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仁點點頭，“既然林同學看到了我的善意，那我就不繼續打攪你了?！?/br>
    朱仁說完就走了，絲毫沒有逗留的意思。而朱仁的這番舉動讓林冬梅越發糊涂。

    直到林冬梅開車回養殖場的時候，她忽然恍然大悟。

    “該死！我還差點以為這家伙回頭是岸了，沒想到居然是試探我！”林冬梅開著車就罵了起來。

    林冬梅可以確定朱仁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應該是自己的對象周曉。雖然林冬梅沒有聽周曉親口承認過，但是就周曉那些錢和物來歷來說，林冬梅覺得周曉很大概率和黑市有關系，而且搞不好還是幕后大佬。尤其是聽王志說縣里并沒有抓到真正的大魚，林冬梅就越發肯定了。只不過林冬梅沒有戳破這件事，畢竟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

    “看來今天得去提醒下那個家伙了！”林冬梅咬著牙說道，然后就準備轉向去火車站。

    “不對！”林冬梅忽然又冷靜了下來，“朱仁絕對不會無的放矢。試探我有什么意思？逮到周曉的把柄才是最重要的！”

    林冬梅停下車休息了下，她腦子在快速地轉著。

    “火車站里肯定有朱仁的人，他一定在等著我急匆匆地去找周曉示警。只要確定了這件事，那么朱仁放的鉤子就釣住了我們。沒想到才過去一年不到，這家伙的心思就如此縝密了。嘖嘖，以后怕是要不死不休了呢！”林冬梅在車上自言自語道。

    既然猜到了朱仁的意圖，林冬梅就不慌不忙地將車開回了養殖場。橫豎明天中午還會一起吃飯，火車站的人都曉得自己會去周曉宿舍一起吃午飯，哪怕讓朱仁知道也沒什么關系。

    林冬梅停好車就回到了辦公室，結果被盛白蓮瞟了一個白眼。對于這個白蓮圣母，林冬梅也是無奈了。她就跟跳到自己鞋子上的癩蛤蟆一樣，純粹是來惡心自己的。尤其是她還寫了決心書，這讓她也沒辦法將她調走，只能繼續被惡心著。

    “事情如何了？”趙場長有些焦急地問道。

    “對方沒有辦法直接解決，但是給我們指了條路?！绷侄肪蛯ⅠT建平的建議說了出來。

    趙場長思考了一下，隨后說道：“這個辦法不錯！我明天去礦務局走一趟?！?/br>
    “去礦務局？”林冬梅不解。

    “礦務局在地區里，縣供銷社的上級單位也在地區上。我總得通過礦務局的人去認識吧？”趙場長解惑道。

    “地區”是此時的一個常見但在后世卻很特殊的行政單位。此時國內是“省-縣-鄉”三級和“省-地-縣-鄉”四級行政等級并行的時候，但后世逐步轉換成了四級。因此原本一些三級建制里，會有一些縣或縣級市會組建成一個地區。不過現在的地區還沒有后世地級市那么大的管轄權，甚至更多是一個虛設單位。而青峰縣的上級杏花江地區就是為了轉向四級行政建制而設立的虛設地區，但是相應的單位還是配套設立上了。

    次日，趙場長自然就去了杏花江地區，而林冬梅則是負責接收那些新來的豬仔和雛雞。

    折騰了一個上午，林冬梅洗了個澡才去找周曉吃飯。

    “你今天來得有些晚呢?！敝軙蚤_玩笑道，“你不是說吃飯要積極么？”

    “我也想積極，但是沒辦法?！绷侄穼⑸衔绲氖虑檎f了邊。

    兩人在食堂打了些菜和飯，然后就拎著林冬梅的自帶飯盒去了孫平的宿舍。

    孫平自然是不在，林冬梅則是將自己的飯盒打開。番茄炒蛋、酸辣土豆絲和手撕白菜，三個簡單的家常菜。不過林冬梅舍得放油，再加上后世的齊全配料，所以這些家常菜在周曉看來是不輸那些飯店大廚的。

    吃完飯后，林冬梅將昨天碰到朱仁及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

    周曉的臉變得嚴肅起來，低聲問道：“你是怎么猜到我和黑市有關系的？”

    “你當我傻??？你那些錢明顯超出了你的收入，而且你送我的不少東西可是省百貨公司都見不到的稀罕物?！绷侄菲届o地回答道。

    周曉輕輕地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這些錢和東西會暴露自己，但他還是選擇了相信林冬梅。

