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 第48節
“她們不想跟我玩?!毙『何?,“我也不知道為什么?!?/br> 楸楸也不知道為什么,默了默,說:“沒事兒,坐著也行?!?/br> “jiejie?!毙『号ゎ^看她,“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機,我想給我mama打個電話,告訴她,first叔來了?!?/br> “???”楸楸愣了一下。 如果只是聽前半句,她會借的??墒呛蟀刖?,使得楸楸心生猶豫。 一方面是不知道小孩兒的mama和裵文野是什么關系,是否會給她帶來困擾。一方面是萬一是個熟人,那少不了要一起吃中飯吧? “不行嗎?”小孩兒眼巴巴看著她。 楸楸受不住撒嬌,可也從不委屈自己,她看著小孩兒,問:“你mama跟你first叔是什么關系?” 約莫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那么合家歡,小孩兒臉唰地紅了,猶豫了一陣才支支吾吾吭聲。楸楸沒聽清,心里已經猜出來,有不確定,“什么?” 小孩兒惱羞成怒似的,握緊小拳頭,一雙眼瞪圓了看她,氣鼓鼓地,半晌像xiele氣的皮球,說:“我希望我mama跟first結婚?!?/br> 這回不叫叔了。 楸楸就知道關系不簡單,那這手機肯定不能借了,她雖然總看熱鬧不嫌事大,可沒有人會看自己的熱鬧不嫌事大。 “那怎么辦?我跟first雖然是朋友,可我們關系不純潔?!?/br> 小孩兒愣了一下,看她,“可是,可是,你剛才……” “我騙你的哦?!遍遍毙牡滓唤z愧疚,嘴里的口香糖嚼得不是滋味。 這小孩兒剛才肯定很高興,就像小時候班級里的同學希望某個男老師和女老師結婚一樣。 “好吧,我也猜到了?!毙『簢@了一口氣,頹然道。他滑下排椅,耷拉著頭離開。 楸楸也沒攔他,在原地休息片刻,有點餓了,便打算到附近轉一轉,嘗嘗車輪餅,脆甜鹵藕鹵rou卷,蝦扯蛋,芝士熱狗棒,一通吃下去,七分飽??粗€想吃的飯團,雞鎖骨,酸奶撈…… 她給裵文野發微信:你不在,我只能吃幾樣,完全不盡興。貓貓好可憐.jpg “做好啦,美女,一共九塊錢?!贝翱诶?,老板吆喝著,把飯團遞出來。 “好咧?!遍遍苯舆^,掃碼付了錢。 這段時間在香港遇到的飯團幾乎都是臺灣飯團,可她不愛吃紫米的,好不容易在這兒遇見一家東北大米的傳統飯團,沒忍住還是買了個,額外加了海草雞柳和醬八爪魚,一手握不住,她找了個陰涼地兒坐下吃,看著周圍人來人往,龐大樹冠遮頭,她慢悠悠地吃著飯團,看街上百態。 沒吃兩口,有個人在她身邊坐下,楸楸無聊地看過去,愣了一下。 楸楸嘴里一口還沒咽下,怔忡看他,“不是一個半小時?你怎么出來了?” “沒事,我心里先告別了?!毖p文野指了指她手里的飯團,楸楸見狀,忙遞給他,他自己也不接,攥著她的手腕移到嘴邊,咬了一口。 楸楸看著飯團,四分之一沒了。她本來也就是嘗個鮮,最好是她吃一點,裵文野吃一點,如此她能吃到更多的美食。她把剩下的飯團給了裵文野,就地開賭局,打賭他會四口吃完,如果她賭輸了,那么她要坦白剛才那個小孩兒的事情。 裵文野平時吃飯不算狼吞虎咽,卻也不是細嚼慢咽,姿態中規中矩,瞧著沒有吃播那么下飯,就正常人吃飯的樣子,油水或茶水濺到桌面得用紙巾擦掉才繼續吃,勺筷拿捏的地方不能有水珠,得擦了才能用,廚余殘渣不能放在餐桌上,得有盤子墊著,茶餐廳喝凍檸茶時也得有紙巾或杯墊墊著,以防杯壁上的水珠滑落在桌面…… 以上都是楸楸長久觀察得來的,就像他下廚完了,得要先把爐灶周邊的油漬給擦拭一遍再用餐一樣,都是刻進骨子里的cao作。 看著他一口一口吃完飯團,還剩下最后一大口,楸楸心想這回肯定贏定了。 不遠處有個穿著圍裙的姑娘跑過來,手里拿著一杯黑糖珍奶,跑得氣喘吁吁,臉都紅了,“客人,你剛才在那里買的奶茶,”她轉身指了下不遠處的店面,“做好了但是一直等不來你,我就給你拿過來了?!?/br> “啊?!遍遍毕肫饋砹?,她剛才看到這家奶茶店,似乎網上很火,見前面只有三四個人排隊,便下單了,而后去隔壁買飯團,然后就忘記了奶茶的事情。 楸楸接過奶茶,連忙跟她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br> 店員送完奶茶便跑了。楸楸抱著珍奶和吸管轉過身,對上裵文野的視線,以及他手里還剩下一小口的飯團,顯然比她剛才起身時少了一半。 輸了。 