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爭吵，就是那種……一方毫無所謂、另一方干著急。

    尋思著兩人已經離開了，蘇折夜這才走了出來。

    然后表情一頓。

    ——隨染還站在洗手臺邊，目光望著池子里殘留的幾滴水珠，在放空發呆。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來，一愣：“蘇哥?！?/br>
    蘇折夜“嗯”了聲，走到他身邊，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手。

    隨染還在發呆，等蘇折夜洗凈手后，才開口：“你剛才……有聽到什么嗎？”

    蘇折夜沒有回話，而是拿出煙盒，遞到隨染面前：“抽么？”

    “嗯?！?/br>
    隨染抽了一根出來，蘇折夜給他點上火。

    兩人走到一旁的吸煙區，不約而同都沒有說話。

    半晌后，隨染盯著燃燒的煙頭，慢吞吞出聲：“你剛才聽到了吧?！?/br>
    蘇折夜：“嗯?！?/br>
    空氣又陷入了安靜，片刻，隨染吐出一口煙，道：“蘇哥，你和你喜歡的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嗯？”

    蘇折夜道：“我沒有喜歡的人啊?！?/br>
    隨染一怔：“情人節那天你不是說你有曖昧對象嗎？”

    蘇折夜笑了一聲：“但我這是曖昧對象呀，我也說了我不談戀愛。這兩句話加起來你懂嗎？”

    隨染有些茫然，思考了半天，還是道：“不懂?！?/br>
    蘇折夜：“意思就是，我找的是炮友?！?/br>
    隨染愣住了，緩了半天才徹底明白蘇折夜的話語。

    “噢?！?/br>
    但他看向蘇折夜的眼神依舊沒有變化，只是有些小低落：“這樣啊……我還以為能找你聊聊情感呢?！?/br>
    蘇折夜笑：“你想聊什么？雖然我沒有過感情經歷，但最近在幫我兄弟撮合，可以幫你看看？”

    隨染抖掉煙灰，琢磨了一下措辭，而后才慢慢說道：“就是我一直有個喜歡的人，他性格特別好，對我也很好，但……”

    “但他之前有過愛人，他們一直都彼此深愛，只是他的愛人已經去世了，所以……”

    隨染自己沉默了幾秒，而后自暴自棄般，狠狠吸了一口煙：“我感覺你也看出了吧，我喜歡沈時星?！?/br>
    蘇折夜：“沒看出來?！?/br>
    隨染：“……”

    蘇折夜笑了一下：“但是有所猜測了?！?/br>
    不過他還是沒想到，看著跟個刺頭似的，不善言辭、在隊內存在感也很低的隨染，居然是真的喜歡沈時星，而且他喜歡上沈時星的時候，沈時星應當與謝韶川仍在熱戀。

    “嗯?！?/br>
    隨染道：“我喜歡他很久了，但我從來沒有過要打攪他和謝隊長感情的想法，而且我是謝哥帶來sea的，我對他一直都是崇拜和感激，只是……只是他走了后，這幾個月沈時星整個人瘦了好多，狀態也好差，前段時間顧隊長還說他有抑郁傾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他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只是煙霧繚繞里、那雙漆黑的眼少了以往的神采。

    “我去年年初剛入隊的時候，沈時星還開玩笑說我的性格適合剪個寸頭，就會更像校霸，前不久我去剪了，但他仿佛根本沒有察覺?！?/br>
    “剛才我又生氣吼他了，每次吼完他我都會后悔，但我看到……估計是路漾剛才提到了謝哥以前的習慣，他捧著冷水，臉埋在里面好久都不起來。我是真的怕他有輕生的念頭?！?/br>
    隨染嘆了口氣：“這么說有些離譜和不道德，但如果他進入下一段感情，是不是就能走出來了，就會好好生活?！?/br>
    蘇折夜抿了抿唇。

    兩世加起來他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而且蘇折夜自己是從來不談真情的，乍一下碰到一位純愛戰神……或者說不止一位純愛戰神，他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個……”

    蘇折夜沉默了半晌：“這個情況確實不好辦，他們那么相愛，更何況……活人是永遠都比不過死人的，白月光只會是永遠的白月光?！?/br>
    “我知道?！?/br>
    隨染點頭，立刻接話：“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超越或者取代謝隊長在時星哥心里的地位，甚至他喜不喜歡我我都無所謂，我只是想讓他能早日走出來?！?/br>
    “嗯?！?/br>
    蘇折夜道：“我們也都想讓他早點走出來，但這種心理上的傷……”

