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 第91節
不同于裵文野看到美景后的心曠神怡,她到達羊卓雍措后, 因為羊湖太美了,情緒激動, 加重了高反。 加之今天起的早, 身體乏力, 精神狀態亦跟不上。 她在裵文野的幫助下, 戴上鼻氧管, 還有心情開玩笑,摸摸自己的鼻子,輕聲道,“我的新鼻環?!?/br> 這玩意兒戴上后,鼻音都變得黏膩。裵文野驀然笑了。 他摸摸楸楸漂亮的臉蛋,目光都變得柔和,眉眼附近還有幾道玻璃擦傷后掉痂留下的棕色小疤,大約再過半月一月,就能化為烏有。 “你為什么都不吻我?”她的目光從定焦他的嘴唇,上移到他漆黑的眼眸,她從他的眼眸里看到了可憐巴巴的自己。 這幾天,他們接吻的次數真是屈指可數,彷佛真應了那句,在高原不好堵上她的嘴巴。 可是,可是……她現在氧氣都充足了! “親親我吧,好嗎?”楸楸被束縛在安全帶里,不得不歪著腦袋看他。 天色漸漸暗下來,車里沒開燈,她的眼睛依然很亮。 “怎么親你?”裵文野看她淡粉的眼皮微垂著,很輕的說道。 她抓著安全帶,空出一點空間,軟軟的嘴唇碰上他的嘴角,一觸即離,又彈回去。 “這樣親?!?/br> “這樣也叫親?”他似笑非笑,然而還是沒有滿足她,他手伸長一些,幫她調整座位角度,讓她可以睡的更舒服,“睡吧?!?/br> 他坐回駕駛位,就在要系上安全帶的時候,他忽然收回手。 楸楸不明所以,看他從領子里摘出那枚玉觀音,頭微微一歪,紅繩脫了出來。 紅繩常換常新,不見舊。 他偏過身體來,紅繩從她頭頂穿過。 楸楸愣住。她低頭看著這枚近乎于透明的翡翠玉觀音,透明晶瑩如玻璃。 裵文野撩開她的領子,將觀音妥善安放到水滴上。 觀音上有他的溫度,熱熱的。 目光轉移,她抬起眼簾,去看裵文野,他亦在看著她,認真而慎重地盯她幾秒鐘,輕易捕捉到她顫動的眸光。 這護身符一樣的東西… “你是不是很怕我死掉???”楸楸有點開玩笑的問,想要掩飾心里的激動。 “是啊?!彼厝?,這次動作流暢地系上安全帶,咔噠一聲,伴隨他輕輕一聲,“我根本沒法忍受你的身體變得冰涼?!?/br> 和過去的說法不太一樣。楸楸若有所思著。過去他說,就算死了,也要做成標本。而現在…… 楸楸微妙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覺地想到,所以這場災難,并不只給她一個人帶來了影響。 車子跟著兩束亮白的疝燈光,緩緩將羊湖拋卻身后。 車里很安靜,他開車比以往小心許多,旁若無人地盯著前方的世界。楸楸歪著頭看他,感覺十分的安心,沒過多久,睡意戰勝了清醒的自己,闔上眼睛,一陣眩暈過去,她亦失去了意識,進入到夢中。 再醒過來,周身一片漆黑。 外頭風呼嘯的聲響,刮著車身。 意識稍微回籠,楸楸才發現自己躺在后排的床墊,身后是裵文野,虛擁著她側睡,她完全被包裹于被子與他的懷抱里。 這種感覺很神奇,以往她還不信影視劇里演的,光憑氣味和呼吸就能認出是某個人,可現在視覺關閉,僅憑聽覺和嗅覺,她就能確定這個人是裵文野。 鼻子上的‘鼻環’還在,她醒來沒有感到不舒服。 從她的角度望出去,窗外亦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知道裵文野將她帶到何處,但能確定的是,他們在荒郊野外,四周沒有建筑物遮擋,否則沒有如此狂嘯的風。 依稀能聽到浪打浪的聲音,海邊?怎么可能。 那么湖畔?從西藏的一個措來到另一個措? 她無聊的胡思亂想,沒有視覺,沒有時間,還真的像是一只在半夜醒來的小狗,主人正沉睡中,小狗只能百般無聊的等待,神游天外。 漸漸地,她側躺著有點累了,在羽絨被里細細簌簌換個姿勢。 因著右手受傷,不能從側躺換成另一邊側躺,只好仰躺著,不可避免地觸碰到裵文野搭在她身上的手臂。 好在人沒有醒。 她側過頭,漸漸地習慣了黑暗,在漆黑中描繪出他的輪廓,臉骨,楸楸屈起食指,指尖輕輕地,隔著一厘米的距離,勾勒出他的眉眼,鼻翼線條。 忽然間,他睜開眼。 楸楸乍然心驚。嚇她一跳。 他眼底清明,沒有昏睡的痕跡,也不知是什么時候醒的,或是根本就沒睡著。 誰都沒有說話,楸楸與他對視一分多鐘,心跳竟然漸漸恢復了平緩。 又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動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將她緊抱在懷中,喉結輕輕上下滑動,附在她耳邊嘶啞道:“有做夢嗎?小狗?!?/br> “嗯?!遍遍辈聹y他肯定是見到自己做夢的樣子。 就像以往做的那些連環夢境一樣,夢里,她又回到雪崩那天,只是這次沒有雪崩的細節過程,駕駛座上亦沒有慕玉窠的身影,她獨自被深埋在雪下的車子里,車窗破碎,暗無天日,她有小半邊身體與積雪親密接觸,很冷,很冷。 裵文野正開著車,聽到她的呢喃,便把車子短暫停在路邊,從后排拿來一張毯子,服服帖帖蓋在她身上,將車里暖氣升溫。 