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那邊是什么？”周曉有些好奇地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冒著熱氣的池子說道。

    “我記得那里好像是地下溫泉的排放口?！绷侄方忉尩?，“我們這地下是有溫泉的?！?/br>
    “哦？那為什么沒有開發出一個溫泉療養院??？”周曉有些不解，“你看那邊山區稍微捯飭下，做個小療養院還是不錯的?！?/br>
    “我記得我爸說過，那溫泉含硫量太高。如果非要當成醫用硫磺溫泉，也只適合少數人，而且必須在醫生監督下泡?！绷侄氛f道，“尤其是一些皮膚健康的地方還要特別保護起來，要不然就不是治療而是傷害了。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就計劃當成廢水排放了?！?/br>
    周曉點點頭，沒有再圍繞這個話題，而是和林冬梅欣賞起遠處的山峰起來。

    天色漸晚，林秋菊從擁擠的公交車上走了下來。她跑到一邊，吐了個天昏地暗。這車太可怕了！不僅腳臭汗臭讓自己難以忍受，還有那些雞鴨的屎臭味更是熏死人。林秋菊很想將那些人都趕下去，可是她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權力，所以只能忍到下車。

    下了車的林秋菊是一臉茫然，當時她來的時候是匆匆忙忙的，哪里知道知青辦在什么地方。而且隨著天色漸漸變黑，路上連個問路的人都找不到了。

    好歹林秋菊還算有基本常識，她找到了招待所。

    “工作證、介紹信?！鼻芭_負責等級的服務員有氣沒力地說道，她連眼神都沒留在林秋菊身上一秒鐘。

    “工作證？介紹信？”林秋菊有些意外地問道，“不是有錢就可以住么？”

    “你想得可真美！”服務員此時開始打量起林秋菊來，“沒有工作證，我們怎么知道你是誰？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什么敵特分子？沒有介紹信，我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逃出來的？你不是啥都沒有吧？”服務員變得警惕起來，同時也拿起了電話。

    “你要干什么？”林秋菊驚恐地喊了起來，“我不到你這里住還不行么？”

    “你當我們機關招待所是什么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老王，攔住這家伙，天曉得是不是逃出來的知青?！狈諉T一邊呼喊門衛，一邊拿起電話開始呼叫公安。

    林秋菊哪里是人高馬壯門衛的對手？很快她就像小雞仔一樣被拎了起來，然后用繩子一捆就丟到門邊上。

    進進出出的人看著都覺得好奇，服務員則是不屑地解釋道：“不知道哪里來的壞分子，我們先捆在這里，等會讓公安那邊的同志處理?！?/br>
    聽到這話之后，大家看林秋菊的目光都帶著鄙夷。雖然林秋菊想反駁，但是嘴巴里卻塞進了老王的臭襪子。

    過了快一個小時，公安的人總算是來了。服務員說了情況之后，公安的人就將林秋菊帶走了。

    “你今晚就在這里過夜?！惫驳娜藢⒘智锞諄G進一間黑屋子，“明天我們再審你。你也別想著逃跑，這里的警衛可是有開槍權力的?！?/br>
    林秋菊被縣公安逮捕的消息自然還沒有那么快傳到前進大隊，現在前進大隊的人只知道林秋菊失蹤了。這下不僅何強急火攻心，牛奮強也是焦急不已。林秋菊不管怎么鬧，只要人還在就沒事?，F在平白無故丟了一個知青，還是個女知青，何強和牛奮強都能想象出上級領導的憤怒了。

    “你們男知青分成幾組，給我去找！”牛奮強說道，“我這邊讓民兵隊的人也出去找?！?/br>
    有了人吩咐之后，大家忙分成幾組，按照前進大隊的地形開始查找。但是經過一輪排查之后，還是沒有找到林秋菊的影子。而此時已經是晚上八、九點的時候，農村此時已經是該睡覺的時候。但今天為了找到林秋菊，整個前進大隊是雞飛狗跳。

    第237章 信口雌黃

    “林楊，我們這邊還是沒有找到林秋菊?！蔽缫箷r分，何強對林楊說道?！拔腋４箨犻L說了，明天我們就去公社里找公安同志?！?/br>
    “謝謝你們了?！绷謼畲藭r腦袋還是懵的。雖然他的確宣稱和自己這個meimei斷絕了關系，但是血緣卻還是在的?，F在林秋菊找不到，他不著急才奇怪。

