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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官難撩在線閱讀 - 女官難撩 第86節

女官難撩 第86節

    這段時日朝中不平靜。

    皇帝重病多日, 隨時可能病逝,那時只要裴江知站出來擁立聞臨登基, 所有事都可迎刃而解??苫实叟R昏迷之前卻交待讓明錦守著朝云殿, 旁人一概不見,這種旨意便足夠讓聞臨不安。畢竟明錦是梁皇后的女兒, 是聞澈那邊的人。

    聞澈雖不在啟都, 但是這種不安仍舊伴隨著聞臨。

    蘇瞿親手給裴江知斟了盞酒, 眼皮也沒抬:“聽說那沈欽辭官了?”

    皇帝未醒之時, 這種官員調任之事皆由裴江知所管。他是看不上沈欽, 但是從未想過一個憑借自己走到今日境地之人, 竟會在一切都走向順遂之時選擇辭官回鄉。

    心已不再, 強留無用,裴江知準允了。

    他有心替沈欽辯解一句:“是病了要回鄉休養?!?/br>
    嗤笑一聲, 蘇瞿仰頭飲了酒:“只怕是心病了,想逃。說白了這種人就是不堪重用, 沒有享福的命?!?/br>
    “福?那依蘇大人看, 當今這朝堂之上, 誰能享到福氣?”

    蘇瞿看了眼一直不言語的聞臨,將瓷杯擱回案上, 清脆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屋中甚是清晰。他清了清嗓子:“自然是跟著越王殿下做事之人才能有福分。不甘的,不服的, 或者想半途而退的, 都只能是死路一條了。裴大人聽明白了么?”

    如此明顯的告誡,裴江知再聽不出就是傻子了。與元蘅同朝為官之時, 他對元蘅多有包容,只怕早就惹得聞臨不悅了。只是到了如今境地,他們才肯明說出來。

    裴江知淡笑:“那是自然?!?/br>
    看夠了窗外的景致,聞臨抖了抖袍袖坐正來,指著案上的菜肴,頗為親切地對裴江知說:“裴大人別只顧著說話,也吃菜啊,看看今日的合不合口味?!?/br>
    拾箸嘗罷,裴江知擠出一抹得體知分寸的笑:“自然?!?/br>
    “過往裴大人從不會如此敷衍,聞澈回來幾趟,大人就與本王生疏了??墒锹劤航K究不會娶大人的女兒,大人可別糊涂,妄想著能再官至更高,做國丈呢?!?/br>
    聞臨嘗了口菜肴。

    若說方才還只是暗示,此言便是明面上的指責了。

    裴江知慌忙起身站于屋子正中,拎著袍擺跪答:“殿下折煞臣了,臣不敢有此心,更不會做此想?!?/br>
    其實裴江知心中清楚,如今朝中久無人主事,這等擔子落在自己肩上是不合規制的。

    曾經還有聞臨,如今皇帝卻連這點權力都不肯給他,若真是一不留神皇帝駕崩了,真不知會不會忽然冒出什么傳位詔書。聞臨心中沒底,便只能找他的茬出氣。

    誰也不敢確保這世間真的沒有這樣的東西,聞臨能做的只有讓皇帝不能親口承認這件東西的存在。

    也就是皇帝最好永遠別再醒。

    能進朝云殿的只有明錦和裴江知,就算是蕙妃都不能侍奉在側。想通此事,裴江知覺得汗毛都是直豎,只盼著是自己想多了,千萬別逼著他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才好。

    聞臨的確沒說,只是從坐席中起身,將他扶起:“只是玩笑話,裴大人怎么還認真了呢?如今朝中無人做主,本王自當擔起此責,奏疏明日就送來越王府罷?!?/br>
    “可是……”

    只是這兩個字,聞臨的臉色就變了。

    蘇瞿冷笑道:“裴大人可是什么?如今羽林軍盡歸殿下所掌,啟都城外的防駐事務都是越王妃的母家在做,還能出什么岔子呢?若是不識時務,您也可與沈明生一般辭官回鄉了?!?/br>
    哪里有什么辭官回鄉。

    若是他不聽從,一旦越王登基,根本就不會有他的活路。他在朝中辛苦經營多年,并不想落個凄清晚年或者不得好死的結果。

    他拜答:“……是?!?/br>
    這頓飯誰都吃得沒滋沒味的,裴江知本想著找個借口告退,也好躲個清凈,誰知話卡在嘴邊,他見到了挑簾而入的宋景。

    裴江知其實不大認得宋景,畢竟他身為首輔,與武官關系并不密切,與武官家中的紈绔孫兒更是八竿子都打不著。他在家中倒常聽裴鳶提起,說聞澈身邊跟著的那個小世子有多不爭氣,書讀不好,兵法也不會,整個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

    可今日一見,卻并非如此。

    宋景一襲勁裝,行走如風般利落,只是簡單地見禮,他便站在堂中道:“軍中正忙,著實分不開身,不知殿下有何事要說?”

