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51節
姜婳小口小口地用起了粥,用了兩口之后,眉心蹙起來。 于陳一直關注著她,見她如此模樣,忙問:“怎么了,是粥太燙了嘛?” 姜婳沉默地吐出還未咽下去的一口,沉默許久后,望向于陳:“這白粥,是你熬的嗎?” 于陳看著她勺中那半生不熟的粥,輕怔了一下:“在下問了廚房的小丫鬟,她說今日廚房就只有粥,我便討要了一碗......” 說完,于陳臉紅了起來,小聲道:“雖君子遠庖廚,但是,在下還是會煮白粥的。日后,日后姜三,阿婳不會再吃到這般的粥了。我,我去倒了吧?!?/br> 姜婳沒有制止,心中搖頭,什么人才能熬出這般的粥。 不如不熬。 于陳將粥倒了,回來時手中拿了兩個干干癟癟的東西。姜婳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聽見于陳道:“在下適才尋船夫要的,是他平日行船吃的馕,說是會有些干,最好配著茶水?!?/br> 說完,他給姜婳遞過去一個。 姜婳好奇地接過來,咬了一口,有些硬,于陳已經遞過來一杯茶,她一怔,道了聲謝。 于陳在一旁也學著她咬了一口,隨后嚼了許久,才咽下去。 一看,就發現,姜婳已經適應地吃了起來,且很快地吃完了一個。他看著正小口抿著茶水的女子,只覺得可愛極了。 他溫聲一笑,引了姜婳注意。 寢不言,食不言,姜婳硬生生是用完了,擦拭了唇角,才輕聲問了一句:“怎么了?” 于陳忙害羞地搖了搖頭,小聲道:“沒有,在下只是覺得小姐用膳的模樣......很可愛?!?/br> 說完,他就低下了頭,同手中的半張馕作斗爭。 姜婳怔了一瞬,也輕聲笑了笑,但想起某個人,眸中的笑意又淡了淡。 昨日謝欲晚怎么敢—— 于陳一直關注著她的情緒,輕聲問道:“暈船藥有用嗎,在下見你的臉色有些不好,還有一日我們便到江南了?!?/br> 姜婳又想起那顆滾到地上碎掉的糖,輕聲搖了搖頭:“我只是晚上沒有睡好?!?/br> 等到于陳走后,姜婳頭疼地按了按腦袋,她不能在沒有解決謝欲晚的事情之前,就去同于陳談論什么。 她還是得同謝欲晚談談。 謝欲晚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相反,他比世間一切人都注重規矩與禮儀,否則當年也不會娶她了。 決定了,姜婳輕嘆了一聲。 昨日她很惱怒,但是前世便是更親密的事情,她們也有過不知多少次。她其實并不太在意她這一身皮囊,一時的怒火過去,她心中其實也就沒剩下什么了。 哪怕是現在,她其實也不知,昨日自己為何有如此大的怒火。 她為何完全不怕惹怒謝欲晚。 明明她從指尖到頭發絲,都寫著對他的懼怕。 一陣海風從窗邊吹過來,姜婳一怔,那些剛有些頭緒的東西,便又被吹散了。她實在有些累,便到了窗邊,眸一動不動地望向外面的海面。 兩世,這還是她第一次乘船呢,前一世,謝欲晚平日太忙碌了,哪怕是江南都是十年后才同她說秋狩后可去,可恰又遇上安王的事情...... 姜婳眸一怔,腦中陡然閃過那雙孤傲的眼。 安王,是天子第四子,同現在尚未因為母族之事廢黜的太子一般,都是皇后嫡出的孩子。只是皇后誕下安王時,便難產去世了,天子和太子對安王一直都不太喜愛。 后來太子因為母族之事被廢黜,同安王一起囚禁在府邸中。 三皇子和五皇子開始爭奪太子之位,卻未曾想到,天子屬意的繼位人選一直是被廢黜的太子。 后來天子駕崩,太子在謝欲晚的扶持下繼位,但因為太子軟弱無能,宮中許多事物,其實暗中都交到了謝欲晚手中,故而謝欲晚一直都很忙碌。 太子是一個軟弱又善妒的人,當上天子之后,他開始肆意對皇嗣進行迫害,謝欲晚暗中阻止了許多,直到安王之事。 太子直接為安王安插了一個謀逆的罪名,全朝嘩然。 那段日子,偶爾她去書房看見謝欲晚的臉都是冷的,知曉他似乎同人在謀劃著什么,但是朝廷之事,她從來不會過問,故而也從來沒有問過謝欲晚一次。 如若她未記錯......此時安王剛捅出了一個窟窿,被圣上囚禁在安王府。她如若未記錯,似乎是半年前,安王將原本要賑災的銀子,自己擅自給用掉了。 她搖頭,這般惡劣紈绔,甚至比不上軟弱善妒的太子,她無需去蹚這趟渾水。一發呆,就到了傍晚,她推開了門,走到了船板上。 謝欲晚不在,于陳也不在,她輕閉著眼,海風拂起她的頭發。 突然,一個人出現在她身后。 她原該被嚇到,但是不知為何,轉過去的那一瞬,眸甚至有些紅。她收斂了自己眼中的異樣,望向身前一身綠色衣裳的小丫鬟。 小丫鬟左右看看,然后小聲道:“小姐,要吃糖嗎?” 姜婳望向面前明顯稚嫩許多的橘糖,她原不該再同謝欲晚的人有所接觸,但是這是橘糖...... 她彎了眸,輕聲道:“可以嗎?” 橘糖頓時笑出來,從懷中拿出一大把糖,全都遞給姜婳:“當然可以?!?/br> 然后,小丫鬟轉了轉眼珠:“嘿嘿,小姐知曉這叫什么糖嗎?” 姜婳眸一瞬間紅了,輕聲道:“知道呀,叫橘糖......” 橘糖訝異地捂住嘴,小聲道:“這可是我家鄉那邊的特產,小姐居然知道,嘿嘿小姐,我也叫橘糖,小姐用膳了嘛,橘糖去為小姐做晚膳?!?/br> 說著,她輕聲一頓:“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嗎,也不知我做的菜符不符合小姐口味,船艙上面的東西不太多,可能做不了太復雜的東西,但是小姐先點點菜,我去看看什么可以做?” 遠處,寒蟬一張死人臉,變了又變。 姜婳停頓了許久,輕聲說道:“餃子可以嗎?” 