緊接著她又夢到自己被定格,在一家博物館里被展覽,她的名字叫作《被世界淘汰的內核》,車子里,她雙眼緊閉,頭發手上結了霜,手里死攥著手機,她嘴巴微張,似乎在對這個世界留最后一句話。 她說了什么?楸楸不記得了。 夢到這里就結束了。再有意識,她已經在車的后排,在裵文野溫暖的懷抱里,她沒有死,沒有結霜,亦沒有被展覽,只是被人摸著心臟。 要來了嗎?探索水滴區域。 “我們在哪里?”她被弄得有點緊張,小聲問。 “雪山湖邊?!毖p文野拿來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四點。 “親愛的,還有三個小時日出?!彼f著,去揭開她身上的藏袍。 腰帶早就解了,藏袍充當一層被子,揭開便看見一具綢布服帖的婀娜多姿嬌體。 “我們回程,坐火車好不好?”裵文野忽然問,他的聲音比以往要柔和。 楸楸屏氣,皮膚熱了起來,“為什么?” 前方中控臺亮著,她的夜視能力沒有他那么好,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輪廓,以及他的眼睛,只好追著他眼里晃動的光點。 “just,”光點落下來,他額前黑發遮擋中控臺,眼眸恢復漆黑,聲音極輕,“看看,到底是什么火車,比你更值得展覽?!?/br> 楸楸心下一撼,羞澀被震驚取而代之。 沒過幾秒,羞恥卷土重來。 “你聽到啦?”她聲音如蚊子一般細小。 她的遺言。 天哪。她后來聽過一遍,只會大罵自己真是個傻子,怎么說出這么些愚蠢的話兒來。 相比她的情緒激動,裵文野卻不太有表情地,困惑道:“我一直在想,為什么你會有這樣的想法?!?/br> “……那你想到了嗎?”楸楸吞咽著唾沫,喉嚨干澀,去夠他的唇,想要摸黑吻上一吻。 “沒有,我只是個凡人,不能無時無刻了解你的想法?!彼\實說道。 他有過很多猜測,最根本原因是楸楸的父母太早讓她明白,她的原生父母并不相愛,在這樣畸形,卻又被丁裕和力挽狂瀾,往正道拉扯的情況下,她對自己是即自信又厭惡。自信是她相信自己凡事都能做到最好,厭惡是她心里門兒清,在所有人的心里,她都不是最重要的那個,她不是那個被需要的。 她表面上,嘴上說著不介意,實際心里介懷死了。 總是給自己、給父母找借口,他們也只是逼不得已,這件事怪不了誰,現在的生活,不也是很好嗎?她命已經很好了,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好,如此來麻木自己無法打開的心扉。 所以當她感受到自己其實正在被某個人用心愛著,她無法不淪陷,這幾至是她多年來的執念,被某個人需要,珍視。 那只打著橘色石膏的右手,撫摸著他頸下的鎖骨。 楸楸說:“我覺得你知道?!?/br> 她幾乎是以篤定的語氣。 “是嗎?!毖p文野笑了下,眼底有著溫軟的笑意。 楸楸還想說什么,然而嘴巴已經被堵上,他舔舐著自己的唇角,口腔,彼此的溫度熱意交織纏綿在一塊兒。 她吁吁喘著氣,感受著熱情的吻蜿蜒下移,從嘴角到下巴,順著脖頸下到大動脈,鎖骨,落到心口,水滴,一路纏纏綿綿。 “我依然覺得我是一輛會被送往高爐報廢拆解的火車?!彼p眼失神,眉頭微微擰著,望著漆黑的車頂,耳旁是親吻聲,山風呼嘯。 水滴被探尋著,揉搓著。他親吻著她的腹部,不言語。 “但我覺得,”她又說,“不知何時,軌道好像變了,我闖入到一個山花爛漫的世界,我看到了苔原,看到了山高萬仞的冰川雪山,再也看不到那些對我指指點點的人,每天的風景都不一樣,天不再是陰沉的,人也不再是陰郁的?!?/br> 漸漸地,倆個人身上都有汗。 水滴區域被探索著,摩挲著,再也說不出整句的話,楸楸咬著手指,忍住聲音。鼻氧管一直給她輸送著氧氣,她卻還是感到短暫地無法呼吸。 這處一直比其他地方要意志力薄弱,幾乎不到一分鐘,就要破防,水漫整個山谷坡地。 這一波過去,好半晌才呢喃道:“也許我還是會被報廢拆解,但我覺得值了?!?/br> “其他人我無權干涉?!毖p文野抽出兩張濕紙巾,擦擦手,聲音穩定,“但你在我這里,永遠被展覽?!?/br>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其他人我不在乎?!遍遍毖劭粢粺?,忍住想哭的沖動。 “我也不在乎其他人?!毖p文野眉眼彎了下,俯下身去親吻她的太陽xue。 倆人相呴以濕。 方才距離日出還有多久,現在就幾乎還有多久。 夜還深著,裵文野打開車里的燈,濕紙巾簡單清理一遍,擦拭著她的身體。 “沒有血了?!遍遍敝е觳仓?,眼睛直勾勾看他擦拭的動作。 他勾著笑,沒說話。 車里環境簡陋,卻并不草率,她枕著柔軟的枕頭,黑發凌亂地鋪散其上。 楸楸晃了晃小腿肚,腳尖慢慢上攀,踩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感受著皮下的溫度,血管脈絡的呼吸和跳動。 “恭喜你,該區域于今日開放,請問要即將前往神秘區域探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