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輕緩、紳士，不帶一絲雜念。

    于是那一陣直擊靈魂的疼痛緩過來后，秦煜安抬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幅畫面。

    ——蘇折夜坐在桌面上，雙腿交疊，下巴微抬、正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青絲散在臉頰兩側，薄唇勾出若有若無的弧度，淺色的眸底不含一絲溫度，透著看小丑的姿態。

    白襯衣外已經披了一件略大的西裝外套，頂上三枚扣子端正系好，看不出一點先前的狼狽。

    宛若高高在上的女王。

    “……你！”

    話音剛起，顧垣就往前走了一步，擋在蘇折夜身前。

    ——還有人一直守護著他。

    一陣妒意夾雜著得不到眼前人的怨恨油然而生，秦煜安強忍著酸疼，直起身子。

    如同刀子般的目光上上下下把蘇折夜打量了一番，秦煜安嗤笑：“厲害啊蘇折夜，還沒去sea就勾搭上人家隊長了。怎么？顧神要是知道你去sea是送炮的，還會讓你進？——或者說，你想挨.cao的就是這位？”

    顧垣蹙了蹙眉，剛要說什么，就聽蘇折夜開口了。

    他的聲音含了幾分笑意，卻透著說不出的譏諷：“有空關心我，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br>
    蘇折夜眼瞼微抬，輕飄飄掃過秦煜安的襠部：“讓誰cao也不會看得上你?！?/br>
    顧垣眉心又是一跳。

    這人……還真是半點下風都落不得。

    不過他要是能讓自己吃虧，那也就不叫蘇折夜了。

    從試訓那天調戲路漾，到全明星賽遇到lck記者，顧垣已經深諳這個道理。

    秦煜安瞬間暴跳如雷，口不擇言：“蘇折夜你！你他媽是被多少人睡過啊這么有經驗，呸，老子還嫌臟呢。顧隊長可得小心你們sea被這個公交車傳染性.病?！?/br>
    蘇折夜慢吞吞打了個哈欠，聽笑話一般聽完他的話，然后長腿一伸從桌面下來，對顧垣道：“走吧顧長官?！?/br>
    “東西不要了，我也嫌臟?！?/br>
    顧垣應了一聲，和他向門外走去。

    臨到門前時，顧垣卻又轉過了身，正好捕捉到秦煜安眼底一閃而過的陰毒。

    他平淡出聲：“秦先生，剛才的話我已經錄音，如果今后你再造謠折夜，我們會法庭上見?！?/br>
    “令尊的企業品牌很注重聲譽，你應該也知道我父母與不少名校教授都有深交，我想令尊并不愿意看到我們上書聯名抵制?！?/br>
    秦煜安徹底愣住。

    直到顧垣重新轉過去就要離開，秦煜安才緩緩回神，對著他的背影咬牙冷笑：“顧垣，你現在對蘇折夜這么好，小心他像對我和xy一樣，反咬你一口?！?/br>
    “不勞費心?！?/br>
    顧垣沒有轉身：“我相信他?！?/br>
    -

    披著濃重夜色，兩人上了車。

    顧垣并沒有給車熄火，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坐墊也還在加熱。

    蘇折夜懶散靠在椅背，側過臉，對著顧垣笑了一下：“別相信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br>
    顧垣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而是道：“你不想上去的話，我可以幫你去收拾行李?！?/br>
    “不用?！?/br>
    蘇折夜說：“前段時間我一直住在我朋友家，已經搬了一部分東西過去。剩下的沒多少，都不想要了?！?/br>
    誰知道秦煜安有沒有碰過。

    顧垣：“嗯?！?/br>
    調整了一下外套領口的位置，蘇折夜換了個姿勢，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來了？”

    顧垣：“我問了黃經理和我朋友，秦煜安在圈內風評不好?！?/br>
    蘇折夜：“什么圈？gay圈？”

    顧垣：“商業圈?！?/br>
    蘇折夜：“?！?/br>
    打擾了。

    也是，顧垣怎么可能認識gay圈的人，雖然蘇折夜自己也不混那個圈子。

    他勾了一下唇角：“見笑了，希望你不要我們的胡言亂語放在心上?！?/br>
    顧垣：“不會。他是惱羞成怒，你也不要放在心上?！?/br>
    蘇折夜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我被人罵習慣了，早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br>
    而后他突然俯過身，左手撐在椅側，與顧垣貼得很近：“所以顧長官，我長得就這么像同性戀么？”

