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歡 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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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的話,民女事先從未見過?!彼冀K垂著眸子,別人也只會當她敬畏天顏?!懊衽谢▓@墻上有一漏洞尚未堵上,許是白鹿從此處誤入?!?/br> 雖是事發突然,可她跟陸崇卻并不算陌生,哪怕心中亂作一團,她仍聽出了陸崇的弦外之音,是要她認下那頭白鹿。 只是她不知陸崇想做什么。 陸崇微微頷首,沒再問她別的。 陳太妃待她不用再回話后,忙將她拉到身邊,帶離了“風暴”中心。 雖然她并沒有跪太久,起來時微不可察的晃了下身子。陸崇看得仔細,所以將她的不適收入眼底。 陸崇本就醞釀著怒意的墨眸愈發暗了些,開口的語氣格外冷:“白鹿是何時不見的?” 陸川行忙恭聲答話道:“回皇上的話,是巳時末刻臣護送馬車到行宮后發現不在了,想來是路上逃了的?!?/br> “那頭白鹿又是何時從顧宅搜了出來?”陸崇繼續問他。 “是、是午時四刻——”陸川行聲音越來越低。 他自己終于意識到了問題。 若真是丟了,本該在四周尋找。他卻精準的只去了顧瓔的宅子找,還偏偏真尋到了一頭白鹿——既是顧瓔已經洗脫了嫌疑,那擺明了就是他存了栽贓陷害的心思! 跪在旁邊的鄭柔冰也想到此處,她心里越來越慌。 陸桓跟陸川行有舊怨,自然不會放過能打擊陸川行的機會。她聽墨煙提過,陸川行曾懷疑過陸桓跟顧瓔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 若真是如此—— 他們這次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沒除掉顧瓔,反而把陸川行給搭進去了。 她心底一片冰涼,捏緊了指尖,懊惱不已。 “皇上,臣在護送白鹿時曾遇到過顧氏,故此才懷疑是她所為?!标懘ㄐ邪研囊粰M,道:“臣護送不力,請皇上降罪——” 陸崇并沒再給他半分眼神,“秦副統領,此事交由你查清。在此之前,安郡王不得離開半步?!?/br> 陸川行連忙應是,哪怕將他關到地牢里去,他都不敢有半分怨言。 “臣領旨?!痹谏赃h處的秦自明上前,恭聲應下。 聽到熟悉的聲音,顧瓔用余光瞥見那個高大的身影,正是常跟在陸崇身邊的人。 他竟是羽林衛的副統領。 見顧瓔臉色不好,陳太妃只當她是嚇壞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誤會解開就好?!鼻f太后看向顧瓔的神色總算和藹了起來,溫聲道:“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br> 太后面前,她豈敢說自己委屈? 顧瓔才要開口時,只見莊太后招呼身邊的掌事嬤嬤過來,賞了顧瓔一套赤金紅寶石的頭面。 當著眾人的面,莊太后并未回避自己失當之處。她素來慈愛,此舉更是印證了賢名?!澳弥T,算哀家給你壓壓驚?!?/br> 顧瓔仍是從容不迫的行禮謝恩。 她這幅寵榮不驚的淡然模樣讓莊太后暗暗納罕,商戶出身竟有這樣沉穩的氣度。 陸崇似乎才留意到莊太后這邊的動靜,道:“顧姑娘今日受驚了,陸桓,安排人送顧姑娘回去?!?/br> 接下來怎么查是天子的事,與她無關。 顧瓔再次謝了恩,捧著太后的賞賜,跟在陸桓身后走了出去。 “顧姑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陸桓看出了她臉色有些蒼白,低聲她。 顧瓔搖了搖頭,輕聲道:“陸桓公子,我沒事,只想快些回家?!?/br> 說完她自己都一愣。 家,那里不是她的家,是陸崇的宅子。 “顧姑娘,只怕你要等等?!标懟笁旱土寺曇舻??!跋壬限I子罷?!?/br> 顧瓔沒有再堅持,點了點頭。 是誰讓她等的再清楚不過,她也不想為難陸桓。 顧瓔來時是自己走進來的,為表對她的優容和補償,陸桓讓人準備了軟轎。 轎子轉了幾次,好像越來越清凈。她早飯就吃得不多,午飯水米未進,胃里那股子難受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好在她身上有才買的香囊,淡淡的茶香味多少緩解些不適。 不知過了多久,軟轎終于停下。 轎簾掀開,已經不見了陸桓的身影,等在外面的人她竟也有幾分眼熟。 “姑娘安好?!眮砣穗m是內官,看衣飾品級應當不低?!芭帕赫??!?/br> 聽他自報家門,顧瓔腦子嗡鳴一聲。 她入宮那次遇上了天子鑾輿,她避讓行禮時,迎面走來的就是梁正芳! “梁總管?!鳖櫗嬅銖姅D出一絲笑容。 梁正芳待她極為客氣,恭聲道:“請姑娘進來稍事休息片刻,皇上這就過來?!?/br> 果然是陸崇要見她。 