵,突然給他狠狠一擊。 回去碰到她,跟家教在畫室陪寶琪上課,手里拿著刮刀,在替寶琪調顏料。 那天的天氣很好,她坐在陽光里特別有意境,而他站門外,突然想到論壇的那張照片里,她穿著校服,白襯衫和黑色背帶裙,除了領結,再沒有別的飾品。 干干凈凈的,一點生鈍感,但出奇好看。 偷拍不是什么好行為,摸到手機邊緣時,他還是放了回去。 那晚他沒有睡,床上輾轉半宿,起來就著那股心氣寫了封信,到第二天,又往里面塞了張電影票。 一個學校,又算住在同個家里,機會并不難找。 趁她不注意,他選擇把東西夾在書里,又在樓底等很久,直到她出來。 她腳步匆匆,看見他的時候分明嚇了一跳,兩只眼眨個不停,握書的指骨都緊到發白。 頭回做這樣的事,他心里也咚咚跳,但還是鼓起勇氣看她。 只是匆匆一瞥,她臉紅了個透,更在他試圖說話的時候,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