    顧垣一怔。

    腦海里還是蘇折夜那句“被人罵習慣了”，嗅覺就瞬間被男生身上的香水味填滿，顧垣思緒有一瞬的混亂，張了張嘴：“不、不算吧?！?/br>
    但他很快鎮定下情緒：“冒昧來說，是會有一點，但那也只是因為你長得很好看?！?/br>
    長得很好看。

    估計這是顧垣嘴里能說出來的最高評價。

    蘇折夜輕笑了一聲。

    而后，他又問：“那顧長官是怎么知道我喜歡同性的？”

    這句話一出，顧垣卻沉默了。

    兩人靜靜對視了半晌，顧垣才道：“一個人告訴我的?！?/br>
    蘇折夜：“誰？”

    顧垣抿了抿唇：“不方便說?！?/br>
    “好吧?！?/br>
    蘇折夜道：“你不方便說那就不問了?！?/br>
    他重新靠回去，系好安全帶，然后拿出手機，撥通了程彥生的電話。

    車內空間很靜謐，很快，程彥生的大嗓門就伴隨著嘈雜電音傳來：“怎么了折夜？”

    顧垣心里一緊，但所幸蘇折夜找他并不是這個問題。

    “還喝著呢？”

    程彥生：“是啊，我給你說我遇到了一個賊好看的meimei，剛一直在和她聊。誒，這個meimei也姓顧，真巧啊，你和你的顧長官進展如何了？”

    余光里，顧垣表情明顯一頓。

    ……這兄弟，難怪和黃和然關系那么好，沒一個嘴靠譜的。

    剛當著顧垣的面被人罵過公交車，自己這司馬昭之心可不敢現在就暴露。

    蘇折夜面色無異，挑起眉：“這才幾點你就喝大了?！?/br>
    “??？”

    程彥生道：“我沒喝大啊，奧，可能是有一點吧，所以沒敢去接你。怎么樣？阿黃給你找司機了吧？”

    “嗯?！?/br>
    蘇折夜道：“就是顧長官?！?/br>
    程彥生：“??？”

    蘇折夜接著緩聲道：“他現在就在我旁邊?！?/br>
    “還能聽到你說的話?！?/br>
    空氣一時陷入了死寂。

    半晌，程彥生才干笑一聲：“這樣啊……顧長官你、你好啊，我喝大了，我靠眼前怎么有七個星星在轉，不說了不說了，顧長官你就當我放了個屁，回頭見?！?/br>
    然后逃避似的，啪得掛了電話。

    看著自己哥們兒這慫樣，蘇折夜恨鐵不成鋼般搖了搖頭。

    他本來打電話是想去程彥生家拿東西的，畢竟自己現在連件能穿的上衣都沒有。

    但后者這見色忘義的德性……算了，晚上去逛商場買點兒吧。

    蘇折夜還記得，前世大概就是這個時間點，程彥生看上了一個女生，還讓自己幫忙追她、約吃飯送禮什么的。

    那個女生就叫顧晴。

    不過后來她和程彥生因為一些誤會沒有成，程彥生還難過了好久。

    剛好，蘇折夜知道兩人間并沒有什么大矛盾，重生過來，可以幫他們解除點誤會。

    這可是母胎solo好哥們兒第一次動心，今天晚上還是別去打擾人家了。

    蘇折夜收起手機，心道一會兒找顧長官借件衣服就自己出門。

    -

    車上溫度很高，也很安靜，蘇折夜坐副駕時又喜歡把座椅傾斜度調大一些，半路就閉上了眼。

    到sea基地后，顧垣停好車，側過臉時，蘇折夜已經完全睡著了。

    長發凌亂披在肩上，尖下巴塞進了自己那件對他來說有些大的西裝外套里，腦袋微垂，長而翹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安靜睡著的時候，柔美精致的五官便透出些許溫和，完全看不出一絲先前的強勢。

    像是午后驕陽下，把毛絨絨尾巴蓋在自己身上、慵懶打盹的狐貍。

    顧垣靜靜注視了半晌他的睡顏，輕聲：“折夜?！?/br>
    沒醒。

    顧垣又喚了一聲：“折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