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傳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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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轉臉,趴在床邊,細細將人打量著,只見床榻上的柳鶯鶯睡得香沉。 她?好似極困,極困,陷入了深度睡眠中,她?方才那么大力?氣推門而入,甚至出?聲?喚她?,她?都沒有聽到,沒有被吵醒。 片刻后,又見她?眉頭緊蹙,仿佛有些?不安,睡得那樣?沉,又那么的不安。 不多時,只見她?神色不寧,緩緩搖頭,不斷地搖頭,嘴里嚶嚀了幾聲?,像是在含含糊糊說些?什?么,桃夭脹著膽子湊近,好似聽到姑娘在說:“不……不要……” “不要了……” 聲?音里好似透著一絲渴求。 桃夭見她?神色不安,立馬湊過去喚了聲?“姑娘”,卻見她?聽不見似的,聲?音嗚咽著,好似哽咽了幾聲?,這才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整個過程,都一直未醒。 桃夭心憂,不知她?都到底經歷了什?么。 這一眼探去,只道不好。 姑娘向?來心思玲瓏,為?人處事,與人結交都頗有章法,身份雖不高,許多事情卻游刃有余,多習慣掌控在手。 極少看到她?這樣?“求人”的一面。 此時,天還未亮,屋內一片模糊不清。 桃夭立馬將燈點上,又倒了茶水,再打了一盆溫水過來,她?提著燈,擰干了帕子過來伺候,不想,將燈朝著床頭燭臺上一掛,朝著床榻上那道倩影看上去時,卻瞬間令桃夭呆立在了原地。 借著光一眼望去時,只見姑娘散著一頭青絲,躺在那里,安安靜靜的躺著,明明與往日?無差,可?猛地一眼看去,竟覺得天差地別。 以往,姑娘睡覺喜歡卷被而睡,睡姿略有些?……隨意?。 而今日?,規規整整,一動不動,就連身上的被子也蓋得整整齊齊。 以往,姑娘面色恬靜,睡顏絕美中帶著一絲嬌憨。 而今,猛地一眼看去,只見她?一臉的疲憊不堪,細細看去,眼下甚至透著一片烏青,好似被厲鬼吸走了幾日?的精魂似的,一臉倦怠,卻絲毫不影響她?的……妖媚風情。 只見她?此刻面面潮紅,媚骨天成,臉明明還是那張臉,可?那臉上的春水,哪怕是閉著眼,卻一汪汪的,險些?都要溢了出?來。 桃夭見了不由心下一跳。 姑娘還未曾及笄,還差了兩月,若說原先臉上還略帶著一分純凈的話,那么此刻,這一分已然不剩,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滿的妖冶風情。 已是魅,妖,艷,媚,到了極致。 明明還是叢前那張臉,眼下一眼探去時,美到……直令人不敢直視,甚至不敢呼吸。 而視線再往下落時,只見那片飽滿殷紅的烈焰紅唇上竟滿是……殘破不堪。 竟破了好幾道口子。 想象不出?,究竟怎會被蹂,躪至此的。 紅色的口子已然結了痂,像朵朵綻放在唇上的臘梅,一眼掃過,有種殘敗到妖冶的美。 而許是她?方才搖頭間,肩上一片錦被滑落,落出?錦被里頭雪白的一片香肩玉骨。 那日?,姑娘分明是衣衫完整的出?席宴會。 而這會—— 桃夭幾乎是微微顫著手,將被角掀開一角,赫然只見被子里的嬌軀竟是未著,寸縷。 而目光觸及到那片嬌軀上的傷痕印記時,只見桃夭提燈的手微微一顫,手中的燈險些?當場滾落在地。 桃夭下意?識的發出?一聲?震驚的驚呼聲?,卻在聲?音出?來的那一瞬間,立馬伸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呆立在原地,久久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066章 話說柳鶯鶯復又睡了一日一夜。 她在當日傍晚時分, 短暫的醒過一回。 桃夭寸步不離的守著,立馬給她喂了水,又備了粥湯, 不想, 竟一口未食,飲了一碗水后又迷迷糊糊、沉沉睡了過去。 桃夭見她一日未食, 怕她餓著, 中間幾次欲將人喚醒,卻一直喚不醒,無法, 見柳鶯鶯眼睛紅腫,嘴角干涸, 只得每隔半個時辰,用毛巾給她敷眼睛, 用帕子蘸了茶水, 給她潤唇。 一直到次日清晨,柳鶯鶯這才迷迷糊糊的醒了來。 有那么一瞬間, 她甚至都睜不開眼睛, 眼皮極重,雙眼疲倦不堪,用力的睜眼時,視線里只?一片模糊不清,整個世界仿佛陷入了某種混沌之中, 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有一絲細微的亮光溢了進來,然后, 她仿佛看到頭?頂的床幃正在一上一下劇烈的晃動。 一直在晃。 那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眼里的景象。 那個時候,她淚眼朦朧,含混不清,早已哭得雙眼混沌,眼里的淚水就沒有斷過。 