橘糖一拍腦袋,笑道:“對哦,有面粉有rou,可以做餃子來著。那小姐等橘糖一......一個半時辰,橘糖去給小姐做餃子?!?/br> 說完,橘糖又從懷里面拿了一把糖,塞給了姜婳。然后,笑著道:“那我先去廚房啦?!?/br> 姜婳垂著頭,輕聲應:“好?!?/br> 她許久沒有抬頭,很久之后,待到淚一滴一滴從指尖滑落,姜婳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她已經許久,未如此哭過,惶然覺得這般哭,似乎還是上一世。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姨娘還活著,她同姨娘都離開了姜府那個泥潭,她也并沒有做下此生都要愧疚之事。 她身旁也有了一個,溫柔熱烈的郎君。 她其實很滿意現在的一切,現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去同那個前世的夫君,將一切都說清楚。 他只是淺薄的占有欲,只要她同他將一切都說清楚了,他應該也會同她徹底兩別。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想,待到了江南,過上幾月待到風聲過去,她能將姨娘接過來。此后,她會喜歡同于陳一同看江南春日的花,看江南冬日的雪。 她也想知道,江南的雪,是否同長安真的不同。 第三十章 天氣陡然陰了, 雨下的陡又急。 姜婳怔了一瞬,然后一把骨傘就從身后探了過來,牢牢地遮住了這世間的風雨。她轉身, 對上于陳那張害羞的臉。 于陳修長的手握著傘柄, 在姜婳轉身望過來的那一瞬, 手腕間浮現淡淡的青筋。因為他為她撐著傘,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幾步,這驟然縮短的距離讓少年的臉有些紅。 見到是他,姜婳倒也不驚訝, 輕笑了一聲:“多謝?!?/br> 于陳握著傘柄的手又緊了緊,但面上的害羞局促遮掩住了不少, 小聲道:“雨等會怕是會下大, 姜三,阿, 阿婳要不先回船艙。路上在下遇見了橘糖姑娘, 她說待到餃子做好后,會給阿, 阿婳送到房間去?!?/br> 一連喚了兩聲‘阿婳’, 于陳已經不敢直視旁邊的人。 姜婳心中知曉,也只是唇上輕笑,其他的并未再說什么。兩個人,在并不算安靜的雨中, 走出了一段安靜的距離。 將她送回房間之后,于陳就走了, 臨走之前還將傘撐好了放在房門外。雨水順著撐開的傘面, 緩緩的滑落至地板。 房間內,姜婳推開了窗, 雨水拍打著海浪,看著來勢洶洶,但其實最后也只是猛烈一點融入海水之中。 她撐著頭,并不知未來她將面對什么。 只是在這一刻,在那把傘撐過她頭頂,她轉身看見于陳羞赧的臉時,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 船艙外,于陳一路尋到了謝欲晚,少年輕聲道謝。 “適才多謝公子的傘,這海上的雨來的實在有些急了。當初在下同未婚妻離開長安離開得急,在江南傘這般必要的物件,在下倒是忘記準備了?!?/br> 謝欲晚淡淡應了一聲,并不是很想理會這個他因為姜婳順帶捎上的人。 于陳卻似乎察覺不出他的冷漠,溫聲道:“公子此次去江南去為何事,若是有在下可以幫得上忙的事情,公子一定要告訴在下?!?/br> 謝欲晚長眸半抬,在漫天的風雨中,平靜道:“尋人?!?/br> 見謝公子并不是很想說,于陳應了一聲,沒有再多問,只是退下去時溫聲道了一聲:“待到去了江南,公子定會尋到期盼的人的?!?/br> 橘糖一直在身后看著,此時手上正端著一碗餃子。 見到于陳下去了,笑著將餃子端了上來,眨了眨眼:“公子,吃餃子了。奴今日看了看廚房,有rou有面,一想哎呀這不做餃子都可惜了......” 謝欲晚眸色很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從橘糖手中接過筷子,一點一點用了起來。他眸很淡,此時手間還有之前燙傷的痕跡,混著兩三道猙獰的傷口,偏整個人又生的公子如玉,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幅混著碎痕的畫。 橘糖沉默了一瞬,卻又說不出什么。 她未見過公子如此模樣,她知曉因為誰,卻因為不知曉其中糾葛,實在也不知道說什么。她只覺得她的公子,似乎一腳已經踏進了懸崖。 可此時公子年方二十,官拜丞相,橘糖不知曉,何事能讓公子眸中悲傷如此深沉。 * 漫天的風雨,若是有遮風擋雨之處,便是個安眠的好日子。 姜婳一覺睡到了晚上,終于攆走了心中無由來的困倦。她記得恍惚間似乎有誰敲了門,但她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走了。 她也沒多想,覺得應該是于陳,看看夜色她倒是也不打算出門了。 左右還有一日,等到明日用了早膳,她再去同謝欲晚說清楚罷了。即便她想的很清楚,但其實想到謝欲晚,她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比起前一世那些復雜的情愫,此時她更多的是害怕。 是她生如蜉蝣,卻明白她前世之夫君手握通天權勢,只要他不愿,她此前所有的規劃都會化作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