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山的那邊

    不過認真說來，雖然這里被叫做死亡沙漠，但是其實也并非當真枯寂的一點兒生命都沒有。至少站在他們現在這個位置往下望去，這一面的山上以及山腳下人眼可見的很大一片范圍內，雖然不如山那邊的郁郁蔥蔥，但也絕對不算荒涼。

    雖然相對來說，少了蒼翠欲滴的連綿綠樹，沒有了那份綠意盎然的感覺，甚至除了外出歷練的修士，也沒有許多的人類來繁榮這片土地，以至于少了很多的喧鬧。

    但這片土地，至少在動植物們的世界里，實則也一樣的熱鬧，甚至是更為奇特。

    山上自不必說，山腳下以灌木怪石為主的地面之上，大部分土地都被低矮的草木覆蓋，雖然其他地方的地面巖石在風雨中逐漸沙化，但裸露處也時長有一二灌木或野草躍躍欲試的生存其間。

    低矮的灌木一叢叢一簇簇緊貼著地面，能夠深入地底汲取石頭縫隙之下土壤中的水分和養分，同時極大地降低、阻礙了颶風的殺傷力。

    這樣的灌木叢很好的為許多小型動物提供了庇護，甚至成為許多大型戈壁沙漠動物補充水源的重要來源。

    而它們的根不如那些蒼勁古樹深，但是同樣的，對環境中水分的需求，也沒有它們高。

    只要有少量的水分，哪怕只是空氣中隨雨而至，又很快消失不見的水汽，也足以讓它們繼續活著。

    只是若再往更遠處瞧，卻也不難看出，植物的存在越來越少，更多的地面裸露在外，甚至被黃沙覆蓋。

    戈壁灘上，怪石嶙峋，常年從四面八方刮來強勁的颶風，將原本堅硬的巨石一點點雕琢成奇特的形狀。

    而那些不夠堅硬的，早已化作了這萬千礫石沙土中的一份子，未來隨著沙漠的不擴張，終有一日，也將會成為沙漠萬千沙粒中的一顆顆微粒。

    但據說，在沙漠腹地，卻也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綠洲，許多外界難得一見甚至是已經絕跡的天地靈物，在其間繁衍生息，怡然生長。

    也是它們的存在，引得無數修士冒險來此，深入沙漠腹地尋寶。但那些天地靈物周圍，大多有妖獸或者天然陣法守護。即便是幸運的發現了它們的存在，想要收獲也并非易事。

    而這些看似平和無害的表象之下，在那礫石砂土的下方，隨時潛藏著個頭不大毒性卻極強，最重要的是能夠在砂礫石縫間靈活出沒的沙蝎，沙蜈蚣等毒蟲。

    若再往沙漠區域走，還會有沙蜥出沒，那是一種等階越高個頭越大，殺傷力自然也越強，甚至是靈智也更高的，這片死亡沙漠里最常見的妖獸。

    胡氏兄弟他們見過最厲害的甚至能夠輕松反殺元嬰修士。

    這是一片處處都透露著猙獰危機的土地，即便只是在它的外面遙遙眺望，它也半點不掩飾自己的真容。敢不敢前往，本就是對來人的一個無聲叫囂。

    除此之外，沙漠中還潛藏著無數的危險，和許多諸如鐵甲獸，大腳牛，沙獸……等等，比十萬大山里更加兇殘的妖獸。

    真正的在殘酷的修真界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妖獸，殺傷力遠不是十萬大山里的同階妖獸能比的。

    當然，這些妖獸如果能夠成功獵殺，他們能夠采集到的材料也更加豐富。

    不管是沙蝎的毒針毒液還是沙蜥的皮毛鱗甲，亦或者其他妖獸身上的一些部位，尤其是那些五階以上妖獸的血液等，可都是煉器亦或者制符箓的好材料。

    更別說這片土地上生長下來的靈植，即便是最普通常見的那些低階靈植品種，也都有著自己的獨特性。

    別的不說，單單是對靈力的凝聚、存留的能力，就足以讓它們的品質遠遠高于外界的其他同類靈植。

    魏如雨第一次見到這般廣闊而蒼茫的世界，近處蒼涼的風景和遠處隨著風沙漫天卷起的黃色龍卷風，都是她即便是在夢中也從未見識過的場景。

    而荒漠之上，綿延起伏隨時變動的丘陵和仿若隨時有可能發生的變故與廝殺，在這遠景中卻根本無法引起關注。

    這片土地，只屬于荒漠。也唯有沙漠，才是永恒的主題。其他不管是人修，妖獸，還是靈植，甚至是沙漠中因為人為或者天然環境因素而逐漸演變出來的各種幻陣迷陣亦或者沙暴，都不過是沙漠之上的一粒微塵。

