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季姜寰聲音還帶著困。

    路勉下意識回答：“沒什么?！?/br>
    他想了很多，甚至預演了各種可能性，卻條件性反射般把所有結果都化成一句沒什么，路勉頓住，瞥了眼季姜寰有點茫然的表情，又改口：“在想目量和濱海的事?！?/br>
    “哦?！奔窘救套」?，從路勉的身上爬起來，發現手臂有點酸痛，才反應過來：“你腿麻了嗎？”

    路勉面不改色地站起來，故作自然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餓了?！奔窘緵]察覺到。

    “要上去吃飯嗎？”路勉示意了一下，看了眼佇立在山頂上的招牌。

    季姜寰和大爺散完步后好像放松了許多，點點頭，又像是想起什么：“你有沒有覺得齊齊這兩個字很像好萊塢?！?/br>
    路勉沒抬頭，反而看他：“然后呢？”

    “是不是可以讓你哥搞一個影視城？”季姜寰說得很誠懇，“專門拍山里的仙俠劇那類的?！?/br>
    “嗯，不錯?！甭访愫芊笱?。

    他心里掛著濱海集團那個不好不壞的橄欖枝，連吃飯都變得毫無存在感，路勤喊了他幾次，覺得有點無趣，又去逗季姜寰，老調重彈，問路勉是不是欠他錢了。

    路勤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他親弟弟在山溝里和他出的柜，最后幾個字卡在了嘴邊。

    “你結巴了？”大爺瞅著他，“在說啥？”

    路勤臉憋得發紅，眼珠在他們倆身上轉了幾趟，最后嘆了口氣，說：“沒啥?！?/br>
    氣氛陡然微妙起來，大爺臉色狐疑，打量路勤半天，還是什么都沒說。

    季姜寰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說：“沒有的?！?/br>
    路勤啊了聲，領悟過來，他是指路勉沒有欠錢這件事。

    季姜寰語氣還有點僵硬，路勤的表情更尷尬了，感覺到有人在桌下踹了他一腳。

    被用得锃光發亮的八仙桌仿佛晃了幾下，路勉開口：“我們明天就走了?！?/br>
    “這么快??？”大爺像是沒看見桌上的暗流涌動，放下筷子：“你不是都不干了，不多呆幾天？”

    “嗯?！甭访阏f，“有點事?！?/br>
    “啥事??？”路勤腦袋湊過去，“跟我們說說唄?！?/br>
    路勉猶豫半晌，不知道怎么開口。

    “就是青島有個很牛的集團，要找他做項目！”季姜寰半個下巴還埋在碗背后，眼神很亮：“路總，很厲害?！?/br>
    他從桌底下探出個大拇指，讓路勉恍惚覺得自己是個小學生，下一秒季姜寰就要拿出個小紅花的貼紙，摁在他腦門上。

    “什么集團??？”路勤萬年不變的探究精神發揮了作用。

    季姜寰指著角落里的冰柜：“濱海集團?！?/br>
    青島的初夏和記憶里完全不同，從空中看下去，沿岸的沙子不再發灰，是淡淡的金黃色。

    何景根剃了個更短的平頭，后腦勺下方多了塊刺青，叼著根煙站在門口。

    路勉推開車門時，風里飄了點雨絲，他撐著門，季姜寰抱著懷里的背包也下了車。

    何景根看得一愣，差點咬不住煙。

    “你這還自帶助理??？”何景根笑笑，“小季經理?！?/br>
    季姜寰尬笑一聲，說：“我也離職了?！?/br>
    “哈?！焙尉案巳?，“我說怎么沒人搭理了，原來都離職了，怎么著，這是打算自己干??？陳助離職了嗎？”

    路勉停了一會，沒說話。

    “行，進去說，進去說?！焙尉案闹访愕募?，“好事等你?！?/br>
    季姜寰被迫領了個秘書的職位，也被拽進了他的辦公室。

    何景根叼著煙給他們泡茶，三個人圍坐在茶幾前，有人送來了果盤，角落里還放了撮小魚干，帶股淡淡的、海水的味道。

    “那我說了？”何景根嘴里的煙滋著白色的氣體，頻頻看著季姜寰，又給路勉遞眼色，“我直接說了？”

    路勉笑了一下，轉了半圈手里的茶杯，說：“他可以聽，何老板你有話直說?！?/br>
    何景根嘖了聲：“你笑得我瘆得慌?！?/br>
    路勉收了笑，仿佛被季姜寰領著來開家長會，表情嚴肅起來。

    “我感覺你從目量走了之后沒那么威嚴了?！焙尉案崃俗?，“是吧？”

    路勉沒想過威嚴這兩個字還能用到自己身上，一沓打印紙遞了過來。

    何景根把只剩截屁股的煙摁進煙灰缸，說話帶了點江湖氣：“你腦子好，先看看，都是董事長同意的，你要是樂意做，明天就能來，青島還是北京，你隨便選?！?/br>
    季姜寰愣了幾秒，把頭靠過去，跟著路勉的節奏，一目十行地看合同。

    路勉臉色很平，看不出滿意與否。

    “怎么樣？”何景根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晃了兩下還是忍住，“我們也知道你們搞互聯網的，和搞機器的不一樣，我不懂你和目量是怎么定的，濱海不會給的更少，也正好是趕上了，我們也想搞電商?！?/br>
    按照路勉以往的經驗，肯定要先看看手里的東西，合不合規，由哪些利潤模塊組成，風險性又怎樣，然而他先感到了某種握在手中、無形的權力，好像真的能憑他的一雙手改變什么。

    季姜寰瞪大眼睛看著路勉手里的東西，即便他對人事談判再不了解，也能粗略估算出濱海給路勉開的好處，他看清了分紅的比例，才仰起頭看路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