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65節
她心中知曉,寒蟬只是在同橘糖生氣。 “是因為橘糖傷到了自己嗎?”她小聲說道。這是她思來想去,寒蟬這么生氣的唯一原因。 寒蟬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眸。 姜婳望著他,輕聲道:“橘糖昨日同我說,她很害怕?!?/br> 抱著劍的少年手指尖緊了一瞬。 “我不知道你們在暗衛營曾經發生過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橘糖對當年的事情,一直都很怕??墒亲蛉?,她同我說,此后再不能見到寒蟬和公子,讓她更怕?!?/br> 寒蟬依舊眸色很冷,姜婳也止住了話頭。 似乎在這一瞬,她突然明白了前世橘糖、寒蟬同莫懷之間的糾葛。 明明便是她都看得出,橘糖更依賴的人是寒蟬,為什么平日橘糖走得更近的人卻是莫懷。甚至府中一直流傳著橘糖喜歡莫懷的傳言。 以至于上一世寒蟬來同她交易時,他所提出來的交易條件是讓她為橘糖和莫懷賜婚。 因為橘糖怕。 看見寒蟬和謝欲晚,橘糖便會想起暗衛營中那些讓她害怕的事情。而這件事情,謝欲晚和寒蟬都明白。 所以謝欲晚讓橘糖到了她身邊,寒蟬求恩典時要的是橘糖同莫懷的賜婚。 就在這時,莫懷回來了。姜婳輕呼一口氣,望向莫懷。 莫懷的臉色很難看:“寒蟬,去請大夫,公子暈倒了?!?/br> 姜婳一怔,手指突然收緊。 吩咐完寒蟬,莫懷歉意望向她:“公子暈倒了,應該見不得小姐了,無論什么事情,等公子醒過來了,小姐再同公子說吧。屬下安排人送小姐回去?!?/br> 姜婳望向書房的方向,輕聲道:“這院中怎么連個丫鬟都沒有,如何照顧人,帶我過去吧。姨娘常年臥病在床,岐黃之術,我稍稍通曉一些?!?/br> 涉及到謝欲晚,莫懷沒有推辭,小聲道:“那小姐同小的來吧,公子不喜人伺候,平日院子里本就只有橘糖一個丫鬟,前些日橘糖被送走了,院子中就只有我和寒蟬兩個人了?!?/br> 姜婳提著裙擺,穿過走廊,莫懷推開了書房那扇門。 她向著里面望去,一面大大的素白屏風擋住了半個房間。莫懷帶著她向里面走去,她沉默地望向病床上的人。 青年臉色蒼白,安靜地躺在床上。 即便昏睡過去,他的睡姿依舊很好,雙手交疊在胸前,十分端正。 她沒有太避諱,上前摸了摸他額頭。 ......沒有發燒。 她試著把脈,上一世她同大夫學了些,但其實也就是個半吊子。 手指尖搭在青年的腕間,隔的近,她甚至能看見他手背上蔓延的青筋。 她眼神移開,試圖專心到把脈上,可無論如何把,她手下好像都是一副正常的脈象。她只以為自己學藝不精,對著莫懷抱歉了一聲。 “我也只通曉一點,看不出,我陪你一起等大夫來吧?!?/br> 莫懷沒有說話,這幾日公子身體一直不好,來了幾個大夫說辭都一樣,公子身體沒問題。 可是沒問題,為什么會暈倒...... 公子對這件事情,倒是不怎么傷心,只是讓他把他吩咐的那些事情,一件件去給辦了。他看不懂公子吩咐的事情,有些在長安,有些在江南,有些是從前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些卻吩咐得沒有一絲端倪。 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對姜婳說。 姜婳蹙眉,望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她不知道,命運的軌跡為什么開始一點點改變了。 上一世十年,除了為她擋毒箭那一次,謝欲晚幾乎沒有生過什么病。 可今日這般模樣,病看著并不輕。 是因為來了江南,發生了些別的事情,所以才生病了嗎?姜婳眉心蹙起,一種不安緩緩從心中蔓延開。 她眸顫了一瞬,沒有發現,床上昏睡的人正緩緩睜開了眼。 見到眼前是她,他怔了一瞬,隨后下意識牽住了她的手。待到真實的觸感從手間傳來時,病床上青年眼眸楞了一下,卻似乎在下一瞬說服了自己,垂著眼眸沒有松開。 他的手常年寒涼,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搭上來的那一刻,姜婳整個人都怔住了。她下意識抽出自己的手,轉身看向莫懷:“莫懷,謝欲晚好像有蘇醒的跡象了?!?/br> 似乎用了許久,床上的青年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夢。 他眸半垂著,雨天的光很淡很輕,映在素白的屏風上。他未直接抬頭去看,余光中是素白之上一片淡淡的影。 適才他眸中浮現的情愫一點一點變淡,他掀開被子,欲起身。還未動作,就被姜婳直接止住。 下意識扶住謝欲晚手的時候,姜婳指尖顫了一瞬。 但她沒說什么,又松開了。 謝欲晚沒有看她,只是淡聲道:“怎么在這?!?/br> 姜婳垂著頭,不知自己胸腔為何有些腫脹,她輕聲道:“來為橘糖求情?!?/br> 這話說的的確有些委婉了,如若今日謝欲晚不是在病床上,她如何都是來‘理論’的。謝欲晚眸很淡,心中也明白。 他輕咳嗽一聲:“沒什么好求情的,你不也一直希望橘糖離開我身邊嗎,如今也沒有什么不好。你這般喜歡江南,那就留在江南吧。