    “先坐?!甭勁R擺了下手。

    宋景嘴角噙著的笑淡了些:“不坐了,有事就說,沒事真得走了?!?/br>
    果真是一派少年心性,喜惡愛憎都放在面上,絲毫都不會遮掩。

    真不愧是能與聞澈玩在一處的人,裴江知竟覺得宋景這種態度甚能解氣,將方才自己在聞臨這里憋的一肚子氣都報了回去??膳c此同時他又不免心慌,畢竟如今安遠侯未醒,聞澈不在啟都,就連元蘅也在衍州鞭長莫及,這樣的少年人不給聞臨面子,只怕要吃虧。

    見聞臨沒接話,宋景轉身就要走,誰知還沒碰到簾子,便見一個侍衛將刀抽了出來,攔住了宋景的去路。

    果然如此。

    宋景頭也不回地輕蔑道:“殿下這是何意?”

    聞臨重復:“先坐?!?/br>
    悶著這樣的一口氣,宋景只得坐回來,心中想的卻是自己真是中邪了才會來赴聞臨的約,他能安什么好心?

    “坐了,殿下有話直說罷?!?/br>
    宋景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屏風,將不耐煩直接掛在臉上。

    早就知道宋景是個軟硬不吃,蘇瞿不想讓聞臨再動怒,平白傷了和氣,便主動開口道:“世子,如今侯爺受傷未醒,算是頂要緊的大事了。殿下是想關心您,才擺了今日這桌酒菜,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br>
    “和氣,好?!?/br>
    他一句廢話都不說,只應聲。

    蘇瞿道:“如今十二衛主帥空懸,兵部的決議是,將十二衛調遣令牌收回。此事殿下和首輔大人都是贊成了。世子看何時方便,將十二衛交割清楚???”

    聽罷這番話,宋景扭頭看向裴江知。

    這才是頂冤枉的,裴江知也是才知道自己“贊成”過了。

    見裴江知沉默不語,宋景微挑了眉:“兵部?你們兵部憑甚做這種決議?早些年陛下便說過,十二衛不歸兵部管?!?/br>
    “世子這話可就不對了,兵部不管軍務管什么,難不成十二衛就是你侯府的私兵了不成?”

    宋景毫不留情地反駁:“倒也不必非此即彼,硬要給我安什么罪名。陛下起初要兵權散開,求的不就是相護牽制么?難不成你覺得自己做了個兵部尚書,便能調動天下兵馬?沒事少做這種夢,我瞧著大人您都糊涂了!十二衛不是羽林軍,跟您可半點搭不上邊?!?/br>
    被他的直言不諱氣得夠嗆,蘇瞿的手都是抖的。為官這些年,倒還從未有人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過話。

    裴江知唯恐宋景的直率惹了禍,便主動出來打圓場:“世子,蘇大人不是那個意思,千萬別起爭執啊。只是您在府中嬌慣久了,只怕不熟悉軍務,眼下侯爺傷情未愈,十二衛可不能就此耽擱下了。若是能有個經驗豐富之人領軍,不是更好么?”

    “不好?!?/br>
    宋景多余的什么都不說。

    入屋內擺放新鮮果蔬的小廝察覺屋里這劍拔弩張的氣息,連頭也不敢抬地擱了東西就要走,臨出門還被門口的侍衛嚇出一后背的冷汗。

    感嘆完這年頭銀子不好賺,他收了托盤就碎步順著木梯跑了,咚咚聲傳回屋中,劃破這點沉默。

    聞臨終于再度開口:“不好就不好,這都好商量。世子覺得自己能行,代掌十二衛也是順理成章之事,切莫因此與本王生了芥蒂。日后還有很多要倚仗世子的地方呢?!?/br>
    冷笑一聲,宋景看向門口的帶刀侍衛,目光瞥向聞臨:“這就是殿下的倚仗?”

