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115節
元蘅輕笑一聲:“永津案疑點眾多, 我的確是心中不平??杀菹乱呀浄帕肆柰? 加之前段時日他往江朔送軍糧。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他不適合做皇帝??伤麑Ρ背蓞s沒壞心思。我沒必要殺這樣的人?!?/br> 許久沒吱聲, 裴江知緩緩嘆了口氣:“那我就知道了。其實我寧愿此事是你做的……” 皇帝獵場墜馬,怎么可能是巧合。 前腳聞臨放了聞澈,后腳他就出了事。聞臨的確武藝射術不精,可尚未至墜馬的境地。 據說他翻下馬后順著陡坡滾落頗深,此一遭,說是偶然也沒人信。 是她做的,廢承順帝改立新帝,如此也算是當初裴江知費力將元蘅召回啟都的原因。 若不是她做的,就是…… 元蘅輕斂眼睫,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么好怕的。從一開始陸從淵扶他登基,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廢了或者殺了他么?你不要告訴我你沒這么猜過?!?/br> “我……” 元蘅聲音很輕,語調涼如沁玉:“陸從淵一直按而不發,是忌憚凌王。所以他設了永津埋伏之局,殺了梁晉,囚了凌王。他以為從此沒有什么阻礙了??伤麤]料到凌王活著從獄中走出來了。所以他才會著急于對陛下下手……” 裴江知渾身冰涼,后脖頸卻又出了一層薄汗,緊張地攥緊袖口:“可有對策?總不能坐等著死?!?/br> 燭火忽地被風吹滅了。 裴江知抖著手去找火折子,重新點上,在明滅的亮色中看著元蘅。 元蘅道:“他太著急了,忘了他紀央城大部分兵力尚在永津,未來得及趕回紀央城。如此,就是對策?!?/br> 裴江知不明白:“就算你現在調燕云軍入啟都,也來不及了啊。永津比衍州更近啊?!?/br> 元蘅勾唇一笑:“你怎么就能知道,我是何時開始調動的燕云軍?至于永津的陸氏兵力……呵,他將手伸到我的地盤了,就得提前算到,這手必得斷在那里?!?/br> 本來還唉聲嘆息的裴江知,聽罷此言,眸間閃過亮色,倏然抬首:“你……你早有打算?在陛下出事之前,你就想好要與之一搏么?” 她不止要一搏,若是玉石俱焚,也是可以的。 若是她對聞臨一直以來是持以觀望態度,那她對如今的局面,便只能說一句都在意料之中。 聞臨縱容陸從淵,遲早會害了他自己。 陸從淵小心謹慎,對他布下之局步步滿意,卻不曾想也有人提前窺破。 在他必經之途,設以殺計。 出了內閣時,元蘅碰見了蘇瞿。 是蘇瞿特意在宮門口處侯她。 元蘅抿著唇笑拜,得體而知分寸,讓蘇瞿摸不準她的意思,心里不免七上八下的。 “那日暉春樓之談,蘇某本覺得大人是危言聳聽。時至今日才清楚,與虎謀皮,終究不是長計。所以,蘇某今日投誠,不知大人可還信否?” 蘇瞿回拜,掌心奉上一枚調令。 元蘅對此物并不熟悉,可是看著紋路也明白——是十二衛調令。 當日陸鈞安替聞臨從侯府奪去之物。 沒想到這陸鈞安如此實誠,奪走這樣東西,竟真的交由了聞臨,如今代管在蘇瞿這里。 元蘅低垂眼簾看了它一會兒,沒有收下,涼涼道:“這太貴重了?!?/br> 蘇瞿情急,拜得更低下去:“只有元大人能救命了,蘇某別無它路可走。還望大人,不計前嫌?!?/br> “不計前嫌?” 元蘅冷哼一聲,走近他,“侯府世子被迫服毒傷了身,凌王被你們押入詔獄折磨至重。我身邊如今連能擔此重任調度十二衛的人都挑不出來,你要我不計前嫌?” 宮道上寂靜無聲,忽有鴉雀飛過,鳴聲帶有凄色。 元蘅道:“你讓我信你,不拿點誠意來么?” 蘇瞿掀袍跪于元蘅足前,叩拜:“事成以后,蘇某辭官,十二衛加羽林軍,盡歸元大人驅使。甚至于陛下……蘇某是他的舅父,今日一言便能代他圣意……他愿退位!” 元蘅眸色深了些許,不咸不淡地笑了下:“他退不退位,沒什么分別。我給過他機會,他卻傷我至親。如今他要我救命,我憑什么任他驅使?這叛臣誰都做得,我元蘅怎么就做不得?” 蘇瞿泣淚,以衣袖拭之,許久才道:“只當是為了北成呢?請大人收下此物!” *** 直到子時,元蘅才回侯府。 雪苑中的燭火未熄,她推門而入時,正好瞧見聞澈披著薄衣在案前翻看文卷。 他的碎發散在鬢側,原本帶著倦意的眸色在看到元蘅的那一瞬變亮了些,沾染著無盡的和煦。 “怎么還沒歇下?” 元蘅解著外衣,屏風后的腰身纖瘦。 聞澈閑閑地看了一會兒,終于起身,越過屏風握住了她的手腕。 