你喜歡的地方,橘糖也會喜歡?!?/br> 說著,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在交代,似乎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明日我會回長安?!?/br> 姜婳眉心微蹙,謝欲晚這般‘柔軟’時,她發現自己居然也說不出來什么難聽的話。此時她同他的距離,并不算太遠,但因為謝欲晚的平靜態度,她心中也生不出介意。 “你還在生病?!彼p聲道。 謝欲晚淡淡看了她身后的莫懷一眼,莫懷忙上前:“公子?!?/br> 姜婳聽著謝欲晚輕聲吩咐著什么,因為生病,他聲音并不大,但也聽得出并沒有刻意避著他,因為她垂頭便能聽得清清楚楚。 ......話能聽清楚,但是聽不太懂。 姜婳也早就習慣了,上一世這些事情,他也不太會避開她。甚至只要她問什么,哪怕是朝堂的機密之事,他也會淡淡同她講述清楚。 此時她也只是在想。 都來了江南了,明明尚在休假,又有上一世的先機,謝欲晚怎么還如此忙碌?生病都不能歇息一會嗎。 待到莫懷下去后,房中只有她和謝欲晚兩人。 謝欲晚似乎不太愿意同她多言,卻也沒說出讓她走的話。她不明白他的情緒,也就再次嘗試同他聊起橘糖的事情。 “謝欲晚,橘糖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同她計較了好不好?!?/br> 因為他生病,她聲音也下意識放得輕和軟了一些。 青年眼眸半抬,蒼白的手虛虛握了一些,才淡聲道:“回去吧,便同橘糖說,那日是寒蟬不該如此淡薄。她若是怨寒蟬,自己來尋他,別再麻煩你來了?!?/br> 姜婳總覺得這話有一絲怪異,但她還未想出是因為什么時,就看見青年已經閉上了眼。 “外面的雨停了,姜婳,走吧?!?/br> 他不曾再言一句,似乎這就是個尋常的告別。姜婳手指一怔,也沒有什么再留下來的道理。她垂頭,不知為何再說不出什么有關橘糖的話。 ......他病了倒顯得她有些‘不近人情’。 她輕聲嘆了口氣,這些日發生的一切,隨著于家的事情,都變得太復雜。今日莫懷同她說的那些,她雖仍舊認為謝欲晚做的是錯的,但也不能如從前一般理直氣壯了。 這是她的問題。 她心中亂得可怕,總感覺有些什么事情,從一開始就被她遺漏了。就在這時,她垂頭打開了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了謝欲晚那雙眸色很淡的眼。 他沒有什么情緒地,在一片素白的光影之中。 “砰——” 門關上那一瞬,坐在床上的謝欲晚,一口血吐了出來。他淡淡地抹去了唇角的血,沒太在意地向窗邊走去。 他抬起窗,輕關上。 室內呼轉的風,一下子停了下來。 他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想起適才蘇醒時他牽住的那雙手。他眸靜靜閉上,再抬起眸時,已經恢復了一片淡然。 他其實......也沒有很生氣。 姜婳因為于陳怪罪他,本就是很尋常的事情。細致想來,也不算是誤會。 他的確一開始就心思不純。 他放任姜婳同于陳私奔,不過是從一開始便知曉,于陳同她之間,絕無可能。他目的不純,實在也無法再去苛責她的情緒。 他只是在詫異,自己為何會生氣。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的確按照他為她尋好的路,一步步走。 謝欲晚半垂著眸,最后竟然也只能將昨日的一切歸根于‘冒犯’。她因為于陳,如此指責他,是冒犯之舉。 他只是,在因為她的‘冒犯’生氣。 她若真想留在江南,便留在江南吧。長安那些事情,他去處理,本也一樣。左右,他并不是護不住她。 長久在一處,總會膩的。她能厭了長安,便也能厭了江南。 能厭了他,那也只是一個于陳罷了。 謝欲晚后面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他淡地望著那一扇閉上的窗,恍然間,他看見了前世那場下了七日七夜的大雪。 只是他的記憶中,似乎不止有那一場雪。 他看見了山崖之上盤旋的孤鷹,滿目的雪,和山頂上那一株赤紅的花。他靜靜地望著這些從未在他記憶中出現的事情,想起自他重生之際,便在他心間盤桓的那句話。 世間萬物有其該有的軌跡。 他淡淡垂著眸,恰好莫懷帶著大夫進來。 嗯,這一次換了一個新大夫。 大夫抬起他的手,垂頭靜靜把脈,一刻鐘后,依舊是同之前的大夫一樣的話:“公子,你面色蒼白,但是單從脈象上來看,公子您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問題。是老夫醫術不精......” 謝欲晚沒有什么情緒,他淡聲道:“莫懷,送大夫出去吧?!?/br> 莫懷無奈地請滿眸不解的大夫出門,他望向凳子上的公子,見公子已經翻開了一本書。他眉心微蹙,想不清公子為何能夠如此淡然。 但莫懷也只能望向大夫:“您請?!?/br> 大夫摸著胡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喃喃一句:“奇怪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