    “那你怎么看我呢？畢竟我可是一個投機倒把的人?！敝軙詥柕?。

    “這種事情是無法禁止的，沒有你周曉也會張曉、王曉，所以我并不覺得有什么?！绷侄氛J真地回答道，“可惜還是我國現在不夠富裕，等以后物資充沛了，你們想做這樣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br>
    林冬梅想到后世的電商平臺和物流渠道，估摸著現在的人都想不到大家曾經那么羨慕的供銷社和百貨公司都要撐不下了吧？

    第225章 達成合作

    和周曉敞開心扉暢談一次之后，周曉也說明了自己在這筆生意里所起的作用。林冬梅赫然發現周曉他們這只“幕后黑手”的勢力其實也非常龐大，只不過這些人大部分都很低調，再加上他們也不欺行霸市，所以他們在黑市里的口碑挺不錯的。重要的是，林冬梅還發現周曉和孫平這兩個收益最大的家伙還悄咪咪地將他們的收益或物資捐贈給了孤兒院和養老院。

    “沒想到你還挺善良的??！”林冬梅忍不住表揚道。

    這個時候連工作的人都不能完全吃飽，那孤兒院和養老院就自然更加吃不飽了。好在有周曉他們的援助，多多少少也算緩解了那邊的物資匱乏狀況。

    “那你以后不做這塊生意的話，那這些孤兒院和養老院怎么辦？”林冬梅忽然想到這個問題，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能盡量幫忙就盡量幫忙，超出我能力的范疇，我也沒有辦法?！敝軙杂行o奈地回答道。

    林冬梅沒有再說什么，周曉他們其實做得已經很多了，但他們畢竟不是神。想到這，林冬梅覺得自己可以想辦法將自己庫存的一些物資悄悄地送過去。

    “這樣也好，免得有任何把柄落到朱仁那邊?！绷侄氛f道，“我聽說，物資局和供銷社那些出事的人可都被折磨得夠嗆。朱仁他們糾察隊有自己的小黑屋，而且灌進去就直接用浸了水纏銅絲牛皮鞭狠狠地抽，抽到你愿意‘坦白’為止?！?/br>
    周曉和林冬梅都知道牛皮鞭抽在人身上有多疼，而浸水的牛皮鞭則會讓痛感再升級好幾倍。最可怕的還是那纏著的銅絲，可能隨時就從你身上咬下一塊rou來?？梢哉f，這樣的皮鞭再抽幾下就是皮開rou綻了。普通人在這種刑罰下，哪里還能閉住嘴巴，都恨不得交代出任何可以讓那些人滿意的東西來。

    “你和孫平都要小心?！绷侄吩谂R走前還特意囑咐了一句，“如果真的有麻煩的話，那就想辦法調走?！?/br>
    聽到林冬梅這不放心的話，周曉笑著安慰道：“你別怕，我這邊已經將所有手腳都處理干凈了。就算朱仁那邊真的撬開了嘴巴，我這邊的下線也早就遠走高飛了。沒有絕對可靠的證據之前，他們還沒有膽子將手伸進我們車站的?！?/br>
    隔了兩日，趙富強終于是一臉喜色地回到了養殖場。他一進場長辦公室就跟林冬梅說道：“小林啊，我們的計劃總算是得到上級單位認可了?！?/br>
    “那可太好了！”林冬梅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辛苦趙場長這些天到處奔走了?！?/br>
    “只要有好結果就不枉我辛苦這趟了?！壁w富強笑著說道，“對了，過幾天供銷社有人會過來和你對接詳細事宜，然后你要去下面大隊安排?！?/br>
    “我們的豬仔可能分配不到那么多大隊，所以我們就直接挑紅旗大隊和前進大隊算了？”林冬梅問道。

    趙富強想了想，最后說道：“也行，橫豎我們也主要和這兩個大隊打交道。與其大家都沒占到便宜，還不如干脆讓兩家滿意算了?！?/br>
    沒過幾日，林冬梅就見到了來對接的供銷社干部——馮建平。

    “馮同志，我們又見面了?！绷侄反蟾怕什碌搅怂麃淼哪康?，肯定是想盡可能與吳書翰見面，但她沒有點破。

    馮建平也沒有顯露他的真實來意，而是笑著和林冬梅說道：“這就是緣分??！以后的日子，還請林副場長多多指教了?！?/br>
    馮建平與林冬梅溝通的內容其實就是后世所謂的“合規”，馮建平要確保林冬梅與下面大隊的接觸及往來不會違反相關的規定和法律。因為涉及法律，林冬梅不僅聽得仔細，而且做了很多筆記。