    “林楊同志，你也別太擔心了。也許秋菊去別的大隊了，畢竟你們東海市不是來了不少知青么？”和林秋菊同宿舍的女知青出言安慰道。

    “希望吧?！绷謼钇鋵嵭牡撞槐蟮钠谕?。他太知道自己這個meimei了，在學校里就是眼高于頂，哪里有幾個朋友??！

    不過既然人家安慰了自己，林楊還是客氣地道謝?！爸x謝你啊，蔡杏?！?/br>
    蔡杏臉蛋紅了一下，隨后平靜地說道：“不客氣。林楊同志，你們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早點出發去公社問問，沒準就有消息了?！?/br>
    林楊點點頭，他也知道再折騰下去也沒什么意義。前進大隊說大也就只有這么大，大家基本將前進大隊地毯式掃了兩遍，只要不是故意藏著就應該找到了。而且前進大隊因為靠近紅旗煤礦，當年煤礦興建的時候可是對這里的野獸進行過一次清洗，所以前進大隊已經二、三十年沒聽說過鬧狼這種事了。至于是不是失足落水，前進大隊的池塘小河也被找過一次了，愣是沒有林秋菊的影子。

    大家懷著各種心思便草草地睡了，直到第二天東方被太陽映紅了。

    “最近你們這里有沒有抓到什么壞分子？”朱仁在上班前例行到縣公安局詢問一番。

    公安局的人對這位革委會主任秘書自然是畢恭畢敬，人家一到縣里可是直接將供銷社和糧站給掀了。要不是上級單位為了維持供應穩定而出面求情，搞不好這兩個系統的所有人都要被糾察隊請去寫檢查。糾察隊現在是朱仁直管的人馬，他們將縣里閑置的老機關招待所給占了。一旦被糾察隊的人盯上，那就是一人一個單間在那好好反省寫檢查。什么時候檢查讓朱仁滿意了，你才能出去。聽那些出來的人說，老機關招待所那邊可是夜夜慘叫聲不斷。

    “縣里在朱秘書的關心下，治安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別說黑市什么了，連小偷小摸都看不到了?！蹦侨苏~媚地說道。

    “嗯?！敝烊瘦p輕地點點頭，“你們最近也辛苦了。將你們昨天的工作日志給我看看，看看你們昨天做了什么工作？”

    一份工作日志遞到了朱仁手里，朱仁一目十行地翻閱著，直到最后。

    “嗯？你們昨晚抓了一個沒有介紹信和工作證的‘盲流’？”朱仁有些意外地問道，“還是個女的？找個辦公室，我要問問她！”

    “是?！蹦侨嗣Ψ愿廊巳ヌ崃智锞?，此外也找了個審訊室給朱仁。

    朱仁坐在審訊室一側，然后一杯熱茶被他端在手里。他旁邊做這一個記錄員，正準備在訊問本上記錄什么。

    因為在小黑屋過了一夜，林秋菊不僅外表邋遢，而且精神十分萎靡。當聽到自己要被提審的時候，她的心立刻揪了起來。她經過昨晚的思考，終于想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困境。記得自己母親在自己下鄉前不斷囑咐，出遠門一定要找人開介紹信?？勺约簽槭裁淳筒挥浀昧?？

    “姓名？”提問的是記錄員，這種常規問題自然不勞煩朱仁開口。

    “林秋菊?！绷智锞涨由貑柕?。

    幾個常見問題問完后，記錄員繼續問道：“你來青峰縣城有什么事情么？”

    “我要舉報！”林秋菊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喊了起來，“我要找知青辦舉報！紅旗公社前進大隊上下包庇，欺壓知青！”

    “紅旗公社前進大隊上下包庇，欺壓知青？”朱仁此時開了口，淡淡地問道，“林秋菊，你知道你這句話意味著什么么？”

    朱仁現在正愁打不開下面的局勢，現在林秋菊居然將刀子遞了過來，這讓他如何不喜上眉梢。只是他還還不曉得林秋菊這把刀真假如何以及到底有多狠厲，因此他才追問了下去。

    林秋菊于是就將紅旗煤礦養殖場與前進大隊合伙開辦了合作豬圈，然后又違規任命親屬擔任豬圈負責人，以及前進大隊知青的負責人其實和前進大隊的干部有裙帶關系。林秋菊一股腦兒地說完之后，覺得有些口渴，于是頗為期待地看著朱仁。

