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率先開口。

    老板哈里·曼德里安最近正陷入和波士頓花園的合同糾紛里，他心煩意亂，可謂是這次勞資風波里最低調的老板。

    有傳聞他正在考慮把凱爾特人賣掉。

    如果他是認真的，他的低調就可以理解了，他都不想當老板了，哪里還在乎工資帽呢？

    路易坐在奧爾巴赫的身邊，然后，老板首先開口。

    曼德里安輕聲說：“最近的勞資糾紛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球員工會已經宣布如果在四月一號之前無法達成新協議，你們就會罷賽?，F在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的真實想法?！?/br>
    正如之前已經商定好的，由伯德來和球隊交涉。

    伯德起身說：“工會的態度，就是我們的態度?！?/br>
    曼德里安的語氣很溫和：“你們要想好了，罷賽意味著收入減少，還有可能惹怒cbs，他們有權縮短甚至取消轉播合同。一旦沒有電視轉播收入，光靠球隊正常的運營是無法維持現在的運作的，到時候，你們所有人的收入都會銳減?！?/br>
    “先生，我們不是商人?！辈抡f，“我們每個人都很迷惘，但我們相信工會，相信拉里·弗萊舍先生，盡管前途迷茫，但這肯定一條正確的道路，也是我們的必經之路?！?/br>
    曼德里安說服球員的決心并不是很強烈，路易注意到他臉上的疲憊，他已經不想再摻和這些事了。

    “我不知道你們有什么理由罷賽！”奧爾巴赫開口說道，“我給了你們每個人都開出了一份好合同，合同的數額是我和你們的經紀人商量一致后簽下的，現在你們有什么可不滿的？”

    伯德板著一張臉回答：“因為我們不能只考慮到自己?！?/br>
    比爾·菲奇已經聽不下去了。

    “你們這么做，只會讓其他的球隊陷入更加艱難的困境！你們知不知道有2/3的球隊在虧損？你們知不知道他們有很多球隊只是在勉強支撐？如果不控制住越來越夸張的薪資水平，會有很多球隊破產！到時候會有許多球員沒有工作，這是你們的目的嗎？”

    “別鬧了比爾！”

    另一個球員開口了，說話的人是老將阿奇博爾德。

    “1964年的老板也說他們要破產了；1972年的老板也這么說；1976年你們還是這么說，結果呢？聯盟越來越富有，但老板們卻不肯把口袋里的錢拿出來分給球員，我們也是這個聯盟的一份子，我們努力打球，帶來精彩比賽，吸引更多球迷，現在我們要求共享轉播合同的收入，因為我們就是收視率的保證，這難道很過分嗎？”

    菲奇怒道：“你懂個屁！”

    “聯盟的收入增加了，但如今簽約球員的成本也在增加，凱爾特人沒有對不起你們任何一人，你們都得到了符合自己身價的薪水，其他人的薪水和你們無關，你們要做的就是對得起自己的工資，按時訓練比賽，然后回家睡覺！”

    菲奇的咆哮充斥整個房間。

    “我警告你們！如果你們膽敢罷賽，你們所有人都會失去50％的薪水，球隊有權這么做！如果你們為球隊帶來了更大的破壞，到時候你們會背上官司，我保證你們會賠的傾家蕩產！”他的目光犀利的像野獸一樣掃向阿奇博爾德，“如果有人敢以球隊的名義發起罷賽，我希望那個人有能力支付全隊的薪水，如果沒有這個經濟實力，我保證，他會上法庭，我希望他找個好的律師！”

    阿奇博爾德無比憤怒，菲奇的話語連帶著撕裂了他和其他人的紐帶。

    伯德的臉上出現了冰冷的笑容，他諷刺地問：“如果我們決定不罷賽呢？”

    “我們會想辦法提升你們的薪水，我們會想辦法讓你們在客場的旅途中坐上頭等艙，我們會想辦法提高你們的福利待遇?！狈破嫔钪O大棒蘿卜游說法，“只要你們不罷賽！”

    像菲奇這種并不甚了解nba歷史的大學教練，無法理解這一刻，球員們的選擇。

    “好吧，我是他們的代表，我可以代表他們，比爾，用你的話說，我就是那個以球隊名義行事的人?！?/br>
    伯德像是要在場上投進某記絕殺一樣，他的眼睛掃過管理層和老板，最后對上菲奇：“不管發生什么事，如果聯盟沒有和工會在四月一號達成新協議，我們將會罷賽?！?/br>
    “你說什么？！”菲奇怒吼，“你最好知道你在說什么！”

    拉里傳奇驕傲地說：“如果談判失敗，我們會成為全聯盟的表率，響應工會的號召，在四月一號那天罷賽！”

