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南風 第22節
她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就她這種定力,還怎么“欲擒故縱”?還怎么“一抓一放”? 向楠嗦完粉,又吃空臭豆腐,肚子飽脹不已。 程如珩即使吃得慢,也沒剩多少,大概也是那種“以勤儉節約為榮,以鋪張浪費為恥”的原則。 她主動說:“程老師,我們散步消消食吧?!?/br> 于是,他們又回到祁大,在cao場散步。 秋意漸濃,入夜之后氣溫降下來,風亦是寒涼,他們剛吃飽,倒也不覺得冷。 cao場周圍有一圈路燈,塑膠跑道上,多的是人夜跑,而在cao場中央的足球場,有一批學生穿著球衣在練習。 向楠說:“程老師,我第一次就是在那兒?!?/br> 她抬手一指,“我當時差點被足球踢到,就提醒了你一句?!?/br> 當然不會說出實情,是因為對他一見鐘情,才話也不過腦的,出聲想跟他搭訕。 結果不僅沒搭上,他甚至都不記得她。 不過,他不記得倒也好,畢竟她當時汗流浹背,模樣實在不算好看。 她這么一說,程如珩反而恍然地回過神來,今天最開始的目的,不是還她運動手環嗎? 怎么又是看完一場交流會,又是吃夜宵,又是一起肩并肩地散起了步? 好像,不知不覺的,就一直被向楠帶著走。 第20章 第二十陣風 ◎你周六有空嗎?◎ 向楠沉浸在“又進一步”的喜悅中, 自然無從得知程如珩的內心活動。 她試圖找話題,將這個漫長的天持續聊下去。 然而,在走到第二圈, 程如珩便看了看時間,說:“我還要備課, 得先回去, 這個還給你?!?/br> 他從口袋取出她的手環,遞到她面前。 神情得體, 沒有泄露任何蛛絲馬跡。他又回到那個自如控制情緒的程如珩。 走玻璃橋, 戰戰兢兢,還是要走到盡頭。 向楠心中失落,可也不能強留。 她接過來, 手指不動聲色地摩挲著手環,似在感受上面殘留著的,他的溫度。 沖他笑了笑,“那,程老師, 再見?!?/br>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 卷得天地動蕩, 她撇過臉去, 打了個噴嚏。 程如珩看她一眼, 想叮囑她天氣漸冷,記得多添衣,話在喉間徘徊良久,最終什么也沒說出口。 “再見?!?/br> 程如珩的車停在不遠處的路邊, 上車、發車, 動作行云流水, 一氣呵成。 很快人與車就徹底消失在向楠的視野內。 她踢踢踏踏地走了一圈又一圈,cao場人走空了,她最后覺得實在太冷,也回家了。 到家后,程如珩的胃有些不舒服,他咳了咳,嗓子眼也火辣辣的。 他泡了杯溫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著,倚在流理臺邊,先處理工作群的消息。 然后發現薛瑞婕一個小時前給他發了消息。 ──有戲? 追溯到當時的情景,程如珩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故作不知:什么有戲沒戲。 薛瑞婕:你唬得著誰???那姑娘我不了解,看著模樣是蠻周正的。 程如珩回:尚不明朗,一切待定。 薛瑞婕:待定就待定吧,真成了,就再聚一聚。 程如珩問:你還挺看好? 薛瑞婕:你知道嗎,我會看面相,祖傳的,你們倆絕對有戲。 程如珩好笑,一個兩個,都這么說。 難道真是因為他單身太久,導致他身邊但凡出現一個女孩子,他們就要往那方面想? 他喝空牛奶,胃得到些許撫慰。 將杯子放到水龍頭下,沖凈,將杯子倒扣掛上,用紙巾擦干手,給薛瑞婕回了個:哦。 對面發來一個微笑的表情。 