有那么一瞬間,她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究竟身處何處,她的靈魂和軀體仿佛脫離了。 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昔日的萬花樓,回到了那花魁臺上,原來,她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哪有什么千里救女,哪有什么千兩贖身,原來不過是?她將要被妓院推上賣身臺前做的一場奢望地美夢而已。 自然,后來的回到云城,回到柳家,與娘親相聚,與幼妹同玩,包括后來的遠赴清遠,來到沈家,一切地一切,不過都是?她的構想罷了。 原來,她終究還是?陷入了滾滾塵世之中,被遭千人騎萬人駕了,成?為了真真切切,正正經經的yin、門?娼妓了。 柳鶯鶯思緒含混不清地想著。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一聲熟悉的“姑娘”,這道?聲音將她從含混不清地世界里給拉了出來。 柳鶯鶯神?色一怔,再一睜眼時,便見頭?頂一道?身影晃動。 看到那個晃影,有那么一瞬間,柳鶯鶯心頭?驟然一緊,她只?下意識地想要抬手環住胸前,護住自己,然而,雙手一抬,卻見兩條臂膀好似有千斤重似的,如何都抬不起?來。 不僅僅是?手臂,更是?全身。 全身上下像是?被什么東西困住了似的,無論是?雙臂,還是?雙腳,全身上下竟都動彈不得,沒了一點知覺,好像這副身軀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壓根不聽自己使喚。 直到桃夭端著水來,見她醒了后,終于?臉上一喜,忙朝著床榻之上地柳鶯鶯查看了來,道?:“姑娘,您醒了?您終于?醒了?” 又急急道?:“可是?餓了,渴了,奴婢……奴婢這便去取水來?!?/br> 說話?間,桃夭連忙拎著茶壺倒了杯水過來,又小心翼翼地過來攙她,似想要將柳鶯鶯扶起?來喂水。 柳鶯鶯雙眼緩慢、甚至略有些呆滯的追隨著桃夭的身影由近極遠,又由遠極近,直到她湊到了床頭?,俯身一臉高興、擔憂又關切的看著她時,柳鶯鶯終于?后知后覺的將人看清楚了。 是?桃夭! 不是?旁人! 也不是?夢! 這里是?……沈家! 意識終于?一點一點歸了位。 渴,餓,累。 這是?她心中閃現的第?一個念頭?。 只?覺得像是?條缺了水的魚兒。 極為干渴。 看到桃夭小心翼翼地捧了水來,柳鶯鶯只?下意識地搭著桃夭的手便要撐著身子坐起?來,卻不料,在身子剛要撐起?的那一瞬間,喉嚨里猛地溢出陣陣嚶嚀聲,緊接著手臂驟然一軟,竟砰地一下,竟又再度跌回了床榻之上。 而這一跌,竟像是?引發了某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機關反應似的,一股子鉆心地鈍痛感?慢慢從手臂的位置,一路沿著肩膀,沿著腰肢,沿著雙腿,匯聚到了全身,最終齊齊匯集到了某個位置—— 火辣辣的疼。 鉆心的疼。 這才后知后覺的發覺,渾身像是?被千斤重萬斤重的馬車從身上來回碾壓過一千遍一萬遍似的,她的皮rou和筋骨仿佛分離了,她整個人,她渾身上下每一寸骨頭?仿佛被都碾碎,碾壞了。 疼得柳鶯鶯甚至微微咬緊了牙關輕輕抽氣了一聲。 只?覺得渾身無論哪一處沒有一處不是?火辣辣的鈍痛。 而整個人身體,好似無一完好之處。 柳鶯鶯就那樣?愣愣的躺在了床榻之上,頃刻間動彈不得,疼得她一度難受的閉上了眼。 與此同時,一幀幀模糊的畫面悄然鉆入了腦海。 等到再次睜開眼睛時。 柳鶯鶯全身止不住的陣陣顫抖,連每根手指頭?都在輕顫不已,此時此刻,她已然全部想了起?來,自己已然經歷了什么。 而想起?這一切時,連渾身的骨頭?都在陣陣哆嗦。 一幀幀“顛鸞倒鳳”到甚至“不堪入目”的畫面不斷涌入了腦海。 她竟—— 失了身。 意外,也不意外。 不意外,是?因為柳鶯鶯的身子狀況,她自己清楚,被媚,藥折磨,忍了半年已是?她身子的極限了,她想忍到成?婚之時的,可心中其實清楚,那不過是?她的一絲妄想罷了。 而意外,則是?,讓她失了身子的人,以及—— 她一直以為噬心丸發作時才是?痛苦不堪的,那種欲,火難焚的滋味無人能敵,她以為,只?要找人緩解解除便能無礙了,卻不知,緩解的過程,竟比……竟比噬心丸發作更要難受和煎熬,更要令人……無力承受。 更不知—— 誠然,一開始,是?她苦苦哀求的,是?她主動挑起?欲,火的,誠然,一開始她被藥物纏身,是?她癡纏得厲害,可后來,藥物漸漸退卻后,她分明已然—— 卻不知,有的事情一旦開始就沒有了停下的可能了,她只?有開始的權力,卻沒有叫停的自由。 想到這里,柳鶯鶯心頭?染上一絲慍怒。 她一直以為,那是?正人君子,雖為人清冷,到底豐姿雅正,卻不料,那分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那分明是?一個套著優雅仙姿外皮的大惡狼。 他是?會吃人的! 她直接被他拆卸了,一根骨頭?一根骨頭?拆卸下來,吃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