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異變
十月二日約10時,阿瞞開始消瘦。 十月十七日17時,阿瞞稱重,體重驟跌十五公斤。 十月三十一日6時,阿瞞生/殖器下方五公分處開始大片龜裂,入水未恢復。 十一月三日0時3分,開始低熱,物理降溫無效。 十一月四日19時20分,嘗試化學降溫,無效。 十一月五日15時32分,忽然高熱,持續不退,落齒,無有效手段阻止。 十一月九日20時56分,自動降溫,持續低熱。 十一月十日,持續低熱。 十一月十七日,持續低熱。 十一月十八日, 左莙皺著眉合上臨時找尋代替病案記錄的筆記本,將它小心地收入左側的抽屜中,起身關上書房門,徑直向著二樓的浴室走去。 她推開浴室的門,映入眼簾的先是那個她上個月初特地為阿瞞越冬而定制的大浴缸。那浴缸占了整個二樓浴室的三分之二,大小足夠三個人同時橫躺進去,可她還是覺得虧欠阿瞞。如果不是需要跟她在一起,他遠不用蝸居在這么逼仄的小地方,即便她的臥室也一同搬到二樓來,可她畢竟不可能每天睡在廁所里。 自由。 她剝奪了他的自由,讓他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下每天睡在浴室的一個瓷缸里。 即使理智知道阿瞞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態與她沒有什么太大關系,可她還是覺得難受,呼吸困難。 心臟缺血似的緊縮著,給與大腦陣陣窒息和缺氧的信號。她慌的要命,害怕他什么時候就忽然再也不動,不說話了。 她總是反復回憶著之前內心動搖不定時的心情,幾乎已經無法理解那時的自己。 左莙緊抿著唇在浴缸旁坐下來,看著那個原本沉在水底仰躺著的家伙在見到她推開門的一瞬間雙眼綻出些許神采,隨即暗落下去。他緩慢的攀著浴缸的邊緣將濕漉漉的頭從水下冒出來,伸出纖細的手臂握住左莙搭在浴缸邊緣的手掌,唇瓣和尖長的耳在離開水的一瞬間發出幾聲輕響,龜裂開來。伴隨著幾不可聞的抽氣聲,那張蒼白陰郁得幾近透明的臉上努力綻出一朵笑靨。 “阿莙,你好慢?!甭曇羧缤跻姇r一般沙啞破碎,好像腳踩著砂礫剌過不平整的瀝青地面。 “抱歉,寫東西花了點時間?!弊笄q絲毫不介意的傾身親吻了一下阿瞞的唇畔,在那破裂的柔嫩縫隙之間舔到了熟悉的腥咸。 阿瞞的血液。 透明的血液。 “爺爺怎么說的?”他不敢太過用力的笑,就只彎著一雙眉眼低聲詢問。 “...你需要進食?!彼p撫著阿瞞濕濡的發絲?!翱晌沂裁炊?..”“還有什么沒試過么?”左莙打斷了他否定的話語,盯著他因連日來被病痛折磨而逐漸渾濁昏沉的雙眸,語氣染上些許急躁?!霸趯嶒炇依锉辉嚨臅r候,還有什么沒吃過的東西么?” “......我不知道?!彼伎剂似毯髶u頭“我連小型的活物都完整吞食過,沒有什么能抵擋過排異反射在那里停留的?!?/br> “......”左莙沉默著微笑了一下,偏偏頭將手浸入水中去輕撫他掩在水面下的下半身。 “不要緊的?!?/br> 她說著,瞇起雙眼,以抵抗那股由內向外涌動著的酸意。 “不要緊的,我們還有時間?!?/br> 她瞇著雙眼透過朦朧的水霧緊盯著那條在水中大片龜裂開來的魚尾,緊咬著牙關,不愿泄露渾身因幾近絕望而起的輕顫。阿瞞的下半身因為開裂的傷口而無止息的分泌著附著液,傷口因附著液的原因緩慢的長合,又在不同的地方綻開新的傷口,暴露出粘膜下潔白的rou質。那些碎裂的地方每一處每一次都不一樣,甚至將手指擱在緊縮的肌rou上還能感受到rou芽組織緩慢而不妥協的向對方收攏爬行。他的整個下半身就好像頑主手中的裂瓷,亦如同在水中卻干涸的大地。 一定...很疼。 左莙閉上雙眼,整只手掌都擱在上面,將臉埋入被阿瞞攥著那只手的臂彎中。 明明知道解決的辦法,明明只要他能吃下東西。 可就是做不到。 比起這虛無縹緲的希望,還不如就讓她沉落在那全然的黑暗之中。 這種,絕望般的希望。 她寧愿不要。 “阿莙,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左莙手上傳來一陣壓感,隨后頭頂響起一個遲疑著的聲音,小心翼翼,聲調低啞。 “是啊,是很難看?!彼鹉?,沖著近在咫尺的人笑道,放在他下/身的手卻沒半點收回的意思。 “可是你...你現在沒把手收回去哦?!彼沉艘谎圩笄q放在他身上的手,舔舔開裂的唇瓣。 “是啊,我沒收回去?!彼琅f笑著,眼中的水霧緩慢的凝聚。 “那我...能不能自戀的以為,你不討厭我現在這幅樣子?”阿瞞小小的微笑了一下,湊得更近,和左莙鼻尖碰鼻尖。 “當然啊,笨蛋?!弊笄q的淚終究還是沒忍住,撲簌著從眼眶中滑落下去,掉入浴缸內泛著漣漪的水面之下,無蹤可尋。 “你當初剛來這里的時候,可比現在難看多了?!?/br> 她偏頭前傾些許,帶著生平第一次對諸神的請愿和祈禱親吻上去——阿瞞口中的銳齒幾乎落光,她再也不必為害怕劃傷舌頭而擔憂了。 快要圣誕了,慈悲的眾神,請您傾聽我這一期一會的心愿。 請將苦難和諸罪加之我身,用靈魂作為交換,為我的情人引出一條生路。 如果未來前路茫茫四顧皆罪,我愿承擔與非人之物茍/合降下的天罰。 但唯請您,寬恕他。 —————————— “阿瞞,你對自己的基因有信心么?”左莙睜開眼,被淚水沖刷過后的雙眸散發著堅韌的光。 “什么?”他偏頭。 “我是說,”她深吸口氣,問句的尾端輕顫,語氣卻決然。 “你有信心,打破女性生/殖隔閡的自然壁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