薛瑞婕:這么不主動,你活該單身多年。 他怎么跟薛瑞婕認識的呢? 細論起來,經過也是一出狗血大戲。 本科時,有女生暗戀他,經常去圖書館、教室“偶遇”他,但從不上前打擾,以至他多年后才知道這事。 而薛瑞婕正是該女生的室友,有一次很巧,一個課題項目,他的組員將薛瑞婕拉了進來。 幾次線下交流,程如珩發現她對他頗多關注,以為她喜歡自己,便多有閃避。 過了很久,課題已經結束,薛瑞婕叫他出來,說有話對他說。 他找借口,直接拒了。 又過了許久,偶然遇見,薛瑞婕終于忍不住,問他,為什么躲她,難道她是豺狼嗎? 程如珩說得委婉:他們只是一起做課題,沒有發展其他關系的必要。 薛瑞婕聽了,愣好一陣,隨即笑了:“你不會以為我對你有意思吧,拜托大哥,我有男朋友的?!?/br> 程如珩一下就尷尬了,原來是他自作多情。 后來臨近畢業,程如珩回校參加畢業論文答辯,碰到薛瑞婕和她男朋友分手。 他們在路上吵得不可開交,無非是關于“工作”、“未來”,一些畢業生共同面臨的難題,引得路人側目。 程如珩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因為薛瑞婕已經看到他了。 薛瑞婕氣沖沖地走過來,挽著他,說:“看到了嗎?我其實早就移情別戀了,你放棄吧,我不喜歡你了?!?/br> 程如珩被夾在中間,聽他們又吵了幾句,她男朋友,準確地說,是前男友,終于離開。 薛瑞婕抹了把臉,對他解釋,又道歉。 說她實在受不了前男友的糾纏,借他一用,實在抱歉。 讀研讀博六年過去,程如珩和薛瑞婕有淡交,因此得知,當年她只是想將他的個人信息傳達給室友。 然后,她得知他來祁大,便請他吃飯。 再然后,程如珩不想接受系主任的相親介紹,便請她裝了下自己的女朋友。 大概是那年對他的愧疚使然,她爽快地答應了,并且十分盡職。 迄今為止,在系主任眼里,他都是有個女朋友的人。 幸好,兩個院系之間相隔甚遠,難有碰頭,這個謊言才沒被揭穿。 好歹也算是交過一任“女朋友”了,所以,他怎么會看不出來向楠喜歡他? 看了薛瑞婕的話,他不由回憶,的確,一直以來,他都處在一個被動地位,她推一點,他就走一點。 程如珩搖了搖頭,斂起思緒,打開電腦,開始備課。 愛情固然珍貴,當務之急是做好本職工作。 這一熬,就熬到十二點多。 程如珩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起身的那一瞬間,后知后覺地自責:他不該把向楠一個女孩子留在原地,獨自離開。 手機擱在鼠標旁。 他盯著看了半晌,想起那天,陪她買手機,她說要一個白色的。 其實那個時候,就很明顯了。 程如珩猶疑著,也許應該和她說聲抱歉,他走得太急了。 可,遲到的抱歉,似乎和下過雨后的灌溉一樣多余。 當時,他究竟在慌亂什么呢? 慌亂他會介意,她身邊有別的男生,又在得知是她弟弟后,心情釋然; 慌亂他自始至終,對她的主動沒有半分抗拒,不似當初那般對待薛瑞婕; 程如珩心里清晰的一點是,他對向楠,是不一樣的。 是否出于喜歡,他暫時無法確認。 事實上,連她的“喜歡”,是否出于真心,他亦無法確認。 盡管,自古以來,愛情是文學作品里永恒的主題,或偉大,或哀戚,程如珩作為研究者,卻仍是門外漢。 空有理論,未得實踐。 他思來想去,還是發了條: 不好意思,今天想到有事未完,所以走得太著急,本該送你回家,還望多多諒解。 向楠遲遲未回,大抵是睡了。 只有這種時候,會切身體會到,她之前的秒回,多么珍貴。 第二天早上,才收到她的回復:天吶,你大半夜跟我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