    “真的很難辦，也許只能通過一直的陪伴與愛來潛移默化解開吧?！?/br>
    隨染又問蘇折夜要了一根煙：“我也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對隊友都很好，我就死皮賴臉纏著他唄，他也不會說狠話趕我走或者不見我?！?/br>
    “嗯?！?/br>
    蘇折夜道：“你和他很熟、你也有這個心，就只有你能帶他走出來了?！?/br>
    隨染點頭：“謝了蘇哥?！?/br>
    蘇折夜笑：“我沒有幫上什么忙?！?/br>
    “我從來沒有給別人說過我喜歡沈時星，一直都憋在心里?！?/br>
    隨染道：“所以有個人能聽我說這些話，陪我抽煙就夠了?！?/br>
    蘇折夜笑了一下：“如果你需要，我隨時都在?！?/br>
    隨染：“好?！?/br>
    他們飯也吃得差不多了，難得有談論這件事的機會，兩人于是一直在這里抽煙聊天。

    又過了十來分鐘，身后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折夜?！?/br>
    蘇折夜怔了一秒，第一反應是要把煙藏起來。

    但很不幸，這里煙霧繚繞的，肯定已經被顧垣看見了。

    蘇折夜舌尖抵了抵牙齒，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小狐貍般，耷拉下尾巴，慢吞吞轉過身：“顧長官?！?/br>
    隨染也下意識站直了身子：“隊長?！?/br>
    顧垣的臉上卻沒有半分責怪的神情，而是語氣平靜：“你抽吧，我只是看你一直沒有回去，怕出什么事情?！?/br>
    他越這么說，蘇折夜越不想繼續抽了。

    于是蘇折夜和顧垣對視了幾秒，掐滅煙扔進垃圾桶，掌心向上，朝著顧垣伸出了右手。

    “？”

    隨染看得一臉懵。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顧垣從衣兜里拿出一枚棒棒糖，放在了蘇折夜的手心。

    蘇折夜剝去糖紙，含進了嘴里。

    隨染：“？？？”

    “我先回去了?！?/br>
    顧垣道：“經理還沒有買單，大概半個小時后回基地?！?/br>
    蘇折夜：“好的?！?/br>
    于是顧垣轉身，又向包間走去。

    等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后，隨染才回神，問：“隊長這……為什么隨身帶棒棒糖？為什么是給你棒棒糖？”

    “噢?！?/br>
    蘇折夜道：“他不想我總是抽煙，就帶著棒棒糖讓我解煙癮?！?/br>
    隨染愣了一秒。

    “這樣啊……”

    他目光落在棒棒糖上，有些羨慕：“隊長對你真好。哎，我要是能有隊長這么細心體貼，還愁不知道怎么追人嗎?！?/br>
    蘇折夜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好像學到了?！?/br>
    隨染深吸一口煙：“蘇哥你說，如果我繼續好好關心和照顧沈時星，他想做什么就都依著他，再慢慢溫水煮青蛙，一直陪伴他，能帶他從心傷里走出來么？”

    蘇折夜笑著反問：“如果這樣都不行，你覺得還能怎么樣呢？”

    “也是?！?/br>
    隨染道：“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我也不求告白什么，能讓他忘記過去的傷痛往前看就好了?！?/br>
    蘇折夜“嗯”了一聲。

    隨染抖了下煙灰：“這根抽完我們走吧?！?/br>
    蘇折夜：“好?！?/br>
    隨染扔了煙頭，蘇折夜的棒棒糖還沒有吃完。

    今天這根是荔枝味的。

    顧垣大概是買了一大盒，每次給他的口味都不一樣。

    但都很好吃，清甜而不膩，也不齁嗓子。

    蘇折夜一直含在嘴里，和隨染回到包間。

    后者立刻坐在了沈時星身邊，湊過去低下頭說著什么，像只大狗狗，沒有半分抽煙時那不羈校霸的樣子。

    “折夜?！?/br>
    思緒回來，蘇折夜看到顧垣給他加了一些rou和青菜：“再吃點?！?/br>
    蘇折夜把剩下的棒棒糖咯吱咬碎，然后夾起蔬菜送入口中。

    糖粒的甜和清湯鍋的香混在一起，味道怪怪的。

    不過……都是顧垣專門給自己的，淌進心里便似帶著一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