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夫郎贅婿到朝野重臣 第124節
不過往年又比今年不同,今年安兒和然兒都七歲了,然兒是小子還好說,安兒是個哥兒,再穿短袖,云羅氏瞧著就有點想法了。 等他放學后就拿那上好蠶絲做的輕便披肩哄著安兒穿上,盡量少露胳膊腿。 要說性子,安兒比然兒還野性些,他想不通為啥然兒可以和爹爹一樣穿短袖短褲,自己就要披層紗衣把胳膊腿遮起來,躲來躲去讓云羅氏追著他跑,不肯穿。 葉崢從官衙回來,剛走進二門,就見到自家兒子兩條長腿倒騰得飛快,頗有點身輕如燕的意思,后頭跟著氣喘吁吁的云羅氏,嘴里還說著些哄他過去的話。 安兒看見葉崢,眼睛一亮朝他爹爹跑去,一咕嚕躲在爹爹身后,把自己嚴嚴實實藏起來。 葉崢聽了云羅氏說的緣故,見毒日頭下她跑的滿頭大汗,心里雖有點意見,但也知道云羅氏只是有點古板,不是壞心,只好說娘你別跑中暑了,安兒這里我來說。 對這哥婿的本事,云羅氏還是很信任的,于是放下紗衣,拖著兩條酸疼的老腿回屋喝涼茶去了。 等云羅氏身影消失在堂屋里,安兒才從葉崢身后出來,小小少年也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噓了聲:“好在爹你回來了,不然阿奶非讓我穿那個不可,天這么熱敞著多舒坦,這紗衣再薄也是罩著層布料,一出汗都貼在身上黏糊糊的,我才不喜歡?!?/br> 安兒上了學堂,說話更清晰有邏輯了,看著那紗衣,有點嫌棄。 葉崢掏出手帕給兒子跑得紅撲撲小臉上仔細擦了一圈,嘴上說:“你不想穿下次就好好和阿奶說,你阿奶年紀大了,這么大熱天你跑著讓她追,萬一摔了或者磕碰了或者中暑了,你心里過意得去不?” 安兒到底年紀小之前沒有思慮到這層,乖乖站著讓爹把臉擦干凈了,想了想