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穹用近乎三倍速的語速說：“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祈求了，那本座便滿足你的要求?！?/br>
    他急不可耐，話還沒說完，唇便帖在云曦光的眉心了。

    于是云曦光聽到了池穹的心聲。

    “哼！本座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怎會殺了海若波這個關鍵證人，云曦光你太小看本座了，哼！”

    “海若波沒死？”云曦光心中一喜。

    池穹手臂一揮，火焰散去，只見海若波眉心焦黑地躺在地上，身體緩慢地呼吸著，只是暈倒并沒有死去。他的靈獸蜃變成一只緊緊閉著的大蛤蜊，也滿身焦黑地癱在海若波身邊，不知死活。

    “太好了！”云曦光的思維順著靈契進入池穹腦海中，“海若波是個力證，只要我們能撬開他的嘴，就算沒有白澤，靈契界也可以派人搜查幽熒學院了！”

    “你小看本座的罪要如何懲罰？”池穹在云曦光腦海中說道。

    云曦光太開心了，他直接道：“任憑鳳尊處置?！?/br>
    “這可是你說的?！背伛返靡庋笱蟮卣f道。

    云曦光以為池穹就是因為此事生氣，解決這件事后，就不必再保持這種姿勢了，這個姿勢實在有點尷尬。

    他剛要移開身體，就聽到池穹的聲音道：“海若波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此地有幽熒的力量，這股力量暫時抵消了法則之力，本座才能恢復人身的。云曦光這么著急離開此地，是覺得本座的人形不夠威武嗎？不夠英俊嗎？”

    云曦光：“……”

    還能因為這種事情生氣嗎？

    他張口想解釋，可思想遠比語言快，他的念頭進入池穹的腦海中：“你自然是英俊威武的，可是小靈鳥更可愛啊?！?/br>
    這念頭一傳出去，云曦光便心道不妙，心想池穹怕不是又要生氣。

    誰知池穹卻道：“你覺得本座人形英俊威武，本體可愛靈秀，原來在你眼中，本座無論是何種樣貌，都是完美無缺的。既然你如此鐘愛本座，本座便原諒你了?！?/br>
    云曦光：“……”

    他想反駁池穹，但又無法反駁。因此池穹的話雖然直白，說出來令人有些害羞，但他確實是這么想的。

    得到云曦光的思想反饋后，池穹愉悅的情緒傳到云曦光心中，讓他的靈魂也跟著快樂起來。

    燭照圣神，氣得快消氣也快，真的是很好哄……不，是脾氣很好的圣神。

    聽到云曦光這句話，池穹移開唇，唇角微翹，開心地說：“那是自然，本座的心胸可容納天空?！?/br>
    說罷，他身上華光一閃，化為一只翹著四條尾羽的小黃雞，跳到云曦光手心，用期待的小黑豆眼看著他。

    他整個身體都傳達著“本座可愛吧”“你心癢難耐吧”“本座允許你對本座不敬啾”“但是一定要摸得本座舒服一點”。

    云曦光道：“還有正事要做呢，我們得弄醒海若波，逼他送我們回去，再去救白澤，再去幽熒學院找你的鳳翎，再……”

    小黃雞張開了翅膀，云曦光發現他翅膀上已經生出了一根根美麗的羽翼。

    雛鳥的翅膀是小rou翅，只有絨毛，不見羽毛。如今小黃雞生出了金色的羽毛，在火光的映照下，羽毛折射出琉璃般的色澤。

    很美。

    云曦光心動了一下。

    就摸一下。

    他伸出手，輕輕拉起小靈鳥的翅膀，輕拂羽翼。

    小靈鳥歪了歪頭，只覺得這便像是人類的十指相扣。

    頓時，池穹的心跳有力地雀躍起來，像是要從小胸脯中跳出來一般。

    第63章 守恒

    云曦光心事重, 盡管很想吸禿長了白羽依舊是個可愛團子的小靈鳥，但他很快克制住內心瘋狂的想法，放下了手。

    池穹頓時十分失落, 很想拉過云曦光的手繼續，可這里畢竟是幽熒的力量范圍, 池穹很難像平時那般自如，便恢復人形, 板著一張臉自己別扭著。

    云曦光看了眼依然沒有信號的手機，問道：“太陰幽熒的力量會一直盤踞在這里嗎？”

