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阮秋的心口掙扎著發出一陣虛幻的疼痛。 我好痛……mama等不到救護車的時候,心口也是這樣撕裂的疼痛嗎? 我是這樣一個無用而又廢物的小孩,mama你會失望吧? 我什么也做不到。 是我害死了mama。 阮秋失聲的那段時間,阮黎華的弟弟來過幾次,也就是,阮秋的舅舅。 舅舅和舅媽家里有三四個小孩,他們從前就在鄉下,擠一個很小的房子,住的緊緊巴巴的。 阮黎華經常拿錢貼補他們,舅舅和舅媽逢年過節也會來,帶著禮串個門。 起初阮秋以為他們是幫自己的,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他先是被轉成了住宿,住在學校里,寒暑假回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mama的房間都被舅舅一家鳩占鵲巢。 阮秋說不出話來。 mama走得太突然了,什么都沒給阮秋交代。阮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家的房子成了舅舅家的,自己卻還要在自己家里“寄人籬下”。 但很快,舅媽連阮秋的飯都不愿意給做了。 甚至某個晚上阮秋回家,發現房子的鎖被換了。他在門外砸門,屋里明明亮著燈,但沒人愿意來給他開門。 那天晚上下了雨,天其實有些冷了。 那冷不是干巴巴的冷,是卷著濕氣的冷,是直往你骨頭縫里鉆叫你渾身苦痛難忍的冷。 阮秋坐在單元口的臺階上抱著肩瑟瑟發抖,他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不過那天,他遇上了那個把自己撿回去的阿婆。 “他們這群不要臉的?!卑⑵胖淞R,“搶房子還有理了?” 她的窩棚臟臟的但是很溫暖,她收拾出一塊地方,對著阮秋說,“他們不要你,我要?!?/br> “他們不養你,我養?!?/br> 阮秋說不出話來。他滿臉是淚,對著阿婆磕了一個頭。 在阿婆的關懷下,他的失聲漸漸地好了。 他不再和得知母親死訊的那天一樣,只能發出簡單的音節。他開始撿回自己從前的聲音,對著鏡子,艱難地發出聲音。 就在一切都眼看著要向著更好的一面走去時,阮秋卻開始發“病”了。 那天本來是很平靜,阮秋下學的路上,正巧撞見路邊的路人昏迷。 “快去打120!”有人喊道,“老人暈倒了!” 阮秋被推搡著擠進人群里,原本正在慢慢療愈的傷口突然在此時被撕裂。 那些從前被刻意忽略的、那些鄰里的閑談、那些來自學校里同學老師看向自己的惡意。 “是你害死了你的mama?!?/br> “那個小孩怪得很,自己mama死了和個沒事人一樣?!?/br> “人家裝結巴呢。他從前可是個機靈鬼了,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br> 每一句話都像是最鋒利的刀刃,刺入最柔軟的心臟。 阮秋慘白著臉倒在地上。他抽搐著,嘴里吐出白沫,整個人都無法抑制地發著抖。 我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阮秋仿佛抽離出自己的軀殼,靈魂出體,看著那個懦弱膽小的自己。 “這是你應得的?!?/br> 一個尖細的聲音從腦海深處傳出,“你害死了你的mama,你活該!” 阮秋也被人送進了醫院。 阿婆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那醫生皺著眉頭,在阮秋肩上推了一把:“這孩子身體健康得很,一點病都沒有?!?/br> 他上下看了阮秋一眼,似乎是很看不慣一樣,“大小伙子了,能不能有點男人的樣子?” 醫生都說了沒病,那看來是真的沒病。 阿婆也覺得阮秋沒病,她摸索了出來,阮秋只要一接觸到電話或者聽到生病的字眼,大概就會犯病。 這基本上影響不到平時的正常,阿婆是這樣以為的,只有阮秋自己才知道,那個醫生說沒有的“病”,正讓他一天比一天的更加煎熬。 阿婆已經很辛苦了,他不能讓阿婆更辛苦。 他努力作出一個正常人的樣子,將那點痛苦壓抑回去。直到他遇見自己變成“結巴”后的第一個朋友,霍揚。 他和霍揚說了,但是沒有全說。 他隱約希望霍揚能理解自己,但是他又不希望自己在霍揚眼里是個怪物。 阮秋再也沒法撥打急救電話了。 認識霍揚后,他的病有所好轉,但是并沒有完全好。 阮秋給霍揚發送完那條“想要見面”的貓貓和小兔的消息后,他聽見阿婆屋里傳來一聲巨響。 他在走過去推開門之前,怎么也沒有想過,那個被藏在自己靈魂深處許多年的噩夢,將在他眼前再一次重現。 阿婆幾乎是毫無預兆地倒在自己面前,阮秋的手腳冰涼,他機械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想要撥打急救電話時,那些如影隨形的噩夢幾乎是立刻瘋了一樣地纏上來。 不、不可以…… 阮秋的眼睛已經有些渙散。 我已經失去很多人了。mama走了,師父走了……為什么阿婆也要走?! 噩夢沉甸甸地環繞著,直到一陣冰涼落在頭頂,阮秋倏地驚醒,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身來,幾乎是失聲道:“阿婆——!” “她沒事,現在正治療著,你先關心好自己,不用急著去添亂?!?/br> 聲音從自己頭頂上傳來,和記憶里的一樣熟悉,“突發心梗,不過,搶救及時,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