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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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后的當晚,溫雨就發燒感冒了。 她和尚秋岑約好的游樂園之行只能往后推遲。 不過這次她的爸媽在家,溫雨倒難得享受了幾天父母親自呵護的待遇。 她的爸媽直到志愿提交以后的第三天才走,走之前照例喊了尚秋岑,四人一起吃了一頓大餐。 在機場送了父母,溫雨和尚秋岑兩個人找了家奶茶店吹空調。 “你前幾天到底干嘛去啦?怎么還發燒了?!?/br> “.....游泳去了,和我們班的人?!睖赜戤斎徽f不出是因為她在冷氣足的更衣室里待太久了。 她甚至想象不出來尚秋岑如果知道了她和賀沢上床了,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尚秋岑“噢”了一聲,想到什么,問,“不會又有你同桌?” 溫雨心虛地“嗯”了一下,“我們班的人幾乎都去了?!?/br>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小時候面對玩伴問你跟我關系最好還是跟他最好那么尷尬。 但尚秋岑這次并沒有繼續吐槽賀沢,而是說了一句略顯古怪的話。 “算了。你上大學以后就有新朋友了,他就不會煩你了?!?/br> “???”溫雨不太懂尚秋岑這句話的意思,“你說賀沢?他沒有煩我啊?!?/br> 她忍不住替賀沢找好話講,“我知道他把你煩得很厲害......最近應該還好吧?應該沒有發消息煩你吧?” 問完,她心里有點說不出的發澀。 尚秋岑哼哼一聲,“他敢煩我?有病吧?!?/br> 溫雨趕緊生硬地換了個話題,“誒,你那副作品到底賣了多少錢啊,還能請我出去玩?” 提到這個,尚秋岑馬上來了精神。 “也不多吧?!鄙星镝瘸鋈齻€手指頭,“四位數噢?!?/br> “天哪,你好厲害啊寶貝!” 她們說的作品是指尚秋岑去年創作的一副小型雕塑。 雕塑不過半米高,是一個女孩的形狀,但她的全身上下都在滴水,看上去又像是由液體形成的人像,整體刷上了從淺粉色再到矢車菊藍漸變的顏色,豐富卻不雜亂。 尚秋岑說,這就是她在她心中的形象——世上最溫柔的雨。 在展覽結束的最后一天,這座雕塑被一名匿名人士預訂了,還是全款。 尚秋岑聳聳肩,“反正啊,我愛藝術但我更愛錢?!?/br> “阿岑......”溫雨皺眉,她能看出她內心是不舍的,畢竟她知道尚秋岑為了那些作品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 “我沒事啦?!?/br> 尚秋岑其實真的不是那么在乎。比起高潔的情cao,這十年來貧窮給她帶來的恐懼更加如影隨形。 賣出去的那一刻,她其實更擔心的是怕溫雨會不開心。 “哎呀,我要去超市打工了,先不說了?!?/br> “好。那過兩天見?!睖赜隃蕚渥叩?,然后停下來不忘加了句,“我請你們吃飯!” “嗯嗯,快回去吧?!?/br> 七月下旬,她們終于去了游樂園,同行的人除了趙凜,還有尚秋岑的女朋友。 現在正是水上游樂園的高峰期,到處都人潮擁擠,但依然阻止不了她們玩耍的心,四人玩得十分快活。 快要結束的時候,趙凜突然問她,“過兩天初中同學會,你去不去?”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要開同學會?!?/br> “誰讓你不在群里?!?/br> 溫雨在那個班上過得不算很愉快,:“阿岑不去我就不去?!?/br> “哎,你們不去那我也不去?!?/br> “那我們自己玩,開個小型同學會?!?/br> “那跟今天有什么區別!”趙凜突然瞇起眼,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你知不知道誰可能要去?!?/br> “誰???” 當溫雨問出這兩個字,她就想到了是誰才需要用這種語氣問出來,心頭突地一跳。 “黃理階?!?/br> “........” 果然。 溫雨慌張地看了眼尚秋岑,她走在他們前面,并未留意到他們的對話。 她張了張嘴巴,艱難地發出聲音,“他不是出國念書了?” “對啊。我聽說他回來有一段時間了,你知道他那種人在哪里都不會認真學習的?!?/br> “嗯,也是?!?/br> 趙琳小心觀察她臉色:“反正我就是怕你突然想不開要去同學會,假如跟他撞上了.......” 熱得全身流汗的天氣,溫雨寒意橫生。 