    只要這股力量不消失, 他就沒辦法找人來接他們, 也無法確定此處的地理位置。

    池穹遲疑了一下，才如實說道：“除非我用力量抵消掉幽熒之力?！?/br>
    云曦光聽出池穹的猶豫, 問道：“這么做會對你造成損傷是嗎？”

    池穹沒想到他僅是停頓了一下，云曦光就敏銳地感受到了他的意思。云曦光雖然經常聽不懂他的話, 但對他的情緒相當敏感，即便他不說，云曦光能感知。

    這也是他們一開始語言不通造成的結果。

    雖然最開始交流有些困難，如今卻變成了不需言語就能了解對方的意圖, 比語言溝通更加有效。

    池穹有些開心，他說道：“我的力量來自天地，不管我如何施展力量, 最終這些力量都會以其他形式回到我體內，總量不會變，除非我將力量送給其他生靈?！?/br>
    “能量守恒定律？”云曦光道, “能量只能轉移, 不會消失？”

    “你們人類也明白這一點？”池穹有些疑惑, 湊上前吻了下云曦光的眉心, 從云曦光的靈魂中讀出物理學的知識，不由略微贊賞地說，“人類當真窺探到不少天地至理?！?/br>
    云曦光：“……”

    他用手摸了摸額頭，有點不好意思?？沙伛贩讲诺膭幼魈^自然，仿佛就是用手機查一下資料，毫無欲念，這讓云曦光也不太方便不好意思，只能學著池穹的樣子，板起臉坦然起來。

    池穹繼續道：“正如你們那個……能量守恒定律所說，我的力量是誕生之時便有的，天地初開之時最強，上古時萬物生長，天地間出現無數靈獸，我的力量卻減弱了?！?/br>
    “因為你把力量分給了其他生靈，創造出無數靈獸?！痹脐毓獾?。

    池穹點點頭：“正是?！?/br>
    “那現在世界上人口這么多，靈獸們也說現在的天地靈氣比上古時期稀薄了許多，你的力量是有史以來最弱的時候嗎？”云曦光有些擔憂地問道。

    不曾想，池穹卻搖搖頭道：“并不然，我的力量比上古時期強大許多，僅次于誕生之初，已經逐漸接近巔峰時期?！?/br>
    云曦光愣住了。

    無數信息在他腦海中閃過，他想到日漸消散的天地靈氣，想到只要蘇醒就會被天火消滅的靈獸，想到靈獸與人類結契才可以勉強活下去……

    “是你自己主動收回靈氣的，還是靈氣自然回歸？”云曦光問道。

    池穹昂起頭，顯出驕傲的樣子，傲然道：“本座送出去的東西，豈有要回來的道理？”

    “那就是靈氣自然回歸……”云曦光分析道，“天火是法則制造出來的武器，天火會焚燒靈獸，也就是說，是世界法則在幫你回收靈氣？祂想做什么？難道祂想要讓你恢復到最鼎盛時期嗎？”

    “不清楚，本座的實力用不著祂來決定?！背伛返?。

    云曦光一時半刻也想不透法則要做什么，繼續詢問自己關心的事情：“按理說，你的能量不會消失，只會轉移，就算你清除了此處幽熒的力量也不會有什么損傷，可你對此卻十分猶豫，是幽熒有何特殊之處嗎？”

    池穹道：“幽熒有另外一套規則，他是太陰之力，本座是太陽之力。若本座用力量抵消了幽熒留在此地的能量，我們的力量將重回混沌，既不屬于他，也不屬于本座。無人可利用這股力量，天道也不行?！?/br>
    云曦光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問道：“若你的力量與幽熒的力量徹底抵消呢？”

    池穹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認真地想象了一番，說道：“本座自然不會死，只是會與幽熒重歸混沌，回到當初那副無知無覺的樣子。與我們一同融入混沌的，是天地萬物?！?/br>
    “所有人、生靈都會死，回到天地初開前的樣子？”云曦光問道。

