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_『mei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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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李耀盈講求機能性的臥房佈置不同,meimei的臥房確實地展現了她的性格。 睡床是雕有羅馬紋的白色公主床,貼皮衣柜足足有兩個臂展寬,并且附有全身鏡,書桌是以北歐極簡風格的化妝桌充當。 這些浪漫夢幻的元素,都因為房間主人的離開而蒙上了一層灰,盡顯孤寂。 因為基隆長年潮濕,灰塵不似其他地方,有如鴻毛般輕盈,它們早在落下之前就吸飽了水氣,質感更似油彩一般,黏膩的同時,帶著些許的顆粒,輕抹在房間的每一處。 過往的記憶也就此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 meimei只比李耀盈小個一歲半,但兩人性格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 meimei是家里的小公主,而李耀盈未來將是家中的支柱,父母對于他們的教育方式也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儘管如此,兄妹倆的感情依然要好。 小時候,他們會趁父母不在家,撒歡得滿屋子跑,一起在meimei的公主床上蹦蹦跳跳。 有一次,meimei跳著跳著,一個不小心,從床上掉了下來,額角被書桌的桌角撞出一道血痕。 母親看得心疼極了,拿著半包的衛生紙,按壓在meimei傷口處,臉皺得比哭還難看。 父親在旁斥責李耀盈,說他怎么不管好meimei,meimei一個女孩子,要是留疤了怎么辦,要是撞到的是眼睛怎么辦? 李耀盈心里聽著奇怪,meimei會掉下來,不是她自己的問題嗎?怎么被罵的是他呢???但他還是乖乖地向父親低頭認錯。 只有meimei像個沒事人一樣,沒有哭也沒有生氣,只是一個勁地傻笑,對著李母、李父,也對著他。 她腦袋一定是被撞壞了!真可憐,本來就夠笨的。他想。 此后,兄妹倆的感情變得更加要好。 meimei比以前更聽李耀盈的話,李耀盈也更加照顧這個「笨蛋meimei」。 「很久很久以前,埃及人相信人死后會再次復活,所以他們會在人死了之后,把尸體處理處理,做成木乃伊,跟死者生前的財物一起放在金字塔里???!?/br> 「真的會復活嗎?這樣好可怕???!?/br> 為了讓只能乖乖躺在床上養傷的meimei不覺得無聊,也順便為她增加一些見聞,年幼的李耀盈熱心地拿出他最喜歡的歷史圖書,跟meimei分享里面的知識。 「白癡,才不會復活呢!這就只是古埃及人的信仰,是假的,人死了怎么會復活,想也知道!」 meimei遲疑:「可是??它都被寫進書里了,書里面的東西不都是「對的」才會寫進去嗎?」 李耀盈一時語塞。 但很快,他找到了應付meimei的靈感:「會被寫進去書里的,不一定是對的,他們都是『需要被記住』才會寫下來,才會被我們看到??大概吧?!?/br> 童真的眼睛閃呀閃,meimei對于哥哥的話深信不疑:「所以??大家都記住了『木乃伊』囉?是因為有人覺得它應該被記住,才把它寫進書里,所以、所以現在大家才會記住,對嗎?」 看來男孩作為兄長的尊嚴算是保住了。 「??應該吧?!鼓泻⑷绱嘶卮?。 不對,會被記錄下來、被人記住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足夠特別」,并不是只因為「有人希望他被記住」,或是「他是正確的」。 長大的李耀盈已經知道如何更好地向meimei解釋,但,她已經不在房里了。 她被母親帶走了。 在父母簽字離婚的那天之后,李耀盈就再也沒有見過meimei了。 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也能記起李母留給他的電話號碼,但,他沒有動過撥打過去的念頭,始終沒有。 李耀盈走到衣柜前,衣柜已經不是剛來時的精緻漂亮。 衣柜的合成木因為吸食水氣,早已變形,變得浮腫、不平,木板表層的貼皮也因此泡了起來,衣柜邊角處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底下合成木的樣子。 衣柜是meimei當時哭喊著要買的樣式,是許多小女生夢想要擁有的大衣柜,能夠裝滿各式各樣風格的服飾,滿足小女生對于「因應心情變換穿搭」的憧憬。 衣柜真的很大,若是平放著,躺進兩個人都沒有問題。 看著就像一口廉價的棺木。 李耀盈將慣用手搭在門片上,能感受到板材上的濕意跟灰塵的黏膩。 他嘆氣,試要滑動門片,然而,門片像是被什么東西黏住,無法輕易推動。 再試一次,依然是紋絲不動。 與上次進父親書房找錢的心境完全不同,此時的他心底沒有一絲侷促,他并不需要小心翼翼、安靜無聲地行動。 他決定搭上雙手,并換個站姿,計劃用拉的方式,將滑門拉開。 一鼓作氣,奮力一拉,門片伴隨著嘶啞的摩擦聲,斷斷續續地被拉開了。 想來是因為木頭吸水變形,連帶著滑輪軌道也不再順暢。 李耀盈緩緩向柜內看去,結果令他再次嘆息。 「唉??該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