    唯有枯寂，是這片死亡沙漠的絕對主宰。

    “嗤，不要露出這種土包子的表情?！比~君澤伸手在魏如雨頭頂一通亂揉，打斷小丫頭的驚嘆，還有那一絲絲的多愁善感?！白吡?，下山！”

    山的這邊，山體表面的土壤乃至松散的石塊早就被疾風刮得不見蹤跡，只剩下堅實的石頭，被山風吹成奇形怪狀的模樣，以及根部牢牢抓著山體，并扎根深處的大樹根部，偶有少量的土壤。

    雖然說這一面的山顯得怪石嶙峋，大樹也鐵樹瓊枝的，瞧起來不僅不蒼郁，稀稀落落的葉子還總讓人擔心它們是不是生命垂危。

    但是能在這樣的環境里生存至今的樹，可不是十萬大山里那些風調雨順，毫無生存壓力，只需要咻咻咻的就長大，很快就能參天的大樹能比的。

    在這些雖然不高但卻顯得巍峨的大樹面前，那些在十萬大山山林深處的遮天蔽日的大樹，也不過是溫室里白長了高個子。

    眼前這些大樹蒼勁的樹枝，每一個分枝，每一片葉子，乃至每一個微小的結構，都在拼命向上，散發著勃勃生機。

    中途短暫休息的時候，魏如雨用神識感受著身旁寥寥幾株植物強勁的生命力和微弱的意識，忍不住探出一縷神識，探知著手邊一株蒼勁的古樹。

    大樹不高，也就三人高，枝干也并不粗壯，面朝戈壁的那一邊，樹皮甚至都已經不見了蹤跡，只里面的樹心如鐵木一般，頑強的撐起。

    這種大樹與一般的樹木不同，為了更好的適應這里的環境，存活下去，它們不僅將汲取養分的根莖狠狠的朝著地底使勁兒的扎下去，更深，更深的往下扎根，且將原本位于脆弱的外皮中的脈絡藏進樹心深處。

    只要樹心還在，它們就能頑強的活著。

    魏如雨的神識，正在一點點感受著這株大樹的生命力。

    第七十五章 靈氣異常

    魏如雨的神識掃過面前大樹的每一寸細節的同時，自然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土靈氣的稀薄。

    或者說，穿過那層防護罩之后，山的這邊，什么靈氣都很薄弱。

    甚至這片土地上整體的靈氣濃郁度都不算高，遠比十萬大山乃至是霸刀門附近還要低一些。

    按道理來說，比這里還要貧瘠甚至環境惡劣的地方，應該靈氣更加稀薄才對，為什么死亡沙漠反而會成為一個誕生了許多天地靈物的地方？

    還是說，比山的這邊的環境更加嚴苛的死亡沙漠，反而靈氣比十萬大山還要濃郁一些？

    可……怎么可能呢？那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魏如雨的滿心疑惑，這次并未問出口。

    胡氏兄弟和葉君澤也許知道，也許未必全部清楚。但，葉君澤說的對，往前走，總會知道的。

    她想要自己去發現，甚至對自己接下來這一路會有有著隱隱的期盼。

    雖然土靈氣稀薄，但是顯然這里的靈物們早已適應良好。它們更懂得如何減少對土靈氣的依賴，甚至是減少對水木靈氣的依賴，將極少的靈氣吸收，積蓄，最終使用在最核心的地方。

    這樣想來，一株靈植的生長，土靈氣的存在，雖然也是必要條件，但似乎又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葉君澤和胡氏兄弟二人等在一旁，瞧著小丫頭專注的神情。雖然對靈植師這一行不是很懂，但莫名的，能從魏如雨臉上讀出幾分對生命的敬畏。

    從一株大樹身上，讀出對生命的敬畏，這可真是……

    新奇的體驗。

    不過，這種感覺似乎不壞。

    和面前的這株才剛剛產生微弱意識的大樹進行完交流，魏如雨將木靈力緩緩引動，引入面前的大樹的樹心。

    瞧見大樹將木靈力逐漸吸收，幾乎沒有任何佚散，同時微微搖晃著稀疏卻并不顯得凄涼，反而愈加顯出大樹頑強生命力的枝丫，仿佛是在對眼前之人進行感謝，魏如雨不由會心一笑。

    她本打算給大樹一些水靈力的。畢竟單從外表來看，相比木靈力，這個地方的植物應該更需要水分。

    但是大樹卻告訴她，它的根扎在山體深處，并不缺少水分，甚至不算缺少土靈氣。相比來說，只要有足夠強盛的生命力，它們就能在這片環境下頑強的一直活下去。

    對于植物來說，木靈力就是它們最好的生命力。只要生命力強悍，不管是怎樣的風霜刀劍，怎樣的風沙肆虐，它們依然能夠頑強的在這片土地上活著，一直活著……

    接下來一路向下下山的路上，葉君澤有意的放滿了他們的前行速度，中間也招呼胡氏兄弟二人暫時聽一聽，讓魏如雨有機會又和幾株不同品種的大樹進行了一番交流。

    而隨著和不同的大樹接連進行微弱的意識交流，魏如雨的眼神越來越亮，心中的某個念頭，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大哥，你說，這丫頭這是悟到什么了？”胡烈焰湊近胡烈陽，壓低聲音問道。