    “沒錯，直到下一個輪回開始?！背伛返?。

    “那你會如何？”云曦光關心道。

    “本座……依舊會在至陽之力中醒來，于烈火中獲得新生，但失去了上一個輪回的記憶，或許連形態都不會是現在的樣子，搞不好還會變成一個全身長滿鱗片的東西?！背伛氛f著說著，露出嫌惡的神情，他是真的不喜歡水生之物。

    云曦光嘆道：“如果從能量的角度來講，人類及其他飛禽走獸死去后，其能量也會被微生物及蟲豸瓜分，最后一點骸骨將融入大地，成為草木的養分。宏觀來看，這似乎也是死后以另外一種生命形態獲得新生。你……你若是失去了上個輪回的記憶，又以新的形態誕生，和死亡什么區別？”

    “本座怎會死，本座、本座……”

    池穹“本座”了許久，忽然不再嘴硬了，他面上出現悵然的神色，歪頭看向云曦光，像是求證般地問道：“這就是死亡？死亡是什么？”

    池穹與人類不同，人類生來便明白死亡是什么，池穹卻沒有這個概念。

    云曦光望著池穹澄凈的眼睛，發現他是個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的神。

    池穹活了太久，他能夠看透天地萬物的本質，因此他什么都懂?？伤珡姶罅?，他無法與萬物共鳴，因此他又什么都不懂。

    他想了想說：“是一種對不同時刻、對不同人都不一樣的客觀事實吧。對我父母而言，死亡是不甘心，是有所牽掛；對我而言，死亡是失去，是再也不能相見，只能懷念；對你……只怕需要你自己來感悟了?！?/br>
    池穹想了一會兒，暫時想不出答案，他沒有這個概念。

    這個問題不是一下子就能想通的，云曦光暫時放下這個話題，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出手抵消幽熒的力量，這對你們都沒有好處。我們要離開這里，還得靠海若波?！?/br>
    云曦光跳下池穹制造的火團落在地上，果然，他身處火海之中，卻不覺得痛苦，池穹的火不會傷害他。

    他走向海若波，火焰自動分開一條路。

    云曦光低頭一看，沼澤已經被燒干，腳下是結實干硬的泥土。

    他來到海若波面前，池穹不愛走路，便坐著火團跟著他，也飄到海若波面前。

    “他的契根是被燒毀了嗎？”云曦光指著海若波焦黑的眉心道。

    “妄圖以自身之力抵擋我的力量，被太陽真火反噬的結果?！背伛返?。

    也就是說，海若波已經沒辦法借助蜃的力量打開空間通道了。

    云曦光戳了一下蜃的殼，發現殼的外表溫度很高，殼外竟然析出了不少鹽粒。

    “它還活著嗎？”云曦光擔憂地問道。

    池穹手掌化作華麗的羽翼，在蜃身上揮動了一下，說道：“有口氣，但不多?！?/br>
    “我們還能靠它回去嗎？”云曦光看了眼茫茫大地，開始思考走回去這條路是否行得通。

    “為什么不能？莫說蜃還活著，就是它死了，它的尸骨也必須為本座效力?！背伛钒寥坏?。

    說罷他長翼一揮，將蜃掀翻，逼著蜃打開殼，露出里面幾乎要燒成魚干的蜃。

    “送本座回去?！背伛访畹?。

    蜃張開口，似乎想吐出泡泡，但它口中沒有泡泡，只吐出一縷黑煙。

    云曦光生來憐惜靈獸，見蜃這副樣子心中不忍，忍不住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br>
    蜃掀開干尸般的眼皮，看了眼云曦光，用沙啞的聲音開口道：“我也不想的，我也是聽命行事。況且我收到的命令只是除掉白澤，當初也不知道我要對付的是圣神??？”

    云曦光覺得它的話倒也有理，想到蜃身為神獸卻不能自主，覺得它實在可憐，不由心生憐愛，眼神愈發溫柔，卻沒注意到一旁池穹的臉色越來越黑，滿臉寫著“你到底有幾個好靈獸”。

    “你知道為什么要對付白澤嗎？”云曦光問道。

    “不清楚，小龍我只是個躲在殼里睡覺的海獸罷了，哪愿意管那么多事情。海若波倒是整日念叨著天命、大義之類的話，你們問他吧?！彬渍f道。

    見問不出什么，云曦光語氣更加柔和：“你能送我們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