元蘅順勢倚著屏風,稍稍放松了些許,輕掀眼簾,唇邊的笑意漸濃:“拉拉扯扯的,你不正經?!?/br> 他的拇指摩挲著她的耳垂,輕抬了她的下巴,兩人鼻尖相抵,呼吸漸重。 “夢中人可思不可得,是想做些什么的。只可惜……如今真的有心無力啊……” 他裝模作樣地偏過頭去假咳。 元蘅被他信手拈來的渾話惹紅了耳,故意氣他:“那我可換別人了……” “你敢……” 聞澈雖帶著傷,但將元蘅往懷里抱的氣力尚且還有。 威脅般箍緊了她,聞澈咬她的唇角:“在江朔時聽聞你來了啟都,我真恨不得將你咬碎了,看看你的心是何顏色。所以瑯州分別那日你那般主動,是……是打算此生再不見我了么?” 晦暗的一隅,他寬厚的手掌抵在她的后脖頸,使得這個帶著占有欲的吻愈發地重。 元蘅的眸間含著水霧,雙臂繞至他的肩后,纏著予以回應,卻又在這樣的親密里完全放松了自己,白日里所有的糟心事盡數被拋之腦后,只在曖昧的喘息里記得彼此的名字。 “是么……” 他又問。 元蘅偏不答,欲往后退,兩人卻將屏風給撞倒了。 巨大的聲音引來了隔間住著的漱玉,她很快便來了,在門外問發生了什么。元蘅瞪了聞澈一眼,不得不喘勻了那口氣,正聲道:“沒事,太暗了,不慎碰倒了東西?!?/br> 漱玉沒多想,便應了聲后回去休息了。 而此時的聞澈仍游移在她如白玉般的頸間,將她的吻得思緒都迷亂,最后只能低聲順著他的答:“是?!?/br> 明知答案,卻仍被戳痛。 聞澈將她抱上了桌沿,兩人的目光如黏在一處般。這人執著得要命,有時又像一只粘人的幼犬乖得要命。 他想怪她,又更多是心疼。 最后只道了句:“以后還會不要我么?” 元蘅撫著他的發,心里酸軟一片:“若不要你的話,就將你扔在詔獄不管了?!?/br> 像是被她哄高興了,聞澈松開了環著她腰的手,走回案邊取回一卷文書:“我的確是受傷了,但你有什么需要我的,應當也告知我,而不是自己一人承擔。這封文書我沒拆,但從露出的一角亦可窺得是永津來的捷報……什么捷報?” “捷報?” 元蘅立刻接過信后拆開,仔仔細細地看罷。 是元媗寫來的信。 之前元蘅猜到如今紀央城守衛空虛,是因為大部分兵力被調至了永津暗算埋伏聞澈所領的一部分江朔軍。 所以在聽到聞澈被關押詔獄之后,元蘅當即便寫信命人快馬加鞭送回衍州,要元媗和林籌視情況而行動,必要時可截殺陸氏軍隊。 而如今信中寥寥幾句,已寫明元媗運籌帷幄,看破陸氏之軍試圖霸占永津,在那里暗自招兵買馬,擴充軍需,甚至建了數個鑄造兵器之地。 在衍州跟前做出這等事,元媗自然沒有放過他們的道理。 于是在接到元蘅書信的那一瞬,即刻命林籌領兵出擊永津,打了陸氏軍隊一個出其不意,將他們截殺在回啟都的路上。 如今占據永津的,是留在衍州的五成燕云軍。 還有五成,月前已順元蘅之安排,即刻就能抵達燕寧。 只要守死了燕寧,便能絕地反擊。 第108章 翻盤 信中寥寥幾句, 已然透出元媗在寫下這些事之時有多驕傲。之前元蘅就從不懷疑元媗的能力,直到今日更加明白自己將燕云軍調遣之權留給元媗是極正確的決定。 這世上值得元蘅信任之人并不多。 她不是沒擔憂過,元媗是沈如春的女兒, 只怕極難與她一條心,而現在的元媗便沒辜負她的信任。 擱下書信, 元蘅輕踮足尖抱住了聞澈, 在他呼吸微滯時用極輕的聲音如釋重負般道:“阿澈……” 昏暗的房間,元蘅發間的淡香在他的鼻息間纏繞。他雖對這些變故一概不知, 卻明白此時的緊繃后又在他懷中舒緩了背脊的元蘅負擔了很多。 他聽到元蘅說:“阿澈, 明日是最后一搏。無論輸贏, 你會信我的, 對么?” 聞澈與她分開稍許, 將那封信拿來看了。仔仔細細地讀完, 他的眉幾乎擰在了一處。 這樣大的事, 他竟分毫不知。 他知曉是元蘅怕他受傷思慮過多,可如此著實是鋌而走險。若不是聞澈在永津兵敗, 或許元蘅沒必要拿著全部身家賭這么一場。 元蘅回到啟都來,本意是在聞臨稱帝的情況下, 盡可能保全元氏, 保全侯府。根本上還是沒對這個北成失望。 她是想救的。 而如今, 此舉若是有任何一步踏錯,便能赴了當年姜牧的后塵。 聞澈的手在發抖:“太冒險了元蘅, 不可以……” 元蘅將他抱得緊,貼在他的耳畔, 輕聲道:“我問你, 永津不在江朔,你當時下定決心往永津出兵時, 在想什么?” “驅逐外敵,保北成安定?!?/br> 元蘅又問:“那被陸從淵設計埋伏,幾近全軍覆沒之時,又在想什么?” “痛恨自己不夠謹慎,沒察覺圈套,害得數萬將士埋骨保原山。但從不后悔將赤柘攔在永津之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