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光等人每次猜錯小靈鳥的身份，都是因為“巧合”。

    他們會“恰巧”想到其他解釋，并且“恰巧”相信其他解釋。

    現在也是一樣，小靈鳥一定會恰巧進入危險源頭還存在的檔案中，也一定會恰巧連接現實，被現實的危險源頭吸走。

    而阮書也一定會“恰巧”和小靈鳥分開了。

    離開這個空間，能夠找到阮書，想辦法解除檔案科乃至靈契界遇到的危機，還有機會找到和父母案件有關的空間，直觀地看到當年的調查結果。

    留在這個空間，冒著危險尋找小靈鳥，有性命之憂。

    兩個選擇擺在云曦光面前。

    云曦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他要先救小靈鳥。

    從情感上來講，小靈鳥是他的契約靈獸，他們約定過生死，即便小靈鳥極有可能是上古神獸，在沒有解除契約的情況下，小靈鳥依舊是他的同伴、他的依靠和他的責任，他不能放任小靈鳥身處危險的境地，他要救他。

    從理智上來講，云曦光也給自己找到了優先救小靈鳥的理由。

    不管阮書的目的如何，他在這樣的檔案空間內，一定暫時做不了什么。他一行動就會被外界感知到，阮書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想辦法駕馭更多的靈氣，讓蠹魚發生進一步的進化，產生新的能力，從吞噬文字進化為可以吞噬圖像、影音之類的靈獸。

    這需要時間。

    就算他去尋找阮書，在這樣混亂的空間中，在世界法則的“巧合”下，他恐怕也會不斷地錯過阮書所在的空間。

    現在舍棄小靈鳥去找阮書，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最好的辦法是先找到小靈鳥，小靈鳥對阮書身上的靈氣有感應，再去尋找阮書會變得容易一些。

    無論情還是理，云曦光的優先選擇永遠是小靈鳥。

    他不再看那四道可以離開危險空間的門，將注意力放在了這些絲線上。

    黑霧太危險，危險的源頭仍在，他暫時不能輕舉妄動，但這些絲線可以。

    絲線未必真實存在，它們或許只是蜃投射時的歷史影像，它們連接的是絕對虛假的黑霧，而非現實。

    可以通過這些絲線，確定黑霧究竟是什么東西。

    云曦光在判斷后，大膽地伸出手，抓住了一條絲線。

    絲線中傳來源源不斷的情感，有信賴，有契合，有互相依靠。

    云曦光收回手，眼神有些驚訝。

    他發現，這些絲線竟然和靈契師與靈獸之間的契約有點像。

    契約是無形的，但云曦光也曾在夢中見過他和小靈鳥之間的絲線。如果有某種力量可以捕捉到靈契師與靈獸之間的契約，那這契約具現化后的樣子，應該就是絲線。

    如果這些絲線都是靈契師與靈獸的契約，那么絲線的兩頭連接的應該是一端靈契師，一端靈獸。

    可現在這些絲線的其中一端全部匯聚在黑霧中，這黑霧代表的是靈契師還是靈獸？

    如果代表的是靈獸，那絲線另一端的靈契師結契的就是黑霧，他們一直在合作的是某種詭異的怪物。

    如果代表的是靈契師，那就是有一個危險的靈契師，利用某種奇特的力量，強行駕馭了無數個靈獸。

    無論哪一點，都相當可怕。

    機密檔案室內封存的檔案，遠比云曦光想象中的要可怕。

    他要先確定黑霧代表的是靈獸還是靈契師。

    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天火去驗證。

    天火會傷到靈獸，卻不會傷到人類，只有在人類妄圖駕馭天火違反世界法則時，才會爆發出應有的力量。

    將天火放在絲線上，天火燒向哪一方，哪一方就是靈獸。

    云曦光忍著血液翻涌的痛苦，于掌心點燃一簇天火，引燃了絲線。

    這縷天火飛速地遠離黑霧，燒向另外一個方向，這個絲線也悄無聲息地化為灰燼。

    黑霧代表的，竟然是靈契師嗎？

    云曦光又試了幾條絲線，結果都是一樣的。天火不會去攻擊黑霧，而是燒毀絲線的另外一端。

    云曦光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團黑霧，黑霧只是蜃折射出來的景象，它的本體未必是黑霧，也有可能是黑霧中包裹著的一個人。

    究竟是什么人，他能cao縱這么多靈獸，還有可能活著？

    那這個人該有多可怕？

    最可怕的是，云曦光是在機密檔案室發現這件事的。

    也就是說，上面清楚這個人的存在，將他記錄下來，但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派人制服他。

    要么是默許、任用并監視，要么無能為力，抓不到這個人。

    云曦光望著黑霧，知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了。

    如果黑霧代表的是靈獸，還可以利用天火拼一把，可黑霧代表的是人，還是一個極為強大的人，他要如何才能救出小靈鳥？

    就這樣闖進去嗎？那不是為了小靈鳥赴湯蹈火，而是無知無畏地去送死。

    必須要有更多的把握，要對黑霧更加了解才能出手。

    云曦光想了想，將指尖的血抹到一條絲線上。

    這是他父母教給他的一個小小的技能——靈獸通感。

    這個技能本來是靈契師用來吸引靈獸結契，并在結契后了解靈獸的小技巧，如今被云曦光用來通感絲線另外一端的靈獸，他想從這些靈獸的記憶中了解黑霧的線索，從中找出突破的方法。