    馮建平對林冬梅的態度很滿意，再加上前一次的拜訪也留下了好印象，于是他忽然說道：“林同志，下面的內容你聽聽就好?！?/br>
    林冬梅停下筆，聽著馮建平說了起來。馮建平越說，林冬梅的眼睛就越亮。因為這是一個老供銷社同志的工作經驗，也就是如何在不違法不違規的前提下，盡量幫助到供銷各方獲得更多的利益。別小看這種cao作手法，畢竟誰都希望多賺點，而這種手法顯然能讓自己的合作方滿意。

    馮建平將自己的經驗分享完了之后，林冬梅起身道：“馮同志，你還沒有參觀過我們養殖場吧？我帶你四處走走看看?！?/br>
    林冬梅帶著馮建平在養殖場內走動起來，最后將他帶到了宿舍區。而吳書翰雖然沒有在前面露面，但還是有些期待地在宿舍門口張望著什么。

    看著馮建平走過來，吳書翰有些激動地迎了幾步，但馬上又停了下來。

    “馮同志剛剛和我講解了那么多東西，想來也有些累了吧？這樣吧，不如到我們技術員的宿舍稍微休息下?！绷侄氛f道。

    “那可是太好了?！瘪T建平強壓心中的激動，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

    “那我就不打攪馮同志休息了?！绷侄氛f完就快步離開了。

    林冬梅無暇去cao心這對故人重逢的事情，她現在正在研究和大隊的合作細則。而在其中她看到了一個可cao作的地方，如果林楊和林秋菊能夠稍微努力的話，那么他們其中一人應該可以爭取到這個機會。

    次日，林冬梅自己開車去了前進大隊的隊部，而大隊長牛奮強剛好有點工作留在隊部沒有去上工。

    “牛大隊長，您可真是個大忙人??！”林冬梅笑著走進隊部辦公室。

    牛奮強抬起頭，就看到一個穿著藍色碎花長袖襯衫和黑色滌綸布長褲的女孩走了進來。他當然認識這個女孩，不就是旁邊養殖場的副場長林冬梅么？養殖場動工日和落成日，他都參與了，還和這個年輕的女副場長聊了幾句。因為林冬梅踏實肯干的態度讓牛奮強留下不錯的印象，所以他也笑著站了起來。

    第226章 一番苦心

    “林副場長，你怎么有空到我這里來??？”牛奮強邊說邊拿出水杯、暖壺和茶葉，“我這可沒什么好茶葉，湊合著喝吧?！?/br>
    “我就一大俗人，哪里懂得品茶？”林冬梅自我解嘲道，“我這次來找牛大隊長可是有事相求?！?/br>
    “你就和我開玩笑吧！”牛奮強顯然不相信林冬梅的話。

    此時農民的生活條件是艱苦的，因此哪怕是一個大隊的大隊長對上一個普通工人都未必有啥底氣。而眼前這個女孩子都已經是一家大型工礦企業的中層管理人員了，哪怕牛奮強再自恃自己能力強也不得不認定自己和林冬梅不是一個層次的。

    “我的話可句句是真?！绷侄酚谑菍⑺麄凁B殖場部分養豬份額外包給前進大隊的事情說了出來。

    牛奮強先是一喜，隨后卻沉默了。

    牛奮強喜的是，這部分額外的養豬份額可有無數可cao作的地方。比如大隊里可以搭順風車多養幾條豬，那年底隊員們好歹能沾點油腥；此外養豬的開銷，大隊也能克扣一部分；還有就是賣豬錢也有cao作的空間。不要責怪牛奮強在這里算計林冬梅，實在是大隊里吃不飽飯的隊員太多了?？墒桥^強很快也認識到其中的風險，豬養得越多，那得豬瘟的幾率就越高。一旦感染豬瘟，那不僅血本無歸，大隊里還要倒貼錢去賠償養殖場的損失。

    “牛大隊長，你是不是擔心風險問題？”林冬梅看到牛奮強先喜后憂的表情就猜到了一二。

    “林副場長，你的計劃的確讓我心動，但是老輩人都說‘家財萬貫但帶毛不算’?！迸^強苦笑道，“萬一出了任何紕漏，我們大隊怕是接下來好幾年都要為了給你們還賬而辛苦了?！?/br>
    “風險當然是有的，但是我們可以用科學的辦法降低風險?！绷侄酚帜贸鲆环萦媱?，“我們可以為你們大隊培養專門的技術員?！?/br>
    牛奮強聽到這個計劃，臉上立刻充滿了喜色。畢竟有句俗話叫“老天餓不死手藝人”，一個會養豬的豬倌在任何大隊可都是當成了寶貝。

