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第41節
既然常夏不愿意為我使用術式, 就由我親自動手破壞。 少年正密切地關注我的一舉一動, 解讀我嘴唇動作, 多年的默契讓他頃刻間解讀出我的用意。 甚爾瞇起眼眸, 露出一個惡劣的微笑,回復道: “要多少有多少?!?/br> 他熟絡地cao縱儲物咒靈吐出材料, 以輕快的語氣向我介紹在里世界學到的各類縱火知識。 我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 就由甚爾負責將大桶汽油均勻地潑往“搖籃”每個角落。 揮手間, 芳香烴刺鼻的氣味吞沒馥郁的花香,粘稠的液體把精美的墻紙、溫馨的家居染得斑駁不堪。 虛偽夢幻的假象終于被撕破, 露出原本令人作嘔的姿態。 我站在屋外,靜靜地注視眼前的一切。 等甚爾扔下空桶, 跨過門扉, 我便將火柴擦燃, 輕輕松開手指。 被汽油浸潤后, 昂貴的皮草地毯成了最好的助燃品。 晃動的橘色的火苗在落地的一刻猛地翻了幾倍身形,轟的一聲向四面八方擴張。 花朵枯萎、果實腐爛、抱子圣母的恬靜微笑因畫布翻卷變得扭曲,所有的一切都被熊熊火舌吞噬。 火光點亮我的雙眸,照進我的心底。 ——真是美麗。 我不由自主抓緊甚爾的手指。 不夠,還沒有結束。 我還要更多。 跟著甚爾向屋外走去,我發現之前的住處竟在“搖籃”幾步遠的位置。 真是好笑,看來這次禁閉并非一時興起,直毘人八成打算婚后一旦懷孕就直接把我送進“搖籃”。 但現在正好方便我動手。 讓甚爾去挑選值得留下的珠寶,我則拉開玻璃柜門,將手伸向那些美麗的陶瓷酒杯,一盞又一盞,從半空拋下,欣賞他們破碎時發出的清脆聲響。 把曾經傾倒在我身上的美酒喂給泥土或者男人常坐的坐墊,然后拿出剪子將他掛在架上的羽織劃成碎片。 直毘人枕過的枕頭被我整個撕開扔向空中,四處飄散的羽毛像是紛亂的雪花。 沐浴細雪,我像孩子那樣揮動雙手發出興奮的“尖叫”,等到玩夠了,就扔出火柴,把一切送給火焰。 盡管甚爾來之前特地打開禁庫、騙了幾個貪圖寶物“詛咒師”給禪院家制造麻煩,但我肆無忌憚的行為還是引來不少護衛。 他們焦急的視線在我和甚爾之間來回逡巡。注意到我和他交疊的手掌時,仿佛看到了什么難以理解的東西,目瞪口呆的樣子十分可憐。 “泉鳥大人!快把手放開,離開那個危險份子!” “一定是他威脅您……” “別擔心!我們馬上來救您!” 禪院家的女人白日里最注重名節,作為天元家的小姐,過去我正是其中翹楚。 他們那種努力為我辯解、想把我變回溫馴模樣的姿態,在我看來荒唐又可憎—— 來救我?真好笑。 明明是群要把我關起來的混蛋。 但放火后我心情好得要命,還是笑著采納了他們的意見,慢慢松開手指。 這是他們自找的。 甚爾不耐煩地咋舌,弓腰向后使出一記肘擊砸向身后潛行靠近的忍者,在他倒地的那一刻,少年腳掌蹬地,如離弦之箭一樣沖向尚未反應的人群。 “晚上好?!?/br> “再見?!?/br> 我如是向每個見面的人告別。 前路暢通無阻。 大火照亮夜幕、警鐘的響聲撕破死寂。 從后院走向正門,途中需要穿過“軀俱留”和“炳”的所在的練武場,這里聚集了禪院大批精英戰力。 他們應警鐘號召,擋在我和甚爾身前。 手持長刀、隨身攜有咒靈武器庫的少年仿佛一只溫馴且兇猛的野獸,在我松開手掌后冷酷地撲向目標,用獠牙利齒將阻礙撕成碎片,勢不可擋、無所畏懼——就算在空手的間隔,甚爾也有能力用手掌扭斷對方的脖頸。 甚一和扇均被因為重創昏迷不醒,其中扇的臉更是被他一腳踩進泥土里。 眼下唯一需要警惕的是提著詛咒師頭顱緩緩走來的直毘人。 “啊呀,你真是給我引來了不小的麻煩?!?/br> 禪院的家紋被污濁的鮮血浸透,羽織的袖子邊緣破碎。剝離了往日從容隨性,直毘人稍顯狼狽的姿態惹得甚爾發出一聲嘲弄的輕笑: “我的榮幸?!?