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彥生含了根煙，邊下了車邊把煙點著，順手把火機扔在了座位上：“我給阿黃說了，他來接你。我應該不能進去，我在外面跟阿黃抽煙等你?！?/br>
    蘇折夜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程彥生嘴里的“阿黃”是sea的經理黃和然。

    他“嗯”了聲，也跟著下了車。

    “誒對了，阿黃昨天問我xy愿不愿意把你掛牌?！?/br>
    程彥生碰了碰蘇折夜的胳膊：“怎么說？能成嗎？”

    ——隨著dtw及其賽事越來越火爆，資本的介入讓一些戰隊為了留人和流量出現卡合同等情況，為了抵制這種手段，官方默許了戰隊和選手通過“線人”的直接聯系。

    當然具體的轉會還是需要戰隊間進行溝通。

    蘇折夜懶懶打了個哈欠：“只要sea出的價夠高，xy不會不賣?！?/br>
    他漫不經心補充：“畢竟那幫人想錢可是想瘋了?！?/br>
    程彥生看了他一眼。

    很少聽蘇折夜議論自己的隊，程彥生還有些新奇。

    雖然沒懂具體意思，但蘇折夜說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他“奧”了一聲。

    兩人站在基地門口，程彥生低頭看手機，道：“阿黃說突然有點事，讓我們等一下，他找個人來接?！?/br>
    蘇折夜：“行?！?/br>
    重生前各種事情焦頭爛額，又一心只想著冠軍，除了訓練和比賽兩耳不聞窗外事，隱隱有聽說sea是老牌豪門俱樂部，xy自己的隊友都羨慕人家的基地，但蘇折夜一直沒有關心過。

    這時便抬眼觀察起sea的基地來。

    能在黃浦江邊占據這一片不小的地自然是當得起豪門二字，為了采光好，所有的樓間隔都很大，建筑風格頗為奢華。

    給sea一隊的主樓只有三層，坐落于基地正中間，落地窗與飄窗相映成趣，藍白的色調搭配，科技感十足。

    看了會兒，蘇折夜轉頭去對程彥生道：“煙?！?/br>
    程彥生應聲，從口袋摸出煙盒遞給蘇折夜，然后接著摸打火機。

    等蘇折夜含上后，程彥生才“草”了一聲：“我把火機扔車上了?！?/br>
    “自己抽不讓別人抽是吧?！?/br>
    蘇折夜含著煙，語調黏糊說了他一句，然后抬了抬下巴：“過來?！?/br>
    程彥生一秒會意，立刻叼著還剩小半截的煙湊了過去，把煙頭對上了蘇折夜口里的煙。

    身后突然傳來了門打開的聲音，但兩人以為是黃和然，且這樣煙頭對煙頭點火不太好燃，便都沒有第一時間抬頭。

    蘇折夜指尖夾著煙，挨上程彥生快燃盡的暗紅煙頭時深吸了口氣。

    待煙草那熟悉的香味入肺后，他才緩緩抬起眼。

    ——正正對上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

    大概是因為天冷，顧垣出來時穿了件純黑大衣，牛仔褲勾勒出修長的腿形，乍一看，恍若民國時期冷冽的軍官。

    五官線條凌厲，鼻梁高而挺，薄唇輕抿，眉眼卻有些淡漠，便襯得整個人多了一分疏離。

    真人比視頻里還有氣質。

    然而蘇折夜并沒有錯過方才那一瞬間他微蹙的眉。

    嘖。

    本就不好的印象雪上加霜了。

    “草啊?！?/br>
    蘇折夜聽到程彥生低低罵了句，然后轉過身，出聲：“顧神好顧神好，那個……我陪night來試訓，剛才和黃經理聯系過了，沒想到是您出來接我們?！?/br>
    這個時候就不叫人家經理阿黃了。

    蘇折夜想到了自己之前家樓下看門那只也叫阿黃的大黃狗，沒忍住笑了一聲。

    顧垣望了過來。

    男生本就生的好看，眼瞼懶洋洋微垂著，長發披在肩上，此刻突然勾起些唇角，煙霧繚繞間有種說不清的媚。

    然而卻是在程彥生說出“沒想到是您出來接我們”后的含笑，似乎除了嘲諷的意味，不會有其他意義。

    結合對蘇折夜這個人的認知，顧垣忍住了想蹙眉的念頭，開口：“經理在和教練組安排訓練賽，我帶night去試訓?；赜袝蛷d您需要去么？”