    菲奇的臉上冒出萬張怒火，伯德是平日里最支持他的球員，而今也是最反對他的球員。

    他的憤怒只是無用之功。

    最終，這場會議以球員堅決的表態宣告結束。

    老板曼德里安起身的時候，說：“我拭目以待?！?/br>
    奧爾巴赫看起來很生氣，冷笑一聲就離開了。

    菲奇更是怒沖沖地摔門而去。

    路易開了一瓶喜力啤酒，再拿到伯德的身前。

    “路易，你在做什么？”伯德問。

    路易淡笑道：“向必將得償所愿的你們致意?！?/br>
    菲奇的威脅，是一個空洞的威脅，是一個違法的威脅，他顯然違反了《勞動法》。

    他的威懾不可能成真，并且激起了全體球員的逆反情緒。

    同樣的事情，在許多球隊里發生著。

    如果凱爾特人是一個戰場，那么西雅圖超音速則是拼刺刀的白刃戰。

    老板威脅球員，如果他們膽敢罷賽，他會解雇掉隊內的所有人，并且迅速找到12個球員出賽。

    老板和管理層的恐嚇，教練組的壓迫，和球迷的不滿以及各種威脅要進行人身攻擊的恐嚇信，源源不斷地出現。

    拉里·弗萊舍是一個優秀的領袖，他向所有球員都發了一份備忘錄：“我在夏天和秋天的各種會議上已經說過，如果我們接近了‘罷賽日期’，我們將不得不面對來自老板們的各種攻擊。事實證明我的預測是正確的。他們會威脅你，而有的團隊已經這么做了。

    首先，聯盟的辦公室會給每個總經理發了一份備忘錄，并指示他們如何對付你們。有些團隊在你的儲物柜里放了一份三頁長的備忘錄；有些人讓總經理跟你談過了；有些已經讓老板跟你談過了。這么做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從心理上擊敗你。他們從法律的角度不正當地聲明，他們將扣留你的工資，不論是現在的還是未來的……未來幾周還會有持續的威脅。

    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他們會試圖分裂我們，他們最初的企圖是要抹黑我，他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他們給你的報告中會出現對我們談判小組的信任攻擊，更確切地說是針對我的。下一步將是通過球隊、薪資、高收入球員和低收入球員以及其他方式來劃分我們。再說一遍，這是我告訴過你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它已經發生了。

    保持耐心，堅定信念，這不是為了你我，這是為了現役的、退役的以及未來將要進入聯盟的年輕球員！這一切始于鮑勃·庫西創立球員工會，延續于1964年那場偉大的罷賽，繼承于奧斯卡長達四年的訴訟案，這是我們這一代人必將肩負的歷史責任，我們不能退后，不能低頭，我們將堅定決心直至最后一刻！”

    短短一天的時間，所有的球隊，所有的球員，包括猶豫不決的76人，都通過媒體表示，他們將響應工會的號召。

    如果四月一日那天，新協議沒有達成，那么他們將直接罷賽。

    這便是nba如今的樣子，他們由一群自大傲慢貪婪的球員組成，里面有接近半數的球員嗑藥吸獨，不在乎世道，只關心自己，但他們繼承了前輩的意志。這關系到球員未來福祉的時刻，自私鬼被責任感消滅，他們集體現身，向不相信他們真敢罷賽的老板和聯盟，發出了最強音。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起死回生

    球員的反應讓老板相信工會是玩真的。

    而且，他們也相信球員的罷賽意愿是強烈的。

    因此，中斷了近兩周的談判，再度重啟，不抱希望的拉里·弗萊舍拿出了他的方案。

    這次他同意讓工資帽在1983－84賽季生效。

    弗萊舍的提議是全面的：球員將得到聯盟總收入的55％，球隊必須花費聯盟總收入帽的1/23，任何球隊都不能多花或少花，nba將保證276個工作崗位，并保證球隊工資帽最低至少為350萬美元。

    這無疑是一份有誠意，也有價值的提案。

    聯盟內部立即對此進行分析，他們最先考慮是球員選擇罷賽的后果。

    有人提出，如果罷賽發生，就放棄今年的季后賽，并在下賽季以全替補陣容啟動新賽季。但也有老板強烈反對罷賽，同時有老板呼吁從小聯盟里邀請球員作為后補。

    老板們進行投票，贊成繼續聯賽的占多數，因此，罷賽的提議被擱置了。

    他們算了一筆經濟賬，2/3的球隊在虧損運營是真的，像步行者、掘金、馬刺這些從aba加入聯盟并支付了巨額加盟費的球隊，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恢復過來。如果在四月一號停賽，聯盟的損失是1170萬美元。季后賽的情況會更糟——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播出的23場季后賽每一場都會花掉聯盟近80萬美元。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espn和美國電視臺之間，如果季后賽被取消，聯盟僅在電視轉播的收入上就會損失大約2000萬美元。如果聯盟停擺，罷工的潛在影響約為4100萬美元。

