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108節
第六十九章 回到了小院, 姜婳抱著晨蓮買的糖,輕輕敲開了盎芽所在的屋子的門。 其實只是告訴盎芽,她們回來了。 小院平日只有她和晨蓮兩人, 盎芽又失了神智, 她們如若出門就只能將盎芽鎖在房間中。 晨蓮打開了門鎖, 姜婳輕輕推開門,發現盎芽正縮在角落。 四周的窗戶都是關的,門打開時透過一絲光,在角落的盎芽立刻就顫抖起來。盎芽抱著自己的頭, 渾身瑟縮著。 姜婳忙將門關上了。 四周雖然還是有光亮,但是沒有明媚的日光了。姜婳望著盎芽, 有些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隨著門關上, 盎芽顫抖的身子一點一點平靜了下來。 見到盎芽平靜了下來,姜婳心中才松了一口氣。她輕著步子上前, 坐在床邊, 從手中的紙袋中挑選了四五個不一樣的糖,輕輕地推到盎芽身前。 盎芽因為她手指陡然出現在視線中顫了一瞬, 隨后又被那些糖吸引。 “同上次的糖不一樣的, 要試試嗎?”姜婳眸色很溫柔。 盎芽小心地將糖拿過,顫著眸望著姜婳:“......也很甜嗎?” 姜婳又從紙袋中拿出了一樣的糖,指著其中一顆圓鼓鼓形狀的糖道:“這個最甜,里面摻了杏花, 盎芽知道杏花是什么模樣的嗎?就是春天開在樹上的白色的那種花?!?/br> 盎芽于是從幾顆糖里面挑了這一顆,上次姜婳同她示范過, 此時她按照上次姜婳口中的方法笨拙地撥開糖紙。 從始至終, 姜婳一直輕輕的看著她的手。 直到那顆糖被盎芽放入口中,她才膽怯地望了姜婳一眼。姜婳望了一眼桌上的膳食, 那時早上晨蓮送過來的,看著盎芽似乎沒有怎么動。 她想著等會讓晨蓮送熱一些的膳食進來,同盎芽輕聲告別后,她便收了一下桌子,端著冷透的膳食出去了。 房門沒有被鎖上,只是被姜婳從外面輕輕地關上了。 那顆摻著杏花的糖已經很甜了,可如若用到里面碎的杏花瓣,唇齒間便會傳來一絲獨特的苦澀。 盎芽縮在墻角,看著手中形狀不一的糖。 在她的不遠處,還有姜婳特意留下的四五個圓鼓鼓的杏花糖。 * 吩咐晨蓮之后,姜婳回了房間。 晨蓮將屋子里面收拾了一下,然后將那方錦盒放置在了銅鏡前。姜婳望著那方錦盒,像是想到了什么,到了銅鏡前的木凳上。 她打開錦盒,掀開暗紅的絨布,望著里面繁復的金釵。 ......實在不太像長寧郡主會送給她的東西。 即便是為了討好謝欲晚,長寧郡主也不會送這樣繁復華貴的東西給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先不說在靜王府中長寧郡主有多受寵,便是再受寵,如若要送禮,也要在符合身份的余地內投其所好。 姜婳閉上了錦盒,喚來了晨蓮,她望著晨蓮,輕輕吩咐了幾句。 晨蓮彎著眸,點頭應了。 處理完金釵,姜婳到了書桌前。 想到遠山寺發生的一切,即便已經過了許多日,她還是有些不能平靜。 只是這幾日又發生了許多事情,事情堆疊在一起,她無暇去思考更細的東西,就像那一壇碎掉的梨酒。 她站起身,在桌上端正鋪了一張宣紙。纖細的手指持著毛筆,染上了墨,她靜靜地書寫了一宣紙佛經。 寫著寫著,她想到王瀾意腰帶上面繡的佛經。 等到一張宣紙被寫滿的時候,姜婳心也靜了下來。她鋪開另一張宣紙,細致地寫了起來。 一是怕自己有所遺漏,二是想借著紙筆梳理一下思路。 以她的身份,平日如何都接觸不到王尚書。 機會是在十日后。 王尚書之妻王夫人前幾日給長安城中各小姐遞了拜帖,邀約各小姐一同去通山寺祈福。她和姜玉瑩都收到了拜帖。 姜婳垂著眸,細細想著。 她應姜玉瑩的時間就快到了,但是姜玉瑩答應她的事情并沒有做到。姜玉瑩不是信守諾言的人,那日應她只是因為姜玉瑩覺得應她比逼迫她更簡單些。 但是這些年姜萋萋一直在姜玉瑩身邊,手上自然會有些姜玉瑩把柄。 故而兩人可能僵持住了,只是不知道能僵持多久。 才及笄的姜玉瑩,同十年之后那個威脅她的姜玉瑩,在姜婳的腦中變幻。 上一世她其實聽聞了一些姜玉瑩在夫家的事情,種下什么因,得出什么果,姜玉瑩未同人種下一顆善果,姜府落魄后,她曾經依仗的權勢便成為了夫家欺壓她的東西。 在那般痛苦之中蹉跎了五年,姜玉瑩變得更為心狠和決絕。但是現在的姜玉瑩,還只是一個被寵爛了根子的嬌小姐。 相較于姜禹和祖母,姜玉瑩只是她要面對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姜婳一邊想著通山寺的事情,一邊想著她要如何應對姜府的事情。這幾日祖母已經在按照探她的口風,似乎為她尋到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婚事,幾次三番暗示她。