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雁去洗澡了，留下張子揚一個人待在原地，傻傻回味著方才那不知道算不算吻的觸感。

    他伸手觸碰方才被咬了一口的下唇，馀溫與緊繃的受力感已經消失，他卻無法忘記魏雁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在意識到對方對他做了什么時，心里那份不可言說的悸動。

    他忍不住去猜測，魏雁的行為究竟代表著什么意思？是喜歡他嗎？還是其實只是不小心碰到的？

    張子揚無比懊惱此刻什么都看不見的自己。如果方才他能看見哪怕一秒，就能從魏雁的表情窺知一二，而不是自己在這里胡亂揣測永遠得不到正解的困惑。

    他嘆了口氣，患得患失。

    他獨自糾結了好一會，卻發現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后，決定放棄，他還有更重要事情要做。

    張子揚藉著雙手替自己識路，一路摸索著走到廚房去，他聽著里頭傳來的爐火聲，問：「今天誰負責廚房？」

    「少爺是我，惠姨。之后廚房都由我負責?！?/br>
    「飯煮好了嗎？」

    「好了，您在餐廳用餐嗎？還是我將飯送至房間？」

    「好了的話，你東西收一收可以走了?！?/br>
    惠姨臉色大變，「少爺這是什么意思？」

    「辭退你的意思，很難懂嗎？」張子揚臉上寫著一貫的漫不經心。

    「我需要一個理由?！够菀瘫M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

    張子揚滿臉嘲諷，「我辭退你還需要理由？」

    「是因為魏少爺看不慣我？他找您打小報告？」惠姨進行著猜測。

    「沒有，不是他，可能是因為……你煮的湯的味道，我一聞就反胃吧？」張子揚揚了揚手機，「我已經跟薛叔說這件事了，他沒有意見，你有行李要收的嗎？有的話收一收，沒有的話現在就能離開了?！?/br>
    惠姨突然揚高音量，「不可能！我在張家三十多年了，比薛華還資深，他怎么可能敢資遣我！」

    「他資遣你？你是不是搞錯自己的主人是誰？發薪水給你的又是誰？」張子揚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頭腦糊涂了就早點退休養老吧，別在這里給我添堵?！?/br>
    張子揚邁步離開，在快廚房即將消失在惠姨視線內時，身影頓了頓道，「對了，好心提醒你一下，等一下如果接班的人來了，你卻還沒走，那他們會直接把你的東西扔出去?！?/br>
    惠姨眼里都快噴出火花了，張子揚，你怎么敢?。?！

    可惜，被記恨的人毫無所覺，他又補充說道：「喔，如果摔壞這里的東西的話，從你的薪水里扣?！购?，才邁步離開。

    「啊啊啊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不知人間疾苦的狗雜種?。?！」

    張子揚任憑惠姨咒罵都無動于衷，這種類似的話他從小聽到大，早就聽厭煩了。

    之前不動他們是因為覺得沒必要，卻不曾想給了某些人雄心豹子膽，連他的人都敢管。

    他最討厭那些拿著自己訂定的一大堆自視清高的規矩，去評價別人的人了。

    魏雁當天晚上睡前去廚房找水喝時，便發現整理的人換了，他看著身型以及年紀完全不一樣的僕人問道：「奇怪，這里換你負責嗎？原本那一位呢？」

    對方是一位綁著低馬尾，戴框眼鏡的中年婦女，「這我不太清楚，不過從今天起就由我來服侍您和少爺了。聽少爺說您最近在進行身材管理，明天幫您準備溫莎拉、雞胸rou以及酪梨蔬果汁可以嗎？」

    「不用這么麻煩?！刮貉銛[擺手，「還得額外幫我準備，我自己去外面買就好?！?/br>
    「不麻煩，少爺非常重視您。照顧好您才是首要職責?！?/br>
    魏雁笑了，他突然很喜歡這位新來的煮飯大姊，「你這話不怕被你們家少爺聽見？」

    蘭姐搖搖頭，同樣回以微笑：「少爺會同意我的說法的?！?/br>
    魏雁挑了挑眉，對那句話不與置評。

    他問道：「請問怎么稱呼？」

    「叫我蘭姐就好?！?/br>
    「好的，那蘭姐也叫我魏雁就好，我不習慣被喊少爺?！?/br>
    「不行的，這是張家的規矩，還望魏少爺見諒?！?/br>
    魏雁聳聳肩，「好吧。很高興見到你，蘭姐?！?/br>
    蘭姐朝他九十度鞠躬，「我的榮幸，魏少爺?！?/br>
    魏雁端著溫水回房間時，張子揚正躺在沙發上適應手機的新功能，那是專門設計給視障者使用的介面：手指只要觸碰到螢幕，系統便會唸出該應用程式或者頁面上的文字內容。張子揚的手指在螢幕上快速滑動，斷斷續續的機械音連成一塊，聽不清內容。

    魏雁伸手將張子揚的手機抽走，「你將原本那個煮飯阿姨換走了？」

    「對阿?！箯堊訐P尋聲抬頭看人，鼻尖自動捕獲魏雁身上的香氣，與他同款的薄荷沐浴乳味道，明明是清爽型的氣味，可不知道為什么，穿在魏雁身上好像多了一股奶香味，讓人想擁他入懷。

    于是他問：「你剛剛喝牛奶了？」

    「沒有，喝水而已?！刮貉銌枺骸笧槭裁?？」

    張子揚側轉過身拍了拍身前的空位，「坐?！?/br>
    「不坐?！?/br>
    「喔……」張子揚看起來有些失落，他翻身在沙發上坐好，「因為她欺負你?！?/br>
    魏雁的心有了一瞬的觸動，「誰說的？是我欺負她才對吧?！?/br>
    張子揚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br>
    魏雁哼笑一聲，「你又知道了?！?/br>
    「你住在這里照顧我，我不想讓你住得不舒坦，你遇上的所有事情，只要是讓你過得不愉快的都可以跟我說，除了我之外，我可以讓他們全部滾蛋?！?/br>
    魏雁伸手去捏張子揚的臉頰，「你想得真周道啊，還記得把自己排除在外?！?/br>
    「嗯?！箯堊訐P點頭，滿臉認真，「我是不會離開你的?！?/br>
    魏雁放開手，輕撫被他捏紅的那塊頰rou，「那萬一是你惹我生氣怎么辦？」

    「我……任你懲罰，你想怎么打我罵我都可以，所以不要消失，如果找你卻得不到回應的話，我會失控的?！箯堊訐P握住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溫柔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絕望，卻偏偏他的眼神卻木訥得毫無生氣，看得魏雁心臟一陣陣泛酸。

    「好，我答應你?！刮貉阏Z氣溫柔，「明天我就在家里備一些球棒、狼牙棒、高爾夫球桿等道具?！?/br>
    「嗯？」來真的？

    張子揚抖了一抖，語氣生硬道：「其實我覺得我們應該不會有爭執問題，我……我都聽你的，真的?！?/br>
    魏雁揉了揉他的頭，「我相信你，但偶爾還是得以備不時之需嘛，是不是？」

    不不不……不是……

    張子揚哭喪著臉，任憑魏雁將手機塞回他手里，然后走遠都沒有其他的反應。

    只因他在腦海中反覆思考著一句話：「如果我說我反悔了，把我趕出去也可以的話，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