楸楸面不改色坐下來,吸管撕開包裝,插進奶茶里,吸了一口,等他慢條斯理地吃完飯團,扔完垃圾回來,楸楸將奶茶遞給他,慢悠悠說起方才在小孩兒的事情。 裵文野全程安靜地聽完,最后‘哦’了一聲,慢慢騰騰說了一句:“還好你沒借他手機,他mama現在可接不了他的電話?!?/br> “你怎么知道的?”楸楸原本在看地上的陰影,聞言彈地回過頭,眼底有警惕。 “因為此刻他的母親,就在教堂里躺著?!?/br> 楸楸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狠狠一個怔愣,眼神里充滿著不可置信,訝然道:“今天告別儀式的主人,是那小孩的母親?” “他好像沒有意識到,他母親永遠的離開了他,也沒有人跟他說過,要永遠記住某個日子,某個瞬間,或是今天。不過這對于一個樂觀的小孩來說,可能是一件好事?!毖p文野盯著被多冰珍奶弄得濕漉漉的手。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希望有人跟我說,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遍遍睆陌锬贸黾埥?,幫他洇掉手上的水珠,又將那張紙巾貼到杯壁上,“我不想第二天,或者第三天,第四天?一周,或是一個月吧,不想有朝一日醒來,不明白為什么mama突然間就不在了?!?/br> “嗯?!?/br> “你也認同嗎?”楸楸看著他。 “不想一切不明不白的,可是想得多未免太難受,我可能沒有你勇敢,這一點我很猶豫?!毖p文野將奶茶還給她。 “你害怕死亡嗎?”楸楸抱著奶茶,低頭吸了一口,緩緩問他。 “是啊?!彼f,“以前不怕,后來近距離接觸過,就怕了。跟你多說一件事?!?/br> 楸楸點點頭,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裵文野說:“你還記得,前不久提到過的,父母有意讓我們相親的那位,在加州留學的女生嗎?” 楸楸當然記得。 緊接著裵文野說,他第一次吃阻斷藥,就是因為這個女生。 那時他還不算抵觸、對于跟世交伯父的女兒見面這回事,至少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覺得路途遙遠,被催到不能拖,才擇了個空閑的日子出發。 結果是那天他在加州被人放了飛機,在餐廳等了大約二十分鐘后,他拍了張照片給母親,心想這可不是他的錯,便走了。 來都來了,他決定在加州好好玩一圈,先后打卡了遠古時期的世界縮影yosemite national park,還自駕游了加州1號公路,一號公路橫跨整個加利福尼亞北部,將洛杉磯和圣地亞哥連接起來,被稱為“美國的脊梁”,可惜時間緊迫,沒有去一趟東接的內華達州,見識見識傳聞中全美最孤獨的50號公路。 第三天,就在他把車子還給租車行,打算離開加州時,他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那位selina。 selina請求他今天一定要見一面,否則她不好跟父母交差,裵文野原本懶得理她,電話掛斷后,母親的電話進來了,他有些不耐煩,最后大家各自退一步,只要他今天去赴約,那么接下來幾年直到回國,類似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他當時就一個想法,這位selina家里一定是富可敵國,值得他母親如此出賣兒子。 “還是一開始訂的餐廳,結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一個孕婦?!毖p文野自嘲笑笑,“當時快生了,你知道嗎?” “她瞞著家里人,想要生下這個baby?”楸楸愣住,“就是剛才那個小孩兒嗎?” 裵文野‘嗯’了一聲,“她也不想相親,但她那會兒畢業了不回國,不讀書,不工作,家也不回,她家里人放心不下,就想著干脆讓她結婚算了,說也算是有點事做。誰知道她已經懷孕,和一個四十多歲的華僑?!?/br> 大家都不容易,倆人禮貌而和諧地吃完一頓飯,看在她是孕婦的份上,裵文野開車送她回家,接下來如果不出意外,他得掐著時間去還車,而后去機場。 結果不出意外,還是出了意外。 在車上,selina羊水破了。 到目前為止,裵文野還算鎮定,只在她顫抖著聲音說羊水破了的時候,慌了那么一兩秒,而后立刻導航最近的醫院,并打電話過去,告知對方車上有個孕婦,羊水破了。 