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兩個雀兒喜
抱著我的「雀兒喜」把玩著我的頭發,用僅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說:「瞧你嚇成這樣,可憐啊,好可憐的孩子?!谷缪┮话惆尊w指撫過額頭,她的手很溫暖,和雀兒喜冰冷的鱗手完全不同。 這么一對比,違和感漸漸浮現,黑紗女性的臉和雀兒喜分明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可兩人展現的氣質完全不同,若說雀兒喜如幽深的大海般難以捉摸,眼前的黑紗女性就像披著黑色禮服的圣母瑪莉亞,慈祥中透露著異樣感。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兩個雀兒喜? 遠方的雀兒喜撇下皮埃爾老師,推開人群快步跑過來,我一看到她的臉就很想大哭,若非身體動彈不得,真恨不得撲上前用牙撕咬她的頸子,讓她用皮rou感受我的心有多痛。 雀兒喜在離我們二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面色鐵青嘴里念叨:「不......這不是我要的......我沒有想要傷害蘋柔......我只是想試探......」 「雀......咳!」我一張口,鐵銹的味道從喉頭涌上,溫熱的液體從嘴角流下。 我曾想過獨自前來可能有危險,但心里某處仍舊想相信,雀兒喜知道她在做什么,我想更了解她,就得照著她的劇本走,若真的遇上危險,她會來救我的...... 對她的迷戀使我盲目,會導致這樣的結果,只能說是我的愚蠢與錯信。 雀兒喜臉色更難看了,她轉頭瞪向周圍的墨綠衣袍人,那些人被她瞪視嚇得連連后退,卑躬屈膝低聲念著聽不懂的語言。 與雀兒喜長得一模一樣的黑紗女聲音一沉,說:「才害死前一個,現在又想重蹈覆轍?」 黑紗女的問題又直又狠,像一只布手套狠狠甩在雀兒喜臉頰上,不帶過多殺傷力,卻充滿污辱與指責。 黑紗女掀開面紗,露出和雀兒喜相同的臉孔,她們兩人簡直比雙胞胎還像雙胞胎。黑紗女看起來溫和,說出來的話卻是句句帶刺,「你上來無水界的時間還短,很多事情都還在學習,這點我能體諒,但有些錯誤是一但犯了就無法挽回了,這孩子只是普通學生,不久前連我們的存在都不知道,這還是你告訴我的不是嗎?你對她寄予厚望就該珍惜她,而不是用加諸痛苦的方式逼她跟上你的腳步?!?/br> 雀兒喜伸出手,似乎想從黑紗女手中把我抱過去,但黑紗女卻退了一步,我看見雀兒喜露出一絲怒意,她很快收斂起情緒,淡漠地說:「褢鶿櫲鮞,你都沒變。教訓我的模樣,和從前還在無水界學塾時一樣?!?/br> 黑紗女輕駁,「我已經不叫褢鶿櫲鮞了,從我上岸進入無水界,我的名字就叫露娜,你也已經不是從前的你了,不該記著過去的名字,別忘了我們都是誓言捨棄過往,才成為『瀅鎮之首』?!?/br> 「你說的沒錯,現在的我,只能是雀兒喜?!谷竷合舱f這話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機械式復誦一段臺詞,對臺詞里的涵義卻無法打從心里認同。 自稱露娜的黑紗女點點頭,說:「沒錯,這樣想就對了,回去后和這孩子好好談談吧,盡快選定『結心者』你才不會這么軟弱,其他人都已經步上軌道了,你也得趕快跟上,別忘了,時間一直在倒數?!?/br> 這次雀兒喜要接過我時,露娜沒有避開,當雀兒喜碰到我的身軀時,她身上的衣袍像活了一樣,撲過來將我層層包圍,痛感逐漸麻痺。自稱「瀅鎮之首」的露娜、看不清面容的墨綠衣袍人、詭異的異地城市......等景物逐漸看不清,視野陷入黑暗—— 我睜開眼睛,嚇得從床上彈坐起來。 回到寢室了。 有東西從臉上滑落,是那團像布幔的墨綠色東西,恐懼感衝上來,我甩開那團可怕的東西,用棉被包住自己,寢室內有著淡淡的沐浴乳香氣,以及待洗衣物的汗水味,是屬于正常世界的味道。 太好了,離開那個可怕的地方了...... 身體仍記得骨頭被硬生生打斷的觸感,關節脫臼的喀聲彷彿還在耳邊回盪,全身顫抖不止,我忍不住屈身抱住膝蓋,這么做無法緩解我的焦慮,但能讓我感覺沒那么孤單。 我后悔了......好可怕...... 好想離開......遠離這到處都是惡意的學校......遠離討厭的人際關係......遠離這間寢室......遠離......室友雀兒喜...... 雀兒喜呢? 我看向對面的床鋪,發現雀兒喜也躺在床上。她沒有跟著醒來,雙眼緊閉,眉頭皺成團,臉色很難看嘴唇咬得泛白,看起來像做了惡夢,盜汗得很嚴重,烏黑的長發像擴散的蜘蛛網,一層又一層,將她團團包圍,而她就在煩惱絲的中心,于睡夢中痛苦掙扎。 「雀兒喜?」我輕喚,但她好像聽不見。我爬下床沿,試著走過去叫她,腳剛落地就往旁邊摔去,我的腳抖得太厲害,站都站不穩。 她看起來很難受,我應該去叫醒她。但,有需要這么做嗎? 我將視線從身陷惡夢的雀兒喜身上......移往寢室的門。 逃吧! 瘋狂的念頭佔據大腦,我的行李箱就在床底下,書桌上的東西只要帶走電腦設備和耳機就好,在我執意轉學時爸爸mama曾說過,不論我做什么決定他們都支持,只要我好好解釋,他們會站在我這邊的。 既使是學期中突然休學這等大事,只要我堅持,他們也不會多加阻攔,用手機訂飛往倫敦的機票不是什么難事,回到倫敦,我可以在當地找份與音樂無關的工作,不管是在飯店擔任雙語服務人員也好,還是找個街角的花店,過著每天剪草修花的生活,下了班回到家喝mama煮的雞湯,休假時和家人一起去烘焙店買新鮮吐司...... 逃吧! 在你成為結心者之前,你都還有機會離開,好好思考什么才是你要的?,斃蛟f過的話在耳邊響起。 逃吧! 我強撐起膝蓋,撈出床底下的行李箱,把柜子里的衣服和雜物胡亂擠進箱子中,來不及收拾的筆電和耳機直接拿在手上,我拖著行李箱走過穿衣鏡時,看見頭發散亂,活像倉促逃難的自己。 「唔......」 我轉動門把的手頓了一下。 我僵硬的回過頭,只見雀兒喜痛苦的握住脖子,好像在掙扎什么,她拱起腰,全身不自然的扭曲著,雙眼卻仍死死閉著,好像夢中有什么東西禁錮著她不讓她醒來。 不行,我不能心軟......要離開只能趁現在了......若她醒了定不會輕易放我走......什么海龍什么賽蓮的......這些都與我無關......我還不是結心者......還能離開...... 說到底,我和雀兒喜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不是情人,連閨蜜都稱不上。 我們只是「室友」。 心一橫,我伸手轉開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