    朱仁笑了笑，吩咐記錄員道：“讓人給林秋菊同志送一杯熱茶來?！?/br>
    吩咐完記錄員之后，朱仁又對林秋菊說道：“林同志，你能為你說的話負責么？這可涉及到很多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人?！?/br>
    “我當然可以為我說的話負責！”林秋菊說道，“那些人都是潛入我們革命隊伍里的蛀蟲！我們不僅要將他們揪出來，還要徹底消滅他們！”

    “很好！很好！”朱仁鼓起掌來，“林同志，你的思想覺悟是我見過的知青里最高的。我會將你的報告遞交給我們的革委會主任，如果我們的后續調查證明你的證詞沒有錯的話，我們會讓知青辦授予你榮譽的！”

    “謝謝！太感謝你了！”林秋菊現在激動死了，她已經幻想自己在縣機關上班，然后其他知青對著自己噓寒問暖的景象。

    “小吳，等會送林同志去縣機關招待所休息?！敝烊誓闷鹩崋枅蟾婢鸵?，但是走之前還是吩咐好人照顧好林秋菊。

    朱仁快步走到縣機關，然后敲開了茍主任的大門。

    “朱仁同志，今天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茍主任坐在辦公桌后，趾高氣揚地問道。

    雖然朱仁并不喜歡這個茍主任，但是他也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將報告放到茍主任的桌子上，然后道：“主任，您先看看這個?！?/br>
    茍主任也知道自己雖然和朱仁不對盤，但是他也不會因此故意去針對朱仁而導致上面交代的任務無法完成。

    第238章 狼狽為jian

    茍主任將訊問報告看完之后，臉上也是驚喜的表情。他太清楚這其中意味著什么了，只要cao作的好，哪怕是紅旗煤礦這種地方也可以插手進去。

    “朱秘書，這上面的內容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正是因為太重要了，茍主任不得不打聽清楚。

    “這里面大概有七成的內容是可信的?！敝烊驶卮鸬?，“剩下的三成大概是這個林秋菊的故意夸大。不過在我們動手之前，我建議安排人下去調查一番。我覺得我們調查之后，這份供詞的可信度雖然會下降，但是我們動手的把握會更大?！?/br>
    “沒錯?！逼堉魅斡行┘拥卣玖似饋?，“我們只需要證明這個合作豬場以及任人唯親兩件事是真的就可以了。其他詳細的證據，我們可以自己去查?！?/br>
    “所以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立刻安排我們最可靠的人下去調查一番?！敝烊收f道。

    “你有什么建議？”茍主任看著朱仁。他不喜歡朱仁，但這件事的確是朱仁發現的，他不好動手強搶功勞。何況如果最后查證屬實的話，他也是有領導功勞的。相反，如果出了什么差錯，他直接將朱仁推出去就可以了。

    “我建議我們分兩路人馬下去調查?！敝烊手肋@是展示自己能力的最好機會，所以他也不藏著掖著了?！拔覀円宦啡笋R在明，主要是調查前進大隊的干部有沒有違規cao作；另一路人馬則在暗，我們要調查的是前進大隊是否與紅旗煤礦有聯合違規的事情?！?/br>
    “就按你說的辦！”茍主任點頭道，“你要什么人，盡管提！這些人的指揮權在你手上，如果有不聽話的，你自己處理掉就行了?！?/br>
    “多謝茍主任的支持！”朱仁在暗地里狠狠地握了握拳頭，但是嘴上還是對茍主任畢恭畢敬。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之后，朱仁就將糾察隊的人找了過來。他看了看這支完全由他組建并被他牢牢掌控在手里的人馬，胸中頓時豪氣干云。

    “楊信同志，我這里有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你屆時帶幾個糾察隊員協同你一起調查?！敝烊侍袅怂钚湃蔚娜?。

    “朱秘書，您有什么任務就盡管安排下來，我一定完成得漂漂亮亮?！睏钚疟響B道。

    朱仁點點頭，將要他去調查前進大隊干部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后說道，“我會安排舉報人林秋菊和你一同前往，不過她的話你不要全信，一切都要以你自己的調查為準?！?/br>
    “是，我知道了，朱秘書?！睏钚判判臐M滿地說道。

    從朱仁這里得到任務之后，楊信就帶著三輛三輪摩托朝機關招待所走去。

    吃飽飯并休息好的林秋菊見到了楊信和他的六個手下，她有些意外地問道：“朱同志不和我們一起去么？”