    對一個搖搖欲墜的聯盟來說，這種經濟損失是致命的。

    停賽的事情被老板們立即否決，他們開始認真地考慮弗萊舍的提議。

    這是另一場勾心斗角，老板之間的勾心斗角。聯盟前進了一大步，如果接受弗萊舍的提議，每支球隊每個賽季必須至少花掉聯盟總收入的1/23，也就是說，聯盟需要將所有球隊的經濟收入集中起來平均分配。

    大城市的球隊自然無法接受，凱爾特人的老板哈里·曼德里安就提出了一個難點：“杰里·巴斯和魔術師簽下了25年2500萬的合同，我為什么負擔其中的一部分？”

    大衛·斯特恩很快便讓老板們明白，收入共享的原則，不是為了幫大城市球隊，而是為了救助那些經營不下去的小城市球隊。如果小球隊賺不到錢，他們就不敢給球員開出大合同，開不出大合同球員就會跑掉，長此以往弱隊越弱強隊越強，nba會弄得像70年代的mlb，長期由洋基隊那種豪門統治。

    理清了這一節，在有2/3的球隊賠本運營的情況下，大球隊的老板不得不考慮讓利。因為如果其他球隊都破產了，還有誰會陪他們玩？

    談判開始飛速進展，老板、聯盟和工會都相信，他們接近達成一項全新的協議。

    在這期間，仍然有蠢貨試圖破壞這個進度，其中的佼佼者，當屬馬刺的老板安吉洛·德羅索斯（angelo drossos）1。

    值得慶幸的是，談判的脈絡由聰明人把持，奧布萊恩對斯特恩言聽計從，而在弗萊舍提出一份可行的計劃的前提下，雙方都有意推進新協議的產生。

    4月1號那天，球員公會的會長鮑勃·蘭尼爾準備了兩份演講稿，就像王多魚的二爺一樣。一份是談判成功，新協議達成要講的話；一份是談判破裂，協議未能達成，要呼吁球員立刻發起罷賽的演講。

    而聯盟也在今天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拉里·奧布萊恩站在全美知名媒體面前發言：“謝謝大家的耐心等待。謝謝你們能來。我想你們會發現我要宣布的消息是值得你們等待的?！?/br>
    “我宣布我們和球員工會達成了一份全新的勞資協議。這份協議包含了許多獨特的方面，這將極大地幫助聯盟規劃一個穩定的未來，同時也確保了球員權利的連續性和保障。它代表了我完全相信的一個前所未有的新方法來管理一個職業體育聯盟。如果你們問我，老板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一切嗎？答案是否定的。球員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一切嗎？答案還是否定的。如果你們問我，它是一項代表著職業籃球的革命性進步的協議嗎？我相信，答案是堅定而響亮的‘是’！”

    如果你想知道70年代以來，幾乎是茍延殘喘地來到1983年的nba是如何起死回生的，這就是答案。

    工資帽確保了遇到財政困難的球隊可以活下去。

    nba避免了停擺，球員將得到聯盟總收入的53％，作為交換，工資帽在下個賽季開始生效。窮人線為360萬元，之后隨著聯盟的收入增長而逐年增加。球員和老板從此成為了共享收入的合作伙伴。工資帽為不斷上漲的薪水加了蓋，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巴斯們的鈔能力，讓薪水變得相對固定。對球員來說，這同樣有利，窮人線的存在迫使每支球隊都必須花錢。

    還有幾個關鍵的條款，球隊在匹配其他球隊報價的時候可以超出工資帽。球員退役，買斷球員和受傷的球員的薪資空間的一半可以用到其他球員身上。還有著名的伯德條款，讓球隊可以越過工資帽來續約球員。

    新協議的達成讓球迷和球員們很快就忘記了停擺的危機。

    因為它已經不存在。

    四月二日到來時，nba依然存在。

    ba能夠達成新協議感到驚喜，因為他們處理的比去年的nfl和前年的mlb還要成熟，他們沒有用停擺來解決問題。

    cbs從此在轉播安排上加大了對nba的重視。

    聯盟來到了新的起點，但已經被撕裂的球隊，卻不會恢復如初。

    比如凱爾特人，菲奇和球員的關系完全被搞砸了。

    路易看著這支球星云集的球隊以55勝的戰績進入季后賽，卻無法對他們抱有任何奪冠的指望。

    其他球隊的情況也差不多。

    只有費城76人是完全準備好了，這也是為什么在半決賽開始之后，摩西·馬龍會喊出fo－fo－fo。

    他單純地相信他們是本賽季的命運之隊，沒有其他球隊比他們準備得更好。

    馬龍曾把稀爛如火箭那樣的球隊帶進總決賽，j博士曾在nba總決賽上三次折戟，76人為冠軍已經犧牲了太多，他們所有人都有奪冠的理由。

    這一點，和2020年的湖人高度相似。

    他們的確都是命運之隊。

    凱爾特人有驚無險地擊敗了遠不如他們的亞特蘭大老鷹。

    而后，面對東部的勁旅密爾沃基雄鹿。

    首場比賽竟然出現了潰敗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