    “不用不用，不用這么麻煩?！?/br>
    程彥生連忙搖頭：“多謝顧神了?！?/br>
    “沒事?！?/br>
    顧垣平淡道，轉過身推開了門。

    蘇折夜往前走了一步，卻突然聽到顧垣道：“不好意思，基地里不允許抽煙?！?/br>
    “……”

    蘇折夜指尖夾開了煙，習慣性隨手一扔。

    煙頭剛落地，他就又聽到顧垣道：“那邊有垃圾桶?！?/br>
    蘇折夜：“？”

    但顧垣就站在那里，并不繼續往前走了，擺明了是要讓蘇折夜把煙扔進垃圾桶。

    紀律委員啊這是。

    兩輩子加起來抽了那么多煙，蘇折夜從來沒有為一個煙頭屈尊彎過腰。

    兩人就這么隔空對視了幾秒，旁邊的程彥生后知后覺意識到了什么，立刻過來要幫蘇折夜撿。

    蘇折夜抬手，擋住了他。

    然后垂眼，似是自嘲般一笑，蹲下身，撿起煙頭扔進了垃圾桶。

    “誒?！?/br>
    程彥生突然拉住了他，壓低聲音：“人家馬上就是你隊長了，萬一不喜歡你不讓你過試訓咋整。跟他們還是要搞好些關系的，你別那么兇?！?/br>
    “電子競技實力說話?！?/br>
    蘇折夜一哂：“他喜不喜歡我，關我屁事?！?/br>
    第3章

    話雖如此，蘇折夜卻也覺得，自己該收斂一下。

    對他來說，時間只是過去了兩天，蘇折夜自覺還沒有從被俱樂部欺騙被隊友打假賽的事實中緩過勁，所以現在整個人都帶著刺，神情和言語難免充斥戾氣。

    前世自己雖然不算個好人，但至少脾氣還不錯，重生一回，總不能變成連脾氣都很差的爛人了。

    走進基地后，蘇折夜長出了一口氣，出聲：“顧神?！?/br>
    顧垣側過臉。

    “能帶我去一下洗手間么？”

    蘇折夜揚起禮貌的笑：“剛才外面站得久，手有些冰?！?/br>
    兩人離得并不近，但顧垣還是能感覺到身側傳來的微微冷意。

    像是剛打開冰箱的瞬間，絲絲冷氣纏繞上肌膚，不同的是，身邊這絲冷意還帶了一縷淡淡的香水味。

    很好聞，尤其與冷氣交織在一起，更顯幾分清雅與高貴。

    顧垣回道：“好?！?/br>
    蘇折夜：“謝謝?！?/br>
    sea的基地很大，為了不受干擾，訓練室在走廊最里頭，衛生間就在訓練室的對面。

    蘇折夜推開門走進去。

    他來到洗手臺前，洗去指間的煙味后，鞠了滿滿一捧冷水，全部淋在臉上。

    本來穿的就少，雙手又沒點溫度，冷冰冰的水澆下去，蘇折夜整個人都清醒了。

    冰冷的水珠順著他臉側滑落，匯聚在尖下巴處，而后一滴一滴掉下來。

    蘇折夜卻恍若毫無知覺，胳膊撐在臺子上，雙目放空不知道在看哪里。

    前世短短二十幾年，他從來沒有為自己而活過，被生育之恩的母親以“親情”二字命令，被知遇之恩的xy俱樂部以“忠義”二字捆綁。

    困擾煩郁了這兩天，走進sea基地的一瞬間，蘇折夜好像忽然就想通了。

    重活一世，如果什么都不能依著自己的喜怒哀樂與厭惡來，那豈不是辜負了老天給的這次機會。

    別讓自己累兩輩子，這一生活得隨心順意就好。

    -

    出了衛生間，蘇折夜沒看見顧垣。

    他也不知道sea的內部格局，于是站在原地等著。

    片刻，耳邊傳來腳步聲，端著一個白瓷杯的顧垣走了回來。

    “抱歉久等?！?/br>
    顧垣音線清淡：“剛燒的熱水，可以暖身和暖手?！?/br>
    蘇折夜微怔。

    ——天冷會使手部關節僵硬，而十分影響發揮，每到秋冬季dpl工作人員都會在賽前給選手準備暖寶寶。

    所以自己因為想去洗手間而找的借口，被顧垣誤認為了是真的手冷。

    他不是很討厭自己么。

    方才門前他的蹙眉并不像作假，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顧垣不想把個人情緒帶到職業里來，試訓也要公平正當。

    這個人……還真是素養高得離譜。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