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
上回伯承來,他還寄了信回去炫耀,說三個孩子看到他就喊他舅舅,這可是把他和大哥都羨慕得不行。 那小子在外都野了,爹娘讓他回去也該商議婚事了,但他就根本沒有現在要回去的打算。 他怎么說的,全憑爹娘做主。 人都沒在家,難不成爹娘還能給他娶個媳婦兒在家放著不成。 又想著他是不是在京有了歡喜的姑娘,但如何問他他都不應,最后爹娘給大伯寫信詢問,大伯也說沒有。 都二十幾歲的大小伙子了,不成親連個成親的對象都沒有,直急得爹娘寢食不安,都以為他是不是身體有虧? 這次他來看meimei一家,也是受了全家的囑托問問meimei,伯承可有跟她提過什么? 畢竟,他們姐弟倆從小就感情更好,想著他說不定有跟華柔說過。 偏偏,他來的時候陵城不太平,一家人連坐在一起吃一頓飯的機會都沒有,沈華柔也怕他留得太久會被牽連趕著讓他離開了。 該問想說的,都沒有機會。 沈伯慶來了,他們一家人倒是能安安穩穩的坐在一起吃飯說話,多年之后團聚,賀元凌還和他放縱喝了一頓酒。 要不是有三舅兄來了,賀元凌可找不到這么好的機會喝酒。 沈華柔以為他會提起刺史的事,結果沒有。 沈伯慶在陵城待了十天,等他前腳剛離開后腳沈伯承的信就到了。 不得不多想,沈伯承到底是多想回避這個問題。 沈伯承到了冀北,見到了韓斐和謝世鋒。 他說要在冀北待些時候,然后和謝世鋒一起往塞外去走走。 這下,再回來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給家里去信,于是沈華柔立馬寫了一封信讓人快馬加鞭追上三哥。 送信人回來只給她帶了一句話:知道了。 好吧,反正她也是鞭長莫及想管也管不到。 過了年,聽聞安王欲意入青州幫忙,這回那位是真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腦子里真的進水,竟然一道旨意下到了陵城,要賀元凌帶兵八萬去青州? 怎么去?從洛京過來是荊州還是繞道水路? 賀元凌沒去,直言西邊外族虎視眈眈,若是抽調走八萬兵馬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抵擋不住。 緊接著又是一道旨意來:梁州向來都是三五萬兵馬駐守,怎么到了你手里就都不行了? 呸!精壯跟孱弱能一樣。 反正,洛京沒有兵馬,揚州沒有兵馬,非得舍近求遠? 不去就是不去。 只過了兩日,又是一道旨意到來,想來那位這兩日也是寢食難安。 令他帶兵到雍州邊境去,是要他們去威脅安王,讓他自覺退了兗州。 已經拒絕過了,這回賀元凌也只能照搬,但他沒親自去。 在這前后不到半月的時間,賀元凌收到一封安王的信。 大概意思就是讓他不要多管閑事,他喜歡守著梁州安王能讓他一直都守著梁州。 管不管? 朝廷讓他帶兵去又沒說要打,先這樣吧,等著旨意。 賀元凌沒有給安王回話,但兵馬卻是是在雍州邊境沒有再多過。 在所有人都以為安王會回雍地的時候,沒人想到他轉頭直接往洛京逼去。 人心難免自私,在他的兵和別人的兵之間選,他自然是不希望他的兵上戰場。 又半月之后洛京告急,賀元凌派錢鑫和常遠威領兵三萬去救。 還沒有到地方就又回來了,安王沒真打算攻到洛京去,虛晃一槍又轉回了雍地。 感覺,就像是在貓逗老鼠一樣,見老鼠被嚇得大驚失色,他又退了,哈哈大笑離開。 朝廷沒有下令讓他撤兵,他就讓兵馬駐在雍州邊境,每日cao練跑馬。 如今的走向早不是沈華柔能循跡的了,早就亂了棋局。 上輩子,此時是最亂的時候,連年征戰不斷。 現在暫時的平和,都是假象。 而他們,一直身在局中。 