    胡烈陽瞥了自家蠢弟弟一眼?！拔以趺粗?？”

    他要能有這聰明勁兒，他還至于跟自家蠢弟弟一樣天天被老祖訓？

    被自家大哥毫不客氣的訓斥，胡烈焰也不在意，顯然早就習慣了，只是微微撓頭。

    現在的小姑娘真的是很有靈氣啊，就連這樣普普通通的大樹，都能幫她感悟人生。

    像他們兄弟兩個就不行了。

    這座山，山下的戈壁灘，乃至更遠處的死亡沙漠，他們兄弟二人自打老祖同意他們去死亡沙漠歷練到現在，近百年里不知道走過多少次了，可從來沒有得到過一點兒感悟。

    嗯，除了覺得這邊的環境越來越糟糕，天氣越來越差勁，靈植越來越少之外！

    葉君澤看著魏如雨愈加明亮的眼眸，雖然同樣不知道小丫頭這是悟到了什么，但也跟著心情愉悅。

    這一趟，不過才剛剛開始，已經算是沒有白來了。這樣好歹也對得起他一片苦心不是。

    臨近山腳的地方，基本便已經很少有見到山間山崖上的那些大樹了，更多的是一些低矮的灌木，耐旱的草叢，以及一些已經適應了這片環境的植物。

    真實來到戈壁灘，近距離接觸了戈壁環境之后，魏如雨并不難發現，戈壁灘上雖然看似貧瘠，環境極其糟糕，但其實也是有自己完整的生態鏈的。

    這些看上去長勢并不好甚至是半死不活的植物，以及大大小小的石塊、礫石之下隱藏的小蟲子小動物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但卻也還算穩定的平衡關系，而并非表面上那樣的薄弱甚至是岌岌可危。

    而且戈壁灘上的生命種類也很多，品種也遠不是在山頂所見的那樣單調。除了大面積的灌木和扁葉長條形的草叢，其間還有許多特殊的植物。

    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葉片肥碩，能夠利用自己的葉子在雨水充足的季節存儲大量水分，積攢足夠一年的水分需求的多rou類植物，亦或者葉片有一層獨特的薄膜，利用這層堅硬且特殊薄膜的存在，能夠在下雨的時候以及每天晚上從沙漠上微弱的水汽里集水的闊葉狀植物……

    而據胡氏兄弟所說，這還是因為這邊環境惡劣，靈氣稀薄，所以大多只是一些普通耐旱植物。等逐漸接近死亡沙漠，才會看到許多獨特有趣的靈植。

    走到這里再往前，便開始真正進入戈壁區域，不適合再過多停留了，加上知道魏如雨初來此地，正是對這邊的植物們好奇的時候。

    不用葉君澤多說，胡氏兄弟便暫時停住了腳步，四人短暫停留休息，也給魏如雨一個適應和探索環境的時間。

    小猴子依舊乖乖趴在葉君澤的背上，并不給幾人添亂。即便是現在，看上去周圍沒有什么威脅，它在沒有收到小主人和葉君澤的信號說它可以自由活動的前提下，也并未做什么。

    這片環境過于陌生而危險，它雖然貪玩，卻也知道輕重。

    魏如雨蹲下身，輕輕用手撫地面的礫石砂土。

    這片戈壁上的土壤，尚未完全沙化，還殘留許多大塊的石塊。石塊的縫隙間，夾雜著礫石砂土，也夾雜著少量的土壤。

    相對來說，要比之前一路走下來的山上土靈氣還要更活躍一些。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只是，這里的環境便不再適合大樹們的生長了。

    第七十六章 下雨

    除了寥寥幾株極為適應這種環境的高大黃金木，在這個初秋的季節，其上的葉子正隨風輕輕搖晃，閃耀著斑駁的金黃色，便只剩下之前在山頂的時候遠遠瞧過的低矮灌木與一簇一簇緊緊抓著地面上不多的土壤生長的貼地植被們。

    這些植物魏如雨都很陌生，它們的習性也顯然與一山之隔的十萬大山附近的植物截然不同。

    雖然這一代并沒有發現任何靈植的痕跡，但這樣迥異的風貌，也讓魏如雨為之新奇不已。

    自然的，在這附近活動的人尤其是低階修士其實也不少。

    只是與茶園中安然祥和，即便是殺機也潛藏在溫柔的細雨和煦的暖風之下不同，這里的生態環境更加惡劣，物種之間的掠奪和戰爭也更加鮮明且兇殘。

    亦或者，修真界的競爭本就是如此殘酷，只是魏如雨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認識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