    不過很快牛奮強就發現這個計劃有點膈應人，因為林冬梅將技術員培養資格門檻卡在高中或中專畢業。

    “林副場長，你這就欺負人了吧？我們大隊哪里有高中生或中專生？”牛奮強怒道，“這種學生仔可都是寶貝，再怎么也輪不到我們大隊吧？”

    現在農村但凡供出一個高中生或中專生，那最差也是在公社工作，哪里還會回到大隊來種田？現在大隊里有個初中生就算“高級知識分子”了。

    “牛大隊長，你這話就不對了吧？難道那些知青不算你們大隊的人？”林冬梅問道。

    牛奮強噎住，他的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從他的感情上來說，他可真沒將這些年輕娃娃看成他們大隊的隊員，他只覺得他們是累贅?？墒菑姆ㄒ幧蟻碚f，這些知情的戶口已經全部落到他們大隊了，你說他們不是自己的隊員那也說不過去的。

    不過林冬梅也沒有繼續逼迫牛奮強，而是說道：“牛大隊長，這次我們的計劃因為執行得很匆忙，所以必須加快培訓速度。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下次如果我們擴大養殖而需要更多技術員的時候，我們可以將培訓門檻降到初中畢業?！?/br>
    聽到林冬梅的話，牛奮強也沒有再繼續要求。技術員這位置還是要有點知識儲備，總不能安排小學畢業或文盲來吧？

    “林副場長，我在原則上是支持你的。不過，前進大隊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得和我們隊部的其他人討論下?！迸^強說道。

    “那當然沒有問題?！绷侄沸χf道，“但是牛大隊長，我們也很急切，雖然我們優先找了你們前進大隊，但不代表我們不會找其他大隊?！?/br>
    “這我知道，你放心，我絕對在明天給你答復?！迸^強保證道。

    林冬梅于是將資料留下，然后就起身去紅旗大隊那邊了。

    而牛奮強則在林冬梅離開后就將隊里的會計何老實、婦女主任張翠蘭、民兵隊長牛勇以及老大隊長牛團結都叫了過來。

    “這是養殖場那邊的合作計劃，這個計劃得到了供銷社的同意，所以不算違法啥規定?！迸^強將林冬梅的話交代了一遍。

    “嘿，為什么技術員要安排給那些知青？不僅算滿工分還能拿補助，這給我們自己隊員有啥不好的？”張翠蘭不滿地說道。

    “人家林副場長的堂哥堂姐可在我們大隊，人家總要考慮下自己的家人吧？”何老實悶悶地說道，“再說人家也說了下次給我們?！?/br>
    “人家是堂堂正正地給自己親戚安排工作，我們真要攔了就會讓這筆生意黃了?！崩详犻L牛團結提醒道，“你們也別盯著那個技術員不妨，人家還要兩個豬倌呢！雖然豬倌只給每天五個工會，可這工作可只要喂豬和打掃衛生，大概半天都不用。何況，飼料開支和賣豬錢這兩塊我們也占了大便宜。最最重要的是，他們允許我們搭著養幾頭豬？”

    “估摸著這位林副場長要等我們的態度之后才會松口?！迸^強苦笑道，“現在的年輕丫頭可真厲害，連我都有點怕了?！?/br>
    “好了，那就按這位林副場長的要求答應下來吧?！迸F結拍板道，“既然是合作做買賣，那就沒理由好處全讓我們占了?！?/br>
    “行，既然叔都這么說了，那我就心里有底了?！迸^強點頭道。

    隔日，林冬梅再來的時候，牛奮強就同意了全部合作條件。

    林冬梅原本以為還要再費點口水，沒想到牛奮強答應的這么爽快，于是林冬梅就開始和牛奮強討論起細節來。

    因為是和大隊合作，所以很多東西就可以因陋就簡，但這也就對技術員的能力有了很高要求。

    “牛大隊長，技術員培訓名額還請你盡快推薦上來。如果他們通過我們的培訓并合格，那就可以走馬上任了?！绷侄氛f道。

    第227章 眼高手低

    “好消息！好消息！”一個知青一邊快樂地高喊著一邊快速跑知青宿舍，“剛剛隊部那邊張貼了一張通知，說是隊里要培養養豬技術員，限高中畢業或中專畢業參加推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