不管安王和朝廷之間打不打,什么時候打,他們都是被夾在中間進退不得。 老天也像是在逗弄著所有人,以為的劍拔弩張卻又堪堪的維持著平衡,一時間沒有誰主動打破。 是不想,就這樣了? 絕非如此,每個人腦子里都崩著一根弦,就等誰的弦先斷。 兗州瘟疫止住,朝廷往兗州青州沿海一帶都撥了賑災款項和糧食。 這些都從哪里來?除此之外的所有州郡皆漲了賦稅。 以前梁王在的時候年年上折子求減稅,到最后那兩年的時候卻是減了些,誰成想這一次直接恢復不說,還又加了兩成。 因為這兩成,會要了多少家庭的命? 就算是可以用銀錢代替,可又有多少百姓家里所有的余糧余錢加起來都不夠交稅的? 只是這一次加稅就讓梁州至少兩年積累付諸流水,又得從頭來過。 稅銀和糧食收上來,所有賬本交到賀元凌手里。 看著上面的數字,賀元凌不想交。 他提了筆又放下,再提起,一團墨汁滴落在賬冊上,暈開。 第427章 怕不怕 “交的是什么玩意兒?我梁州地薄人少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哪拿得出這么多的稅? 不夠的誰補?你們補還是我補? 本將軍沒錢沒糧,兵都養不活了,馬都餓的一把骨頭只能啃地皮,交不起?!?/br> 賀元凌這番發作將幾個來交賬的官員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別人聽了或許會信,但他們都不是外人,什么不清楚。 他們梁州確實是收齊了稅,梁州的兵馬也都沒餓著。 戰馬都被養得膘肥體壯,根本就沒有得瘦一說。 所以,賀將軍這是為何發作? 有人扯扯上司的袖子,對他使眼色,然后齊齊告退出去。 到了外面上司才問扯他袖子那人,“你做什么?話都還有說清楚呢?!?/br> “將軍說清楚了,說清楚了。 咱們窮,交不齊?!?/br> “什么?這……這……” 那人又拉著上司離開,“我們回去再說,回去再說?!?/br> 三天之后新的賬冊交上來,數據跟往年交上去的稅差不多,多也只多了不到半成。 這回賀元凌落了筆蓋了印,然后讓人模仿侯刺史的筆跡寫折子哭窮加罵他賀元凌,落了候刺史的印。 見死不救?若是這些銀糧真能落到該救的人手里賀元凌自然不會扣下。 出了梁州之后一層層的吃才去,到了災區能有個十之三四就不錯了。 與其被填了蛀蟲,不如留著他們自己填肚子。 以為這就算完了,老百姓勒緊了褲腰帶還能再掙扎,結果來年又漲。 商稅也漲,根本就沒打算給商人留活路。 但凡是家底稍微薄些的商戶,都撐不住。 稅還沒交出去,京里來了人,沒個旨意突然到來。 專程來查梁州賬目,朝廷里有人懷疑候文成。 來人都到了城門口,賀元凌才收到消息。 這回要再演一次是不可能了,只能先請了人進城。 自然不可能讓他見到侯文成,賀元凌也沒打算見人,派幾個官員接待了送到最窮的鄉鎮去走,挨個的走,翻山越嶺也好,先走他個一年半載。 不去,那就回去復命吧。 半年之后,來查的官員才拖著孱弱的身軀踏上回京的路。 梁州這個窮地方,雖然百姓都很熱忱很實在,但他也是真的不想再來了。 這兩年各地百姓都不好過,不只是梁州,但好歹梁州算是撐過來,并不像別處所見百姓都面黃肌瘦雙眼渾濁無神。 又是一年冬日,本該是要落雪的時候了,但今年的冬日好似沒有往年冷,雪也遲遲不下。 將軍府里有兩株紅梅,今年的紅梅也明顯沒有往年開得盛。 有經驗的老人猜測,明年怕不是個好年。 到了年關的時候突然就冷得很,就算有炭火也有好多年老體弱的人沒有撐住。 還沒有到來年,這個年就已經很難過了。 下令各個府衙放糧施粥,召集藥鋪大夫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