/br> 甚爾輕輕捏了捏我的掌心,他以保護者的姿態擋在我身前,從咒靈口中取出用劃破“搖籃”法則的短刀,將它指向直毘人。 天逆鉾,十手狀的短太刀,世間少有的特級咒具,其中散發的異常咒力甚至可以破開咒術。 是甚爾用來對抗直毘人的我依仗。 戰斗一觸即發。 以所有所思的表情注視我和甚爾的互動,直毘人慢慢擰起了眉毛: “我能確認下你的想法么?之前還不是打算和家族斷絕關系么?為什么又回頭了?” “就算討厭這里想要胡鬧,也不要隨便拿小姑娘開玩笑啊?!?/br> 談及對禪院家的看法,甚爾扯動嘴角,冷笑著解釋說: “的確,這個家爛得令人毫無留戀?!?/br> “但現在不同,偶爾不是也有好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存在么?我要走,我就要拿最好的走?!?/br> 他甚至狡猾地抓住了禪院家的漏洞,用直毘人安排的“女學生”身份反過來嘲諷他說: “剛好我也成年了,我也有機會挑戰家主,成為丈夫吧?” 我必須在離開前選擇禪院家的男人結婚,黑發碧眼的甚爾自然也是其中的選擇。 只要他能打贏直毘人,完全可以名正言順地從這里離開。 一番話語讓直毘人臉色漆黑: “來試試看吧?!?/br> 正如甚爾之前表現出的,以所有咒力作為交換,這位天與暴君rou搏能力無人能及,他欠缺的不過是合適的武器,而如今時機已經成熟。 就算禪院家主、一級術士也無法停下他的腳步。 敗落不可避免,男人在倒下之前無奈地發出嘆息: “好吧,是你贏了?!?/br> “不過你真要帶走泉鳥?就像漂亮的金魚一輩子只能待在水缸里,這種女人是沒法離開‘家’的啊?!?/br> 甚爾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笑著嗆聲: “要你管?!?/br> “乖乖倒下吧,臭老頭?!?/br> 我的小狗牽住我的手掌,從他身旁跨了過去。 …… 離開訓練場后,甚爾并未徑直前往正門,而選擇抱著我沿小徑向山頂的方向攀去。 山路蜿蜒曲折,瘦弱的我被甚爾單手摟在懷里。坐在少年結實的小臂上,摟住他脖頸,望著那傷痕累累的身體,我忍不住詢問道: “不走正門么?你現在受了傷,是不是坐車比較好?” 甚爾不以為意地回答:“那多無聊,我們走近路?!?/br> “你想不想像小鳥一樣飛起來?想的話就再耐心等一會兒?!?/br> 飛快地瞥了我一眼,他的笑容顯得有些神秘,帶著躍躍欲試的喜悅。 等到山頂時,甚爾從咒靈身內取出一條帶有鐵鉤的繩索,將一端捆上樹木粗壯的枝干,另一頭則擲向鄰近的山峰——那里同樣佇立著一顆巨大的老樹。 繩索因慣性在枝上旋轉、繞緊,鋒利的鐵鉤嵌入枝干,少年在兩座山峰間搭起一條索道。 將吊具掛上牽引繩,扯動幾下確定道路足夠穩定,甚爾單手抓住扶手,叮囑我道: “抓緊了!” 在一小段助力起跑后,我和甚爾乘著索道“飛”了起來。 從山頂一躍而下,腳下是綠得好似無邊無底的山谷,本以為會摔得粉身碎骨,卻因被小狗的手臂向上托起,從而變得無所顧忌。 如同小鳥振翅飛行。 急速的前進中,熟悉的一切,可憎的一切都在退去,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常夏遵守了最后的約定,她什么都沒有做,所以禪院大火并沒有第一時間熄滅,反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燒吧。 燒吧! 把所有一切通通破壞。 火光灼痛了我的眼眸,強勁的風刮痛面龐,淚水正緩緩濡濕我的面龐。 但我抱著甚爾的脖子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自由了。 作者有話說: 是的,這就是我理解的純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