    聞臨示意那侍衛退下。

    宋景見人撤了,才心平氣和地說了句:“我倒是不怕死,但是誰能讓我死,誰才算真的有本事。所以沒事別拿刀嚇唬人,誰不是軍營里出來的呢?文徽院待這么些年是爺爺讓我磨性子,不然依我的脾氣,今日一只手就能掰折那侍衛的手臂?!?/br>
    后面的話是他說來撐場面的,但前面之言卻所說非虛。

    他若活著,聞臨倒還有可能牽扯一下十二衛。但宋景若是死了,安遠侯與其孫一同出事,依照安遠侯在朝中積累的聲望,單單是唾沫星子就能把聞臨淹死。

    這個險他自然不會冒。

    聞臨面上的笑意愈來愈勉強,袖間的指節捏得直作響。

    “澈弟回了江朔,世子如今在啟都確實艱難,畢竟沒了靠山。但……”

    聞臨的話還沒說完,宋景便打斷了他,笑道:“真是有趣。同樣的話對首輔大人說一遍就罷了,對我說可就沒甚用處了。畢竟我愚鈍,實在難以領會殿下的用意。今日便說到此罷,不叨擾了,告辭?!?/br>
    方才還沒入內之時,宋景有心在外聽了屋內的談話,也清楚聞臨是如何用聞澈不在之事威脅了裴江知。進來之前,他便明白他要么態度強硬,要么就只能臣服了。

    見宋景毫不留情地走了,聞臨幾乎要將杯口捏出裂痕來。

    裴江知忙道:“別看他及冠了,說到底紈绔心性,殿下莫要氣壞自己身子,也別……”

    也別遷怒于他。

    聞臨的怒意緩緩退去,冷笑道:“沒想到還挺硬氣。但硬骨頭,就有硬骨頭的啃法。若是啃不動……”

    蘇瞿笑了:“這種人也就憑著自己手里那點家業囂張了,其實威風都是虛的。就跟元蘅一樣,曾經再如何有無限風光,如今也不可能回來了。硬骨頭,啃不動就剁碎,也都好辦得很吶?!?/br>
    他舉杯,裴江知猶豫良久,卻也不好明面上再說什么了,只得舉杯應了。

    這酒誰飲得都不暢快。

    第82章 瑯州

    抵達瑯州之時, 已經將近日暮。

    此番來這里,元蘅并未告知瑯州知州,如若不然許多事都不方便再查下去。

    到這里之后, 她發覺瑯州的水害的確是最輕的。過往的瑯州也是以農田為主,只不過后來不知何故農田荒廢許多, 桑蠶興盛起來, 因此并不能供應過多的糧食。

    直到真正進入瑯州城,元蘅也沒想通究竟是何種原由導致的流民激增。

    在一家客棧落腳暫歇, 元蘅一襲不惹眼的男衣, 加之漱玉隨身攜佩刀, 店家小廝半點都不敢輕慢, 見著就忙不迭地準備好了上房和茶食。

    還沒往房中走去, 元蘅正與漱玉低聲說話, 擦肩卻走過一個盛裝打扮的婦人。

    那婦人約摸比元蘅要年長十來歲, 風華絲毫不減,色如春日桃花, 舉止也甚是得體。她大概是這家店的掌柜,不徐不疾地從簾后走出, 倚在柜臺邊上翻看賬簿, 而那小廝頗為恭敬地喚了一聲“梁夫人”。

    實在沒忍住多留心看了幾眼, 元蘅總覺得自己在何處見過這個梁夫人。

    分明是素未謀面之人,可那種熟悉感卻翻涌而來。走到自己房門口, 漱玉推了她一把,元蘅才真正回過神來。她將遮擋的簾布掀開一條縫, 再次看向那位梁夫人, 依舊沒想通自己在何處見過。

    入了夜,元蘅并不餓, 卻換回了女衣,簪好發,朝著客棧正堂中走去了。

    那位梁夫人還沒歇下,在柜后執筆蘸墨算著賬,另一只手微動,將算珠撥得發出一陣脆響。大抵是感覺到來了人,她將賬簿合上看向元蘅,半點笑意也無:“怎么?”

    “討水喝?!?/br>
    梁夫人這才彎了唇,說話時聲音不算溫柔,但是清越:“吩咐小廝送房中去就行,怎好勞煩客人親自來討?”

    話雖如此說,梁夫人卻起了身,給元蘅備好了一壺茶水,正準備親自送去她的房中,元蘅卻攔了下:“就在堂中飲一碗就好,不必勞煩夫人送回房中?!?/br>
    梁夫人也不推辭,放下茶水后應聲:“好?!?/br>
    討水只是推辭,房中多的是準備好的茶水。元蘅從未來過瑯州,但也知道眼下的瑯州流民眾多是因為絕了生路,沿路上歇腳的店家都是一副憂愁模樣。

    這位梁夫人卻不同,店中雖客人極少,她見了來人卻依然不甚熱情,連元蘅從男裝變成女衣也不驚訝,只是冷淡地做自己的事。

    好似這生意做與不做也沒什么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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