    楊信有些輕蔑地打量了下林秋菊，然后冷冷地說道：“朱秘書每天那么多事情要處理，這種小事哪里還需要麻煩他？”

    林秋菊有些失望，“好吧，那我就跟你們一起回去吧?！?/br>
    林秋菊坐到楊信三輪摩托的車斗里，而另外六個人則分別搭乘另外兩個三輪摩托。

    這行摩托車車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前進大隊，自然就引來眾人的圍觀。牛奮強得到消息后，也第一時間出現在隊部。

    “林秋菊？你去哪里了？”牛奮強首先看到的是林秋菊，頓時火不打一處來?！澳阒牢覀冋夷阏业枚嘈量?，你居然在外面瞎晃蕩?！?/br>
    “我沒有瞎晃蕩，我是去縣里舉報你們的！”林秋菊嘲諷地看著牛奮強，“看到了么？這是革委會的糾察隊！”

    縣里成立革委會的消息自然有被牛奮強聽到，但是這個糾察隊到底是做什么的卻不清楚。不過看人家這個打扮，多半是下來抓人的。

    “這幾位同志怎么稱呼？不知道你們來我們前進大隊是有什么工作要指導么？”牛奮強陪笑道。

    “我們是誰，你不用知道！你就知道我們糾察隊是專門針對那些壞分子的就行了?！睏钚耪f道，“這位林秋菊同志舉報你們任人唯親，將你們干部的親屬任命為知青隊長。并且你們任命的知青隊長還故意打壓欺負其他知青。我們來調查的就是這件事！現在你們的隊部辦公室就被征用了！”

    “不是，我們哪里任人唯親了？何隊長又哪里欺負其他知青了？”牛奮強不解地問道，“還有，征用我們隊部辦公室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任人唯親和是不是欺負其他知青，這些我們會調查的?！睏钚耪f道，“征用辦公室是我們的權力，你要有問題可以向你的上級反映，甚至直接打電話給革委會?！?/br>
    就在楊信進駐前進大隊的時候，隔壁的紅旗大隊出現了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胸前口袋別著一支鋼筆的年輕男子。年輕男子戴著黑框眼鏡，在田埂上急匆匆地走著。

    “這不是大隊東頭的朱仁么？有段時間沒見著你了啊?！贝藭r有人認出了朱仁，“不是說你和你親媽斷絕關系了么？你這又是來做什么？”

    這人顯然不屑當年朱仁的做法，因此說話間帶著冷嘲熱諷?！?/br>
    “我什么時候和我mama斷絕關系了？還不是你們這些嚼舌婦到處亂傳的？”朱仁冷笑道，“現在來說我，你們臉上好意思么？”

    朱仁說完就朝著自己記憶里的家走去，很快就看到滿頭頭發已經花白的母親正佝僂著身體在那喂雞。

    看到朱仁走了過來，朱mama將喂雞的瓢放到窗臺上，然后默默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朱仁也沒有說什么，跟著就走了進去。

    “你回來做什么？你好不容易跟我脫離了關系，現在不是在縣城混得好好的么？”朱mama低聲問道，同時眼神看向門外。

    “我回來當然是有事情?！敝烊驶卮鸬?，“我不是給你寄了糧票和錢么？你干嘛過得這么辛苦？”

    “我一個鄉下老太婆哪里來的錢和糧票？”朱mama反問道，“我當然只能偷偷摸摸地用，要不然我現在就又要被隊干部抓去系草鞋了?！?/br>
    第239章 暗潮涌動

    “是我思慮不周?！敝烊视行╇y過地說道，“您放心，我這次下來是走了明路的。對外我說是利用我們的母子之情找你幫忙，他們都信了，還讓我多多拉攏你?！敝烊收f到這里，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爱敵跛麄兪窃趺磳ξ业?，以后我要他們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唉，冤冤相報何時了，放下吧！”朱mama勸解道，“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談什么報仇不報仇的。我現在只想你好好地過著，這比什么都重要?！?/br>
    “你放心，媽，我肯定是有充分準備才會動手的?！敝烊时ＷC道?！暗仁虑榻Y束了，我就接你去縣城吃香喝辣?！?/br>
    此時的前進大隊隊部已經被楊信帶人占領了，然后他的第一個決定就是找牛奮強、何老實和何強前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