結果selina忽然幽幽冒出一句:“告訴醫生,我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br> 一瞬間,方向盤都快滑了出去,車輪胎在馬路上吱嘎一聲,裵文野好不容易扶穩了方向盤,驚駭看她一眼,幾乎頭皮發麻,像看一個怪物,腦子里一萬匹草泥馬跑過,心想你怎么不早說?一頓晚餐一個多小時,她不說,上了車也不說,羊水破了也不說,直到他給醫院打電話,才突如其來這么一句。 偏偏就撞在他昨晚不知道碰到什么,劃拉出一道小血口的檔口上,大大提升了感染的概率。 那一剎那,他臉上烏云密布,都是陰影,簡直掐死她的心都有。 送到醫院后,醫務人員穿著防護服,把她抬下去,裵文野自顧不暇,去打了免疫球蛋白,后來吃了一個月的阻斷藥,全方位阻斷,萬幸最終是沒有感染。 再后來大約是過了一年半載,他接到母親的電話,對selina及她家人亂罵一通,裵文野終于在母親這里知曉了來龍去脈,selina被一個四十好幾的華僑老男人騙了身心,結果孩子懷上了老男人才告訴她,自己是hiv攜帶者,需要進行母嬰阻斷,selina傻眼了,不久后她亦被確診hiv,于事無補,最后她還是被老男人說服,決定要將孩子生下來。結果第二年,老男人就去世了,死前財產全給他的前妻和孩子,selina只撈到一份在美還有五十年期限的房產。 那會兒裵文野已沒心理陰影,問嬰兒有無大礙,孩子足夠幸運,及時母嬰阻斷使得孩子沒被感染。 再后來是他回國,selina父母帶著孩子和大包小包來感謝他見義勇為。 裵文野心想這是見義勇為么?分明是被人耍了,還好selina自知理虧沒來,否則他當場摔碗就走。 難怪他被造謠活兒好,估計是被人撞見頻繁吃阻斷藥。 楸楸感嘆,如果那會兒他真被感染了艾滋,那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他是處男的事實。 第58章 裸泳 ◎「iamsleeping.」◎ 在生活上, 其實她和裵文野也不是完全合拍。 譬如她凌晨兩點約了黃婉伶出去宵夜喝酒,小心翼翼不吵醒明天還要上班的某人,結果剛窸窸窣窣穿好衣服,燈就打開了, 后續是裵文野也不睡了, 開車送她去約好的地點,也不打擾她們夜聊, 人送到了就走。 到凌晨四點多鐘, 他給楸楸打去電話, 問她們幾時散伙,他去接人。 她喝醉后說話總是軟軟糯糯地, 些許含糊,怎么聽都像是在撒嬌,答非所問,說整片青黑的天空怎么還不亮, 海怎么是黑色的。 裵文野猜她在淺水灣, 笑笑道:“這個黎明沒想象中那么快?!?/br> 楸楸聽到車子引擎的動靜,“你要來找我嗎?” “是啊?!彼f, “你喝醉了還在海邊, 我不放心。黃婉伶呢?” 楸楸‘哦哦’兩聲,回答:“她回去了哦?!?/br> 沒開地獄貓出去擾民, 換了一輛保時捷993老車,黑色車身配銀色的大拋邊輪轂和金色中片, 手機連上車載藍牙, 這臺車的車載音響特別貴, 因此楸楸說每一句話, 都像是在360度全方位環繞。 “好無聊, 沙灘一個人都沒有?!彼吭跈跅U上,瞇著眼睛看海岸線,月光朦朧,在平靜地海面濾上如霧般的光輝。因著喝過酒,情緒敏感,又道歉,“對不起,吵醒你了?!?/br> “沒事,今天行程充裕,有很多時間休息?!毖p文野一心開車,車速不快,因此聲浪也不大。 十幾分鐘后,993到達淺水灣沙灘。 淺水灣位于太平山南面,依山傍海,海灣呈新月形,浪平沙細,灘床寬闊。楸楸就在沙灘上,手里拿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樹杈子,在沙子上劃劃寫寫,長裙裙擺濕了一截,大抵也下海玩過了,不過沒往深處走,布料水紋到膝蓋便戛然而止。 裵文野摸來煙和打火機下了車,走近才發現她蹲在沙面上畫畫,一只小貓,戴著項圈,一道陰影蓋下來,遮了頭頂月光。 樹杈子一頓,楸楸梗著脖子回頭看,見是他,rou眼可見地松一口氣,她拍拍心臟,“你怎么走路沒有聲兒???我還以為我今天要交代在這里了?!?/br> “你活著,去哪里都行。如果你死了,我就捉你回來做標本?!毖p文野在她身邊蹲下來。 分明是嚇人的一句話,可楸楸只覺得浪漫,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們倆,心理好不健康?!?/br> 他不置可否,拿過她手里的樹杈子,在小貓周圍畫了一間小屋子。 楸楸搶回樹杈子,在屋檐下畫個牌匾,上面寫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