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約 第36節
“陪你一起病著挺好?!迸嵬⒓s把藥扔嘴里,拿過他剛喝水的杯子,把剩下半杯水一口喝了。 “我看你是腦子有病?!鄙蚓b低罵道,終于不再那么氣勢洶洶。 這么折騰了一頓,等到他們吃完晚餐外賣,已經快九點了。 沈綽還是覺得頭暈不舒服,決定今天早點睡,進房間時被裴廷約拉?。骸叭ノ曳块g?!?/br> 沈綽:“不去?!?/br> “什么都不做,”裴廷約說,“跟我一起睡?!?/br> 沈綽一愣。 裴廷約重復道:“去我房間,跟我一起睡?!?/br> 其實他倆開始同居后,反倒沒再同床共枕過。 每次做完便各回各的房間,已經成了某種不用明說的默契。 但是現在裴廷約提出,要跟他一起睡。 沈綽:“……我們兩個病鬼睡一起,互相傳染嗎?” “既然都病了,沒什么關系?!?/br> 沈綽還想拒絕,裴廷約沒給他機會,將他拉進了房間。 躺上床沈綽背過身,強迫自己閉眼。 身后人的存在感卻過于強烈,靠過來時連同呼吸一起落近,拉他入懷。 “這么睡不別扭嗎?你別湊我這么近?!鄙蚓b沒有回頭,被裴廷約攬著,手腳都僵得無處安放。 “你在緊張什么?”裴廷約輕拍了一下他的背,“睡覺吧?!?/br> 沈綽:“……” 他閉上眼勉力屏除雜念,好在因為那感冒藥的作用,很快睡著了。 沈綽的呼吸聲逐漸平穩,裴廷約安靜地聽。 不期然地,他腦中又浮現先前破水而出時,看到的那雙驚慌失措的眼。 開過了頭的一個玩笑,連自身也陷進去,再做不到無動于衷。 半夜沈綽從夢中驚醒,迷糊間以為自己貼在一個火球上,意識到不對時驟睜開眼。 ——根本不是什么火球,是裴廷約guntang的身體。 閉著眼的人眉心緊蹙睡得很不安穩,沈綽伸手摸到他發燙的額頭,按開了床頭燈。 “裴廷約?裴廷約!” 他著急拍著裴廷約燒得通紅的臉:“你醒醒!” 裴廷約悶哼了一聲,眼睛動了動,沒有完全睜開,像是燒暈了。 沈綽爬起床,匆匆下樓去翻找體溫計和退燒藥。 幫他測體溫時這個混蛋終于有了點反應,抬起一只手蓋住了沈綽手背,緩慢睜眼看向他。 “你知不知道你燒到四十度了?”沈綽又氣又急,把退燒藥塞他嘴里。 裴廷約就著沈綽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口,嗓子干啞得厲害:“幾點了?” 沈綽這才有空看時間:“兩點半,起來,跟我去醫院?!?/br> “不去,”裴廷約搖頭,“睡覺?!?/br> 還睡個屁! 沈綽難得想罵臟話,生生忍住了。 他去裴廷約的衣柜里翻來件厚實的羽絨服,把人從床上挖起來,給他穿衣服,堅持要帶他去醫院。 幾分鐘后,沈綽把人半背半拖下樓,去車庫發動車子。 裴廷約被他塞進副駕駛座,在模糊視線里看到沈綽腦袋上的一簇黑發,沈綽彎腰貼在他身前,正幫他扣安全帶。 他抬手想摸一摸沈綽的頭發,被不客氣地揮開,沈綽并不因他發著高燒就遷就他,怒目而視:“你給我老實點?!?/br> 裴廷約閉起眼,喃喃道:“好兇?!?/br> 安全帶“啪嗒”一聲扣上,沈綽退出車外,用力帶上他這邊車門。 坐進車中,沈綽快速發動車子,將車倒出車庫,再一腳油門踩到底,疾馳出去。 車開得比先去回來時更快,沈綽臉上故作的鎮定掩飾不了內心的焦急,全部暴露在緊握方向盤的手背浮起的青筋上。 二十分鐘后,他把車開到最近的三甲醫院急診部,再一番折騰下來,等到裴廷約在輸液室里吊上水,已經是凌晨三點半。 沈綽在一旁坐下,也覺疲憊不堪。 “不用一直盯著我了,你自己也病著,睡一覺吧?!迸嵬⒓s閉眼靠著座椅,提醒他。 沈綽一看他這樣便有氣:“弄成這樣是誰的錯?” “我的錯,”裴廷約老實認錯,“我說了,不會再有下次?!?/br> 他聲音啞得連說話都艱難,沈綽也不想聽,只恨昨晚那巴掌下手還是輕了點。 “你閉嘴吧?!?/br> 裴廷約拉過他一只手,手指交叉握緊:“靠著我睡吧?!?/br> 深夜的急診輸液室,并不只有他們。 