一想到這個人,她依然忍不住發抖,幾欲產生嘔吐的沖動。 這是她最難堪的過去。 “........你怎么覺得我真的會喜歡你啊。你怎么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長什么樣子!你配嗎!” “你說你喜歡我,真的沒惡心死我??!” “別傻了,我愿意每天跟你發消息還不是因為尚秋岑只跟你好!” “別以為我不懂你們女生!你每個月給尚秋岑充飯卡不就是因為你也想討好她嗎!你羨慕男生都圍著她轉,才愿意給她當跟班!” 黃理階那張稱得上是可愛的臉在說出真心話那一刻,在溫雨眼里,比鬼還要可怖。 如果只是這些就好了。 溫雨覺得這些還好。 她可以忍受的。 她曉得自己的平凡,也明白有些人天生就可以任性到惡毒的程度。 但黃理階最終向她甩向那杯guntang的熱咖啡,怎么就潑到了尚秋岑的手臂上。 無論尚秋岑說多少次沒關系,溫雨始終無法原諒自己。 此刻,尚秋岑正在和她女朋友分享同一個棉花糖,幼稚得完全不像在學校那么高冷。 美麗的人一旦幸福起來,會讓周邊的人覺得世界都變得美好起來了。 就是她身上那件不曾脫下來的防曬外套顯得無比刺眼。 三年來,尚秋岑從沒穿過短袖,她的自尊心正如石頭一般強硬,她的總以防曬作為借口,從來不會暴露自己那一片燙傷的傷痕,不給人以猜測的余地。 她們二人牢不可分的友誼,堅固如高聳著的嚴實石墻,藏著秘密的傷口。 溫雨收回心神,“你不要告訴阿岑。反正我們現在和這種人也不會有交際?!?/br> “嗯,我知道?!?/br> 趙凜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當時潑咖啡發生在暑假,黃理階的繼父付了全部醫藥費,就把他送出國了。 從游樂園出來,他們去吃了椰子雞,幾人約定后天再出來看電影。 和其他人分開后,溫雨獨自坐在回家的地鐵上。 放在帆布包的手機發出嗡嗡嗡的震動聲,她拿起來,看到賀沢的名字,有些詫異。 賀沢見她的時候纏人,但平時一般不會主動聯系她,更別提是打電話這種程度。 “喂,賀沢,有事嗎?” “小雨?!蹦穷^傳來的嗓音一如既往帶著點感染人的快樂,“沒事啦,我就是突然想跟你說說話?!?/br> “噢,好啊?!睖赜甏蛄藗€呵欠,“說什么呀?” “嗯......也不用刻意說什么?!辟R沢頓了下,“小雨,你第一志愿填的哪里?” 他那頭的聲音聽上去像在一個很空曠的地方里。 “C工大,我爸媽幫我選的?!?/br> “那你要去C市了?” “不出意外應該是吧?!?/br> 溫雨的爸媽參考了近幾年的分數線,預感問題不大。 “你就把我留在A市?!?/br> 賀沢變得越來越愛撒嬌,溫雨都不知道該怎么回,“C市到這兒也就三小時動車?!?/br> “好吧,那以后我能來C市找你玩嗎?” “可以啊?!?/br> 溫雨答應下來,然后又意識到兩人現在這種關系,這么爽快的回答似乎顯得別有深意。 不管如何,賀沢的語氣很愉快:“那我們就這么約好了哦?!?/br> “好,我到時候肯定好好招待你?!?/br> “嘿嘿,C市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啊,我先去做做功課?!辟R沢剛說完,那頭就傳來喊聲,似乎有人正在叫他。 賀沢頓了會兒,語氣突的冷下來,“別喊了!我馬上就來?!?/br> 但很快,他又繼續對著溫雨柔聲重復一遍,“那這個就是我們的約定了,小雨?!?/br> “嗯?!?/br> 原來面對不同的人,賀沢說話的口氣也會變。 她想,雖然賀沢不喜歡她,但他永遠不會那么看待她。 溫雨鼻頭一酸,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下來了。 “……” “.....小雨?”沒聽到她回話,賀沢有點疑惑地呼喚她。 “嗯?!睖赜贻p咳一聲,盡量使自己語氣自然,“你不是還要去忙?” “沒事,都是小事?!辟R沢猶疑了下,“是不是我想多了啊,小雨,我感覺你好像有點不開心......” “.......” 無法控制的淚水變得更加洶涌,溫雨大呼出一口氣,都不知道該不該說話才好。 旁邊有一個好心的阿姨還給她遞了一張衛生紙。 “謝謝?!彼D頭小聲回。 “小雨?!辟R沢還在電話那邊急問,“發生了什么?你在哪?我現在就來,我真的沒什么可忙的,隨時都有空?!?/br> 溫雨完全可以想象出來賀沢說這些話的神態。 “我.......”她無法再忍耐下去,哭著說,“我給你發定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