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動作做了半晌。

    他才抬眸朝程冕望過去，那雙漂亮的眸子，在昏暗的走廊里，也像暈著星光，很亮。

    他說：“今年除夕，你要不要回我家吃頓飯？”

    大年三十。

    停車場里，后備箱開著。

    陸昭把年貨一箱箱往里面搬。

    搬了一會兒，陸昭沒忍住，看向身邊同樣忙活著的程冕：“你怎么帶了那么多？”

    “多嗎？”程冕皺眉看著后備箱的那點東西。

    陸昭從他的表情里讀懂，這些大概還不到程家置辦年貨的百分之一。

    “行了行了，下次你別搞那么多了?！标懻褍上掳褨|西搬完，關上后備箱。

    他弄完了下意識去開后座的門。

    人都進去了，想到今天司機放假，又退出來，問程冕：“你開還是我開?！?/br>
    程冕看了他一眼，道：“我來?！?/br>
    陸昭心說剛好。

    他今天不知道為什么，莫名有些緊張，根本沒想程冕認不認識路，直接上了副駕。

    還是程冕提醒他一句，陸昭才想起來系安全帶。

    陸昭側頭去看身邊開車的人。

    過年大概是程冕最忙的時候。

    去年過年，程冕回了程家吃年夜飯。

    但是他對陸昭沒什么要求，可去可不去。

    陸昭隨便想想，就知道那場年夜飯可能寫作鴻門宴，半點興趣都沒有，干脆在家里躲懶。

    今年……

    陸昭默默擦掉手心里的汗。

    帶著程冕回去，一部分……是邀請，另一部分，多少有點帶個人壯膽的意味。

    現在和人一起坐進了車子里，陸昭又有點糾結。

    他表情一言難盡。

    想了想道：“要不你還是別去了?！?/br>
    車子剛出了車位，又一個急剎停下。

    車里，程冕扭頭盯著陸昭。

    那表情仿佛他再多說一個字，就會被當場謀殺。

    “我這不是怕耽誤你的事情嘛……”陸昭干笑。

    “……你還是坐后面去吧?！背堂衢]了閉眼平復心情。

    車子上了路。

    陸昭還賴在副駕駛上沒動。

    路程有點長，所以他們今天出發得很早。

    陸昭低頭玩了會兒手機。

    玩不心里去，無知無覺地擺弄起了手指。

    擺弄了一會兒，他低聲說：“我家挺小的?！?/br>
    程冕專心開著車，沒回話。

    “菜也只是家常菜，肯定沒你家那么好?！标懻颜f。

    程冕嘆了口氣，叫他：“陸昭?！?/br>
    “昂？”陸昭扭頭看過去。

    “閉嘴?！背堂嵴f。

    陸昭：“……”

    好啊，去他家過年，竟然還敢罵他？

    但想了一會兒，陸昭心里還是七上八下。

    他咳了一聲，繼續打補?。骸拔壹疫€有蟑螂，當然這幾天天冷是沒怎么有……”

    程冕：“……”

    “……好嘛好嘛，我不說了，你看路?！标懻衙Φ?。

    下了高速，又開了一會兒，才到縣城。

    眼前的環境陌生中帶著熟悉。

    倒也不算太陌生。

    陸昭畢業回國之后，曾經回來過。

    只不過沒回家，只在外圍轉轉。

    街道里的小路就有些繞了，不太好認。

    陸昭這才想到指路。

    他忙去拍程冕的手：“變道變道，前面紅綠燈左轉?！?/br>
    他這個導航心不在焉，有點延遲。

    司機卻好像早有準備，不慌不忙打了轉向。

    左拐進了另一條街。

    這條街應該修整過，陸昭看到后愣了一會兒，思索片刻才想起來往哪走。

    但程冕并沒有比他慢，很快進了另一條路。

    挺熟練的嘛。

    跟回自己家似的，陸昭忍不住嘀咕。

    車子停在路旁的車位里。

    陸昭降下車窗往外看，看到那個仿佛多年沒變過的老舊招牌，還覺得有些像做夢。

    “下車了?！背堂崽嵝阉?。

    聲音很輕，仿佛帶著溫柔。

    “哦?！标懻褢艘宦?，人卻沒動。

    又坐了半晌，他轉頭看向程冕，懇求：“你先下，快點?！?/br>
    程冕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去開后備箱。

    陸昭這才松開自己的安全帶，圍上圍巾，下了車。

    剛好小賣部門開了。

    田珍出來倒垃圾，看到他們先是一愣，然后便有些局促：“那么早就過來了啊，快、快進來?！?/br>
    說著她似乎有些緊張，沒忍住回頭喊了一聲：“老陸，你快下來?！?/br>
    她喊這一嗓子，陸昌沒下來。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鄰居倒是好奇地從窗戶里探了個頭，訝道：“陸昭回來了？”

    說著便轉頭呼朋引伴：“看大明星回家了?！?/br>
    陸昭臉一熱，沒好意思出聲。

    程冕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站過來，頓時分擔了大家的視線。

    見到田珍朝程冕看過去。

    陸昭這才想到，他們應該還是第一次見程冕。

    “他……”陸昭嘗試著介紹。

    肯定不能說老板。

    也沒那個臉皮叫老公。

    陸昭咳了一聲：“我對象，程冕?！?/br>
    程冕側頭看他，黑眸里映著光，像是深潭里的一抹螢火。

    田珍笑了：“都快進來吧?！?/br>
    幾人進了店，店面很小，有些局促。

    天還不算晚，田珍要關店門，又遇到臨時來買東西的顧客，只能囑咐陸昭：“你們先去后面?！?/br>
    自出生后十幾年的記憶刻在腦海里，陸昭閉著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他帶著程冕走過店后的小門。

    路過后面那一小間倉庫，進了一處很窄的天井。

    天井是和對面的鄰居共用的，東西雜亂。

    又貼墻上了窄小的樓梯，從上面的門進去，才是客廳和臥室。

    兩人卡在了樓梯上。

    陸昭從程冕手里接過東西：“你側著身往前走，再側一點?！?/br>
    說著他一腳踩滑了樓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