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53節
“阿婳,船夫同在下說,這般天氣最好捕魚了,你要不要也同在下一起去看看?在那邊,不太遠,船夫就是那個昨日給我們馕的人。聽說他家原本在商陽那邊,在下倒是未去過商陽。阿婳,要去嗎?” 少年眸彎著,藏著害羞和期待。 姜婳望著于陳,陡然輕笑了一聲,咽下心中的情緒,點頭:“去,這般天氣還能捕魚嗎,魚,活的我只見過養在池塘中的紅鯉魚。喂點點心,就都圍上來了?!?/br> 于陳眸綻開一瞬笑:“在下府中恰有一方很大的池塘,娘親愛好逗魚,那池塘里面不僅有紅鯉魚,還有一些在下叫不上名字的其他魚,阿婳如若同我娘親相見了,當是一見如故?!?/br> 說完,少年似乎害羞了,忙轉了頭,只用余光小心看著身旁的少女,看見姜婳一直笑眼盈盈看著自己,本就紅的耳尖更像是充血了一般。 甚至說起話,都有些結巴。 于陳:“船夫,在,在那邊,我們過去吧?!?/br> 姜婳應了一聲,漫天的光亮中,她未再向身后恍若渾然一體的昏暗望上一眼。 * 遇上風雨,船晃晃悠悠,但也終于在隔日到了江南。 碼頭吵鬧的聲音傳入姜婳耳中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指尖在輕顫,抬眸那一瞬間,一滴淚直直垂下。 對面,于陳呼吸輕了一瞬。 許多年后,于陳依舊記得,只此一眼。 而此時,姜婳輕聲笑了一聲,不遠處,謝欲晚的眸開始變得比從前還要淡,恍若日光之下依舊映不出光亮的琉璃。 于陳看了姜婳一眼,隨后走向了一旁的謝欲晚。 “謝兄,此番多謝了。此番已經到了江南,不知謝兄可有住處。如若謝兄尋人不急迫,在下可否邀請謝兄去家中小???” 姜婳在聽見于陳邀請的一瞬間,身子僵硬了一瞬。 謝欲晚從前方收回眼,眸中沒有什么情緒。 “不用了?!?/br> 于陳有些惋惜:“那便待公子尋完人,小弟再來邀請公子,此次若不是公子,小弟同未婚妻如何也不能如此快地到江南?!?/br> 謝欲晚站在船頭,淡淡看著兩人的身影就此離去。 恍若他同姜婳之間,也就此告別。 * 而從始至終,姜婳沒有看過謝欲晚一眼。 只是在于陳下船時,輕聲問道:“都同那位公子說好了嗎?” 于陳惋惜搖搖頭:“我同謝公子一見如故,但是謝公子在江南還有人要尋,我便不好再邀請謝公子去府中了??粗x公子打扮,日后怕是也難遇見?!?/br> 姜婳是不能明白于陳這種真心的惋惜的。 她倒是從未見過,有人能同謝欲晚一見如故。 那人向來就是包著個溫潤的皮,就差把冷漠疏離寫在臉上了。 不過以后,也同她無關了。 到了一處酒樓,姜婳打開自己帶的包裹,將那方令牌和玉佩都遞還過去。 于陳眸顫了一瞬,耳朵都垂了下來,問:“阿婳是已經想好拒絕在下了嗎?” 姜婳輕聲一笑:“自然不是,只是如今我們尚未成婚,這些東西拿在我手中不合適。待到日后,再給我也不遲?!?/br> 于陳怔了一瞬,隨后耳朵全紅了。 ......成婚。 阿婳說同他成婚。 姜婳又從包裹中拿出了一張銀票,遞了過去,輕聲說道:“這是我第一次離開長安,對什么都不太熟悉,手中的銀錢應該暫時只夠租一方小小的院子。但是我人生地不熟,不知如何去做,能否勞煩你為我租一方院子?!?/br> 于陳忙將手備到了身后,紅著臉道:“那些東西阿婳暫時不收便算了,給在下銀錢這種事情,在下萬萬不能接受。院子,我在江南有許多,如何需要阿婳的銀錢?!?/br> 他像是被逼急的兔子,一口一個‘在下’。 姜婳眨了眨眼,收回來了,輕聲道:“好?!?/br> 走在江南的大街上,姜婳對什么都好奇,于陳看著她的神色,一路上買了許多東西。 什么上面畫上小鴨子的木簪子,什么用野果子裹了糖漿的小吃,什么...... 于陳望著身前的身影,只覺得可愛極了。 就連喜歡的東西......都這么可愛。 * 另一邊。 橘糖擔憂地看著一直緊閉著門的公子。 那日最后他們也沒有離開江南,而是隨意買了一處院子,住了下來。 公子開始變得沉默不語,和從前那種沉默,似乎又有了些許差別。橘糖形容不出,她能有的,只有滿心的擔憂。 屋內,謝欲晚其實也沒有做什么,只是同往常一般翻閱著書。 只是偶爾,書止在某一頁,他許久都未曾翻閱。 * 夜間,又是開始下雨。 姜婳推開窗,望向雨幕下的一切,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只要避開心中某一處,她的余生,應當可以平安喜樂。