    他帶血的指尖搭在絲線上時，腦海中出現一條赤紅色的螭。

    云曦光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看”到這條螭的瞬間，他被抹消掉的記憶，復蘇了一點點。

    云曦光清楚地想起，他的母親，那個明艷美麗的女子，結契的靈獸，就是一條赤螭。

    第25章 書本

    由于不知名原因的影響, 云曦光對父母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了。

    他不記得父母的名字、相貌和靈獸，每次很努力地回憶父母時，腦海中也只剩下兩張看不清的臉。

    這記憶不是一下子消失的, 而是逐漸變得模糊。

    云曦光大概在八年前開始，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想不起父母的名字了, 隨后他用筆記下了一些關于父母的信息，可沒過多久, 和父母的靈獸有關的信息都不見了。

    那個時候，他就再也想不起來父母的靈獸是什么了。

    于是云曦光改為記錄一些和父母之間互動的小事情, 小事情的主角不提自己的名字, 全部用代稱記錄，這些記錄沒有消失, 相關的記憶也保留了下來。

    除了這些及時以故事的形式寫下來的記憶外，云曦光不記得任何關于父母的事情。

    他以為這些記憶早就徹底消失了, 沒想到會在“虛假現實”中看到屬于母親的赤螭。

    是的，云曦光確信這是母親的赤螭。

    古荒時期，很多靈獸是成群結隊的，但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后, 大部分靈獸都承受了滅族之災，只有少部分靈獸活了下來，每種靈獸的數量都不超過10個。

    像螭這種在古荒時期就很稀少的靈獸, 現代社會能有一個就不錯了，不可能存在第二個。

    云曦光的契根是被母親刺穿的，母親當時與靈獸融合, 從肩膀中抽出一根紅色的冰刺, 刺中了云曦光的眉心。那記憶太痛苦了, 以至于就算云曦光已經想不起當時的細節, 還是記得母親的身周纏繞著一條紅色的影子。

    靈契師壽終正寢后，大部分沒有適應世界法則的靈獸會因失去契約而死亡；小部分會以傳承的形式，在靈契師死亡的瞬間解除契約，并立刻與下一個人結契；只有極少部分靈獸能夠徹底適應這個世界的法則，可以自由行動，它們有的選擇歸隱山林，有的則是變成人類的樣子，隱藏在人類社會中。

    而靈契師若是非正常死亡的，絕大部分靈獸會隨著靈契師一同死去。

    云曦光一直認為，父母的靈獸是隨著他們一起死的。

    但現在看來，或許不是那么回事。

    他使用通感技能，通過絲線讀取著赤螭的記憶。

    赤螭給云曦光的感覺有些混亂，它仿佛置身于某個狹窄的空間中睡覺，又好像在外面自由翱翔。它好像有個女性的靈契師，這個靈契師會時不時叫它出來戰斗，但這女性靈契師又好像并不存在，一切都是它的幻覺。

    云曦光收回手，沉思片刻后，又伸手探向下一個絲線。

    這一次是個白猿，白猿帶給云曦光的感覺與赤螭一樣，很矛盾，又很混亂。

    云曦光連續試了幾個絲線，絲線另一端的靈獸都是這種感覺。

    這些靈獸的狀態不正常。

    它們好像被迷惑了心智，以為自己是正常狀態，可實際上被人關在一個狹窄的空間中。它們以為自己和靈契師在一起，可實際上靈契連接的另一方根本不是靈契師，而是一團黑霧。

    靈獸們被人用某種方式控制住了。

    是什么辦法呢？

    云曦光收回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眉心，那是契根所在的位置。

    擁有契根，才能與靈獸結契。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黑霧對靈契師們的契根做了什么手腳，將靈契轉移到自己身上，才能cao縱這么多靈獸？

    這讓云曦光想起母親臨終前毀掉他的契根的事情。

    父母死后，他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契根被毀，云家放棄了他。

    母親不會不知道這個結果，但當時她依舊選擇摧毀了他的契根。

    云曦光從沒怪過母親，他認為母親當時會這么做，一定是因為，如果不毀掉契根，他的遭遇會比現在還慘。

    結合眼前看到的一切，云曦光甚至有些懷疑，父母的遇襲，是否與黑霧有關？

    父母當年，是不是知道他們因何被害，所以才會毀掉他的契根，并用極為隱晦的方式留下九個字的遺言？

    如果一切真如他猜測這般，云曦光倒是明白靈契協會、云家和國家力量為什么會對他隱瞞相關的真相了。

    像黑霧這樣可怕又存在于世間的存在，的確不能被外界所知，它會引發動亂。

    少數幾個強大的靈契師知曉黑霧的存在，暗中追捕它，想辦法除掉它，才有利于靈契界的穩定。

    他父母很強，當年也是備受器重的靈契師，或許他們就參與了抓捕黑霧的案子，在調查一些關鍵信息后被滅口。

    而這些，確實輪不到他一個丙級靈契師去了解。

    不清楚不記得，對他是一種保護。

    這種情況下，做一個普通人比做靈契師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