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姜婳有些疲倦地垂下了眸,閉上眼那一瞬,耳邊又陡然響起寧玉郡主說的那些話。 她將頭埋在了手間,愣愣的看著桌子。 等到晨蓮敲門進來的時候,就發現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晨蓮上前,點了一盞燈,屋子里面瞬間明亮起來,姜婳也抬起了頭。 晨蓮笑盈盈道:“小姐,用膳了?!?/br> 是晨蓮才從廚房端來的膳食,還冒著熱氣,姜婳望向一眼,輕聲應下。她猶豫著,望著面前的晨蓮,許久之后也未問出那一句‘關心’的話。 以謝欲晚的聰慧,惹怒天子至此,便只能說明他的故意惹怒的。 她對朝堂權謀之事,了解不過他一分。她如今已經有許多煩心的事情,如何還要為他擔心。 沒有她,他只會擁有更好的一生。 她也會。 她輕輕吹著勺子中的湯,待到冷透了,才放入唇中。即便冷了,湯還是有一股清甜味,姜婳用勺子勺了勺,看見了馬蹄。 她輕輕咬了一口,咽下下去。 * 司府。 司洛水跪在靈堂前,眼睛紅腫,她不知道為何只是半日,從小同她一起長大的哥哥就離她而去。 在她的身后,是她的父親,當朝御史大人司重。 司重沉默地望著前面的棺木,向來嚴肅的御史大人,此時觸摸棺木時手卻在顫抖??匆娺€在不停落淚的女兒,司重嘆了一口氣:“去陪陪你母親吧,她連著哭昏了幾日,眼睛本就不好,再這樣哭下去,日后眼睛就要瞎了?!?/br> 司洛水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掩面向著母親的房間去。 司重看了悲痛的女兒一眼,手重重地撫在了棺木上。 前面的火盆還在燒著,靈牌前的香還在燃著,司重望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重重地跪了下來。 是他的錯。 是他一直將司禮同那位丞相大人比較,才讓司禮生了嫉妒的心思,因為司禮那些嫉妒,那十位學子才會蒙受沒頂之災。 那日之后,司禮取得了功名,卻也日日被那些無辜慘死的性命困壞了心性。司禮開始信佛,給所有寺廟捐了一筆又一筆香火錢,每日求神佛寬恕他的罪孽。 再后來,那孩子便覺得,既然他都如此誠心信佛了,那再多些罪孽,神佛也會寬恕的。 他始終在孩子身后看著,從學子之死開始,他就看見自己的孩子走向了末路。 他該公正,可司禮是他的孩子。 當時只有一個法子,太子是嫡長子,但是皇后因為難產早逝之后,所在的母族殷家被其他世家不停打壓,從前殷家仗著權勢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也全都被揭露了出來。 殷家是一個注定頹敗的家族,無法為太子登基提供任何的助力。這些年天子明里暗里都有過暗示,他都沒有正面回應。 當時唯一的法子,就是同天子‘談判’。 后來,他將手中的一半勢力向天子投誠,并告訴天子,司家會永遠擁護太子。但他只有一個要求,只要司禮沒有再犯下滔天的罪惡,便留司禮一命。 那時天子沉默了許久,司重一直恭敬地跪拜在大堂之中。司重神情沒有很沉重,做下投奔太子的決定后,司重便知道,天子一定會應的。 因為天子同他一樣,都是一個父親。 果不其然,天子應了。 那件事情草草結案。 后來司禮又做了許多事情,他都一一替他遮掩過去。司禮越來越信佛,手段也越來越狠厲。 平日其實也算嚴謹,只是遇上同謝欲晚有關的事情,司禮便—— 可即便司禮的確生了讓那個女子死的念頭,但那是因為那女子先打碎了司禮送的玉。即便司禮不該如此罔顧人命。 可謝欲晚他如何能直接殺了他的兒子? 說到底,謝欲晚不過是通過逼宮得來的丞相之位,若是按照祖宗法制,這般的人便是比上他兒,罪孽更要深重不少。 只是成王敗寇,朝堂上鮮少有人言。 司重對著天地狠狠地磕了一個頭,隨后孤身走入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他要去狀告謝欲晚。 * 隔日,滿城風雨,電閃雷鳴。 姜婳推開窗,就看見晨蓮撐著一把傘,手中端著什么東西,應該是早膳,正從院子外走回來。 未曾多想,看著如此大的風雨,姜婳從里面打開了房門,想讓晨蓮快些進來。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風和雨一瞬間涌了進來,吹起了她的頭發,風太大了些,一根玉簪悄然落地,摔成了幾截。 姜婳輕聲‘呼’了一聲,蹲下身去撿。 然后耳邊就傳來了晨蓮的聲音:“小姐,公子入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