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元豹的額頭和拳頭上，血管和青筋纏繞在一起，高高隆起。

    有種被人看破，惱羞成怒的味道。

    但他沉默了很久，面對孟超比他燃燒得還要猛烈的靈焰，終究長嘆一聲，試圖以德服人。

    “沒錯，樹大有枯枝，申家和寰宇集團發展了幾十年，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規模，出幾個宵小、敗類、叛徒，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br>
    申元豹滿臉落寞道，“我已經老了，年輕時又遭受過太多重創，為了維持高處不勝寒的神境，不知付出了多少常人難以忍受的代價。

    “時至今日，雖然我的狀態比‘武神’雷宗超略勝一籌，但說不定哪天，就要燃盡生命，魂歸地球。

    “我不可能永遠守護申家和寰宇集團。

    “所以，從幾年前開始，我就逐步從家族和企業的最高管理層里隱去。

    “把很多關鍵領域的關鍵業務，都毫不猶豫地放權給小輩來處理。

    “哪怕小輩偶爾出錯，甚至偶爾逾越了底線，我也只是在旁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從不加以指點、斥責和處罰。

    “就是想看看這些小輩的能力和品性，看看誰才適合繼承我的畢生心血，繼承申家和寰宇集團，甚至……繼承部分神境之力！

    “可是，現在看來，有些小輩把我的暗中觀察當成了老邁昏聵，還以為我這頭‘混天豹’真的老得掉光了爪子和牙齒，老得握不動拳頭也提不動刀，老得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我卻拿他們沒辦法，甚至，老得可以被他們派出的刺客，輕易干掉？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申元豹冷笑起來。

    這笑聲是孟超聽過最恐怖的聲音之一。

    “不過——”

    申元豹的笑聲突然被一聲長嘆所掩蓋，他的雙眼空洞，滿臉黯然道，“連延恩都會背叛我，這的確是我怎么都沒想到的，延恩啊延恩，你怎么會這么蠢，真是活生生把自己蠢死了！”

    孟超道：“延恩是誰？”

    “是我的私人醫生，也是我三十多年前，從一片被怪獸撞塌的廢墟里面，救出來并親手養大的孤兒?！?/br>
    申元豹頓了一頓，簡短道，“同時，也是在我體內下毒的人?！?/br>
    孟超徹底明白了。

    神境強者的私人醫生，當然都是最信任的人。

    而從廢墟里救出來，并親手養大的孤兒，當然是比普通義子更加親密，簡直不遜于骨rou至親的關系。

    孟超自己，也有類似的經歷。

    時至今日，他早已忘了自己和父母之間，并沒有血緣關系，彼此凝結成了遠超血緣關系的，牢不可破的命運共同體。

    申元豹和那位“延恩”，應該也是類似的關系。

    至少在申元豹眼中，是類似的關系。

    所以，在申元豹身受重傷時，才會放心大膽，接受這位私人醫生提出的一切治療方案。

    最終，著了對方的道。

    “這個‘延恩’在哪里？”

    孟超目光閃爍，“他極有可能是血盟會的人！”

    “我剛才說過，他已經死了?！?/br>
    申元豹收回滿臉落寞的愁容，就像是把手收回口袋里一樣容易，他板著臉，冷冷道，“我當然知道留下活口的重要性，不過，當時的情況，那么多臺火麒麟同時發難，我又身中劇毒，生命磁場極不穩定，很難控制住自己。

    “再說，就算我不殺他，只要我還沒死，他就不可能活下去——刺殺神境強者，原本就是最兇險的賭博，不成功，只能死。

    “他是最頂尖的醫生，有一百種方法，可以瞬間給自己一個痛快。

    “延恩這條線索已經斷了，但我好奇的是，既然你并不認識延恩，又是順著哪條線索，一路追查到這里？”

    孟超定了定神，省略了大量細節，說到了地下黑市和“巨齒鱷”高闖的事情。

    他順便向申元豹解釋：“我可以保證，鑫輝商貿大廈的事情，的確不是蔚藍聯盟預先謀劃好的，而是廣大中低階超凡者心底的火山爆發，引起的連鎖反應。

    “想想也是，黑市上的修煉資源價格，比正規商場里貴三五倍甚至七八倍，擺明了拿沒有背景的中低階超凡者，當豬玀一樣來放血和宰殺，誰不是滿腹怨氣，一點就著呢？

    “據我所知，流入黑市的基因藥劑和修煉資源，很大一部分，都來自和寰宇集團有關的制藥廠家，不知道這件事，申前輩是否知情，而您又覺得，這么做是否公平？”

    “……公平？”

    申元豹沒有正面回答孟超的問題，只是道，“孟小友，你知不知道在我年輕的時候，在那個秩序崩壞，無法無天的時代，為了搶奪一塊品階不高，只是勉強凝聚成形的晶石，人們究竟愿意付出多少代價？

    “那是真要豁出性命，殺得肢體殘缺，腸穿肚爛，甚至人頭滾滾的！

    “我的修煉資源，都是踩在無數人的身上，憑借自己的拳頭，一點點搶過來的。

    “九大超級企業，其他的神境強者，甚至‘武神’雷宗超，也都和我一樣。

    “和今天這些滿腹牢sao的年輕人不同，我們從來都沒有抱怨過。

    “因為經歷過那個弱rou強食，勝者為王的殘酷年代的我們，非常清楚，從古代到今天，從地球到異界，這個世界上，從來就只有強弱之分，沒有什么‘公平’！

    “在今天的龍城，修煉資源能夠放在貨架上，有錢就能買到，最多價錢高低的問題——這已經是古往今來，非常罕見的公平了。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現在這些寒門出身的中低階超凡者，腦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難道他們期待不用花很多錢，就能購買到價值連城的稀有資源？