顧瓔眼下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天子,可下面的人奉命行事,她又不是喜歡遷怒的人,只得忍耐下來,跟著他走了進去。 *** 長錦宮。 陸崇心中惦記著顧瓔,只讓人先將陸川行關了起來,將事情丟給陸桓和秦自明,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 聽到殿外傳來天子駕臨的聲音,顧瓔從椅子上緩緩起身。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垂著眸子,直直跪了下去。 在她雙膝落地之前,陸崇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阿瓔,是我疏忽了,讓你受了委屈?!彼罩櫗嫷氖?,不讓她逃開自己的注視。 顧瓔輕輕開口道:“皇上言重了,誤會已經解開,請讓民女回去罷?!?/br> “沒有提前告知你我的身份,是我做得不妥?!标懗绮碌剿胍颖?,主動放軟了語氣道:“阿瓔,你是在生我的氣么?” 不,他哪里算得上隱瞞呢?且不說他真的告知過自己,是她先提出的,要留最后一條退路,并不想做知道他是誰。 她以為自己已經看破他的身份,還以為這樣做就能游刃有余的抽身。 其實一切早就有跡可循。 他從不將陸川行放在眼中,稱得上手眼通天,沒有任何事能讓他覺得為難;他自己也說了未在朝中領職,尚且娶正妻,膝下無子。 只是她沒有細想罷了。 可她也曾試探過一次——她突然想起自己半開玩笑的那句“家里沒有皇位要繼承”時,仿佛一語成讖。 他當時是怎么說的? 好像真的沒有正面回應她。 顧瓔說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偏過頭下意識道:“皇上,民女不敢?!?/br> 話音未落,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安桓摇币辉~,聽起來像是她在嗔怪埋怨似的。只是再解釋反而刻意,她只得閉口不言。 顧瓔沉浸在方才的懊惱中,一時沒留意到陸崇自進來后,便沒再她面前自稱為“朕”。 “阿瓔,你生氣是對的?!标懗绮蛔屗龔淖约荷磉厭觊_,扶著她單薄的肩膀,強行跟她對視?!鞍嬆愦饝^等我回來——” 她確實答應了,可她沒想到自己答應的人是天子! 顧瓔只覺得胃里不適的感覺再次襲來,她克制了片刻,方才開口道:“皇上,請恕民女眼拙,未能認出天顏?!?/br> 陸崇隱約猜到了她想說什么,墨眸中閃過一抹暗色?!鞍?,所以你改了主意?” “多謝這些日子來皇上對民女的幫助,民女感激不盡?!彼吐暤溃骸澳S諾過民女,民女有說不的機會——” 說完她就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臉上的神色。 認真論起來,是她的錯。自作聰明的猜測他的身份,沒有問明白就答應下來。 陸崇早就猜到顧瓔會因為他的身份而逃避,故此上次才沒自報身份。他想著等她對自己的感情深一些再告訴她。 阿瓔是個重感情的人,到時候就能更好的留她在身邊。 今日他得知白鹿丟失的那一刻起,猜到了事情不尋常,立刻讓陸桓去帶回本想送給顧瓔的那一頭,直接帶回行宮。 雖然不這么辦事情也能查得水落石出,可顧瓔必然會經受審問,她的身子經不住。他若此時不露面,還能繼續瞞下去。 可若太后堅持用強硬手段審問,陸桓是攔不住的,只能由他親自出面。 如今只將那頭栽贓給顧瓔的白鹿說成是誤入顧宅,照樣能定她福澤深厚之名。 如今也不過將一切都提前了。 “阿瓔,你當真要跟我分開?”陸崇眸色晦暗不明,他語氣極輕,卻不會有人敢忽略其中的分量。 顧瓔捏緊了指尖,正要艱難點頭時,再也忍不住胃里的難受。 她拿帕子捂住嘴,掙開了陸崇的手,快步往殿外走去。 顧不得許多,她直接扶著樹吐了出來。 “倒溫水來——”陸崇匆匆吩咐了一聲,也跟著她走了出去,輕輕替她順背。 顧瓔胃里沒什么東西,也吐不出來,好在用溫水漱口后,終于舒服了些。 “阿瓔,我讓太醫來給你瞧瞧,是哪里不舒服么?”陸崇放緩了聲音問。 顧瓔不想自己的身份再暴露在行宮中,連忙搖頭道:“我只是有些苦夏,來時的馬車顛簸,胃里這才有些不舒服?!?/br> “皇上,棠棠還在家里等我,我想回去了——”她目露懇求之色,沒再自稱“民女”,陸崇本就對她硬不起心腸,這兒愈發柔軟了些。 見她面色似是好轉,陸崇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牽著的手走了回去,扶著她在軟榻上坐下,又親手墊了靠枕在她身后,讓人準備了養胃的粥和小菜。 長錦宮中的人饒是天子心腹,卻還是頭一次見他如此用心待人,看向顧瓔的目光全都變了。 梁正芳親自去膳房吩咐。 見顧瓔還是想走,陸崇將她按回去休息,他望著顧瓔雪白的小臉兒和尖尖的下頜,輕輕嘆了口氣,終于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