于陳很好,如若他家中人不介意她的身份,待到將姨娘接到了江南,得了姨娘的應允后,她當是會同他成婚。 這般熱烈真摯的少年,姨娘怎么會不應允呢? 如若于陳的家中人不喜她,不好相處,她便同姨娘一起在江南住下來。姜家一旦查起來,百般漏洞,待到時機到了,她便將前世所知曉的事情,散播出去。 這般事情,她不敢賭,需得小心謀劃。 就這樣,在沉悶的雨聲中,姜婳睡了一個安穩的覺。 隔日。 于陳一早便敲了門。 姜婳眨了眨眼,同從前一般,掀開被子,梳洗打扮然后開門。她剛欲開口,陡然看見了于陳身后滿身華貴的夫人。 她一怔,夫人直接越過于陳站在了他身前,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隨后喜開顏笑。 “江南已是出美人,我卻未見過如姑娘般標志的美人。是我家陳兒高攀了,姑娘年方幾何,家住何方,雙親何在,何時愿意同我家陳兒成婚?” 聽著娘親越說越過分,于陳臉紅了,輕道了一聲:“娘!” 于夫人嫌棄地看了兒子一眼,隨后上前,直接將手腕上的玉鐲子褪下來,塞到了姜婳手中:“我同姑娘一見如故,姑娘能看上我這無用的兒子,是陳兒的福分?!?/br> 這句話于陳倒是沒有反駁,而是耳朵紅地低下了頭。 姜婳兩世都未遇見如于夫人這般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于陳看見了,也顧不得害羞,上前將自己的娘親扶住,轉身羞赧地喚了一聲:“娘?!彪S后轉身對姜婳道:“阿婳抱歉,這些年娘親被爹爹寵的,就是小孩心性,阿婳別要介意?!?/br> 姜婳看見,被他攔住的于夫人,聽見他一聲‘阿婳’,眼睛都亮了起來。 手中的玉鐲仿佛有溫度,暖了姜婳的手。她未細看玉鐲,但只是摸著便覺得很是貴重。她未遇見過如于夫人這般熱情的人,但是......好像并不討厭。 她望了于陳一眼,少年的耳垂,自從見了她就沒有不紅過。 姜婳:“夫人不若先進來?!?/br> 于陳對著于夫人眨了眨眼,于夫人忙也回了個眨眨眼。 于陳無奈:“娘,先進去吧?!?/br> 到了屋里面,于夫人四處看了看,隨后小聲同于陳說道:“你如何能讓姜姑娘住在如此地方,如此簡陋,為何不請去府中。府中房間如此多,你呀......” 姜婳知曉,這話是說給她聽的,但依舊不妨她心中一暖。 自從遇見于陳之后,她其實一直都很好奇,世間如何會有于陳這般溫柔真誠又熱烈的人,今日見了于夫人,似乎能明白一些了。 有人從生來就在光亮之中,他在光亮之中生長,也就生長為了光亮的模樣。 后來,那抹光亮愿意降落她的人間。 她輕聲一笑,斟茶送了上去,于夫人受寵若驚,于陳害羞垂頭。 她想她愿意,自己走近一些。 * 到了夜間,又下起雨。 今日睡之前,姜婳忘了關上窗,被寒風吹得縮緊了被子??杉幢憷涞亩简榭s成一團了,她依舊沒有醒。 從前同姨娘在小院時,冬日沒有炭火,窗戶又都是壞的,每年冬天都是這么冷,她凍著凍著,其實就習慣了。 一道沉默身影,怔了一瞬,隨后關上了窗戶的門。 * 一月后。 姜婳看著手中的請柬,上面一個大大的‘于’字,看著不由讓人有些拘謹。 雖然于夫人和于陳這一月已經來她院中看望了她許多次,但她還從未去過于府。之前于陳邀請了幾次,她都沒有直接應。于夫人倒是自第一次說過之后,就沒再說什么了。再有,就是今日的這方請柬了。 這般正式的邀約寓意著什么,她不可能不明白。 明白,她自然也不打算拒絕。院中有于陳為她尋到丫鬟,她閉著眼,感受著丫鬟在她臉上搗鼓著。 前世這般時候,她身旁的還是橘糖。 這丫鬟同橘糖一般,恨不得將所有東西往她頭上插。她忙笑著止住了丫鬟的手,輕聲道:“不用,不用如此?!?/br> 丫鬟同她可愛地眨了眨眼,然后從她頭上拔下來不太華貴的幾支。姜婳的眼神落在這些簪子和首飾上,這些......都是于陳這一月,陸陸續續送來的。 有的是府中偶爾看見了,覺得適合她便送過來了;有的是同友人逛街偶然路過一家鋪子想著她會喜歡就送過來了。 她都能看見少年因為撒謊紅的臉,送來的東西個個這般貴重,哪里是街上隨便逛逛能夠買來的。不過,這個謊言她不介意。 姜婳低頭輕笑一聲,丫鬟也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