    “難道他們期待整個社會都寵著他們，讓著他們，捧著他們，讓他們不必經歷任何風雨，就能修煉成絕世強者？

    “難道他們期待我們九大修煉世家，有好處不先緊著自己人，反而先送到他們手里？

    “難道他們真心覺得，他們和豪門子弟，都是一模一樣的人？

    “不會吧？不會吧！”

    第1566章 特效藥

    “啪！啪！啪！”

    孟超鼓掌。

    “申前輩說得好有道理?！?/br>
    孟超一本正經道，“可惜您身受重傷，否則真應該把您請到鑫輝商貿大廈門口，面對數以萬計怒不可遏的寒門超凡者，把剛才這番好有道理的肺腑之言，說給他們聽，相信一定能平息他們的滿腔怒火?！?/br>
    申元豹一時語塞。

    嘴里咕噥著“烏合之眾”之類的話。

    終究沒和孟超撕破臉皮。

    只是道：“孟小友，我們不要在這些永遠爭辯不清楚的問題上糾纏，還是回到‘血盟會’上來吧！”

    孟超還需要申元豹的合作，也沒想過憑借三言兩語，就能改變這位橫行霸道了一輩子的至強者。

    他簡單描述了自己在“無尾猴”藏身處的發現。

    只是隱去了“無尾猴”這個名字以及艾蕾的存在。

    隨后，又講了自己是如何通過空中偵察，發現“地平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問題。

    又順著排污管道，溯源而上，尋找到了這家公司隱匿在地底深處的秘密實驗室，目睹了極度危險的血紋花實驗。

    孟超道：“地平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名聲不顯，來歷神秘，公開能查詢到的信息顯示，幾個投資人和管理人都是無名小卒，顯然只是推上前臺的傀儡，在其背后，肯定還隱藏著真正的黑手。

    “我想，這只黑手肯定和血盟會有關。

    “卻不知，申前輩對‘地平線’了解多少？”

    申元豹面露詭異之色，難得地糾結起來：“這個……”

    孟超捕捉到了申元豹臉上一閃而逝的尷尬，瞇起眼睛道：“怎么，申前輩非常了解‘地平線’的背景？

    “等等，該不會‘地平線’的幕后投資人，就是你們寰宇集團吧？

    “再等等，當我提到‘地平線’的秘密基地，以及極度危險的血紋花實驗時，申前輩的反應，似乎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激烈。

    “甚至連我提到‘怪獸博士’費青云還活著時，申前輩的驚訝，也頗為僵硬。

    “該不會，您早就知道這間實驗室的存在，早就知道費青云還活著，而且正在幫助寰宇集團，幫助申家，也就是幫助申前輩你自己，秘密進行血紋花的研究？”

    申元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地平線生物有限公司’，的確是我們寰宇集團布下的一顆棋子，我也知道這家公司正在進行一些高度危險的秘密研究，但剛才說了，我已經有好幾年不參與公司的實際運營，所以，我既不知道秘密研究的具體內容和進度，也沒人向我匯報過，秘密研究的具體負責人，究竟是誰?！?/br>
    “為什么？”

    這番含糊其辭的表態，并不能令孟超滿意，他盯著申元豹道，“類似的研究，因為高度危險性，肯定要向超凡塔申報，并在龍城各大高校和相關實驗室的監管之下，才能進行。

    “為什么你們沒有這么做？”

    “原因，你不是已經說了嗎？”

    申元豹道，“如果向超凡塔申報，就要接受各種監管，進行研究時，勢必會受到多方掣肘，哪有那么容易，研發出劃時代的成果？

    “血紋花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雙刃劍，當它肆無忌憚噴射毒液時，有可能制造出成千上萬的喪尸和鋪天蓋地的不死生物狂潮。

    “但另一方面，它也可以打破人類已經走到盡頭的生命形態，幫助我們在神境之巔，撥云見日，尋找到更高的巔峰。

    “孟超，像你這樣聰明絕頂的至強者，應該知道，憑借當下的鋼鐵洪流，想要橫掃整個異界，究竟是多么困難的事情——如果異界真有這么容易征服，諸如鉆石九頭龍之類的末日兇獸，也不用蟄伏在怪獸山脈內部這么久，早就沖出去，肆虐整顆星球了。

    “肯定有某種強橫無匹的力量，將包括末日兇獸在內的全體怪獸，牢牢鎖死在這里。

    “雖然打贏了怪獸戰爭，但龍城文明當前的實力，和怪獸文明相比，并沒有十倍甚至百倍的提升，換言之，那些能夠鎖死怪獸文明的力量，同樣能夠鎖死龍城文明。

    “我們需要突破！

    “為了征服這顆詭秘，強大，豐饒的星球，我們必須無所不用其極地突破。

    “突破生命的極限，突破文明的極限，突破戰斗力的極限！

    “血紋花，就是幫助我們突破的‘催化劑’！

    “還有我的傷。

    “我傷得實在太重，就算保守治療了整整一年，也只是將傷勢強行封印在體內，別說痊愈，就算拔除一半的傷勢和創痛都做不到。

    “再這樣下去，用不了一年半載，我就會變成‘武神’雷宗超那樣，終日只能躲在一間見不到陽光的小房子里，偶爾出門都要套上一層厚重的烏龜殼，一旦全力以赴，分分鐘都有可能魂飛魄散。

    “寰宇集團的專家團隊綜合研判，血紋花是唯一有可能治愈我的特效藥。

    “而一旦研究真的成功，能夠得到治療的就不止是我，還有在對抗怪獸主腦的決戰中，所有遭受重創的神境強者，甚至包括‘武神’雷宗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