沈綽這會兒實在太累了,沒空在意別人的目光,定了個手機鬧鐘,靠到裴廷約身上閉了眼。 裴廷約自己卻全無睡意,腦子很暈,但不想睡。 他與沈綽掌心相貼,慢慢摩挲片刻,握緊了他的手。 沈綽一覺醒來,已經天大亮,鬧鐘不知是沒響還是被關了,竟然快八點了。 身上蓋著裴廷約的羽絨服外套,他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坐直身,看到裴廷約正在輸液室外打電話。 盯著他背影出神一陣,沈綽起身過去,把衣服蓋到了他肩膀上。 裴廷約回頭看了他一眼,最后跟電話那頭的助理交代了兩句,掛斷通話。 “你退燒了嗎?這么冷還不穿衣服?!鄙蚓b張口便數落他。 裴廷約慢條斯理地套上羽絨服,眼睛一直看著他。 沈綽有些別扭:“看什么?” “早上想吃什么?”裴廷約問。 沈綽沒想到他會蹦出這么一句:“……隨便吧?!?/br> 裴廷約揚起下巴:“走吧,去吃早餐?!?/br> 醫院對面就有早餐店,坐下后沈綽盯著他打量片刻,裴廷約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臉上是一貫的懶淡,但沒有了昨夜的虛弱無力。 “你到底退燒了沒有?還難受嗎?” 裴廷約隨手拆開筷子:“你自己試一試不就知道了?!?/br> 沈綽伸手過去,一摸他額頭,還是燙著的:“你剛測過沒有,多少度了?” “三十八多,”裴廷約沒怎么放在心上,“沒什么事?!?/br> 沈綽:“……怎么沒把你給燒傻了?!?/br> “嗯?!?/br> “嗯什么?” “可惜了,沒讓你如愿,”裴廷約的眼里藏著點笑,“真傻了豈不任你欺負?” 沈綽忍著才沒讓白眼飛出來:“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惡劣,盡想著怎么欺負人?” “我知道你不會,”裴廷約微一頷首,“你這么心軟,自己身體也不舒服,還大半夜送我來醫院,確實干不出欺負人的事?!?/br> 沈綽:“……總之你下次不許再做那么惡劣的事,這次就算了?!?/br> “好,我保證沒有下次?!迸嵬⒓s難得認真地承諾。 “發瘋跳湖這種事情也沒有下次?!?/br> 裴廷約忍笑:“好?!?/br> 沈綽頓時便沒話說了,看在他病怏怏的份上放過了他,低頭吃東西。 裴廷約或許沒什么胃口,碗里的湯粉只挑了兩口,一直看著沈綽吃。 他的目光實在難以忽略,沈綽無奈擱下筷子:“你能不能趕緊吃東西,別盯著我看?” “以前也這么照顧過別人?”裴廷約忽然問。 沈綽:“當然有,章潼mama生病住院那陣,我經常去醫院幫忙?!?/br>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裴廷約提醒他,“說實話?!?/br> “……你怎么又開始跟我翻舊賬,都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了,我自己都不記得了?!?/br> 裴廷約:“不能問?” “沒有行了吧,”沈綽無語道,“這么麻煩的奇葩,我活了三十年也只碰到你一個,誰會跟你一樣,大冬天的晚上跳湖,沒病把自己折騰出毛病來?!?/br> “我很多年沒生過病了,”裴廷約慢悠悠地往碗里加了一勺醋,捏著勺子攪動了一下,“上一次發燒可能還是二十年前?!?/br> 沈綽不信:“你這么弱不禁風,還能二十年沒生過???” 第一次有人把“弱不禁風”這種詞用自己身上,裴廷約揚了揚眉,大約覺得新鮮:“為什么不能,自己一個人不敢生病,怕真病死了也沒人知道?!?/br> 他的語氣稀松平常,沈綽卻語塞:“……你這是歪理?!?/br> “我說的難道不對?” “我也是一個人,”沈綽說,“也不是沒生過病?!?/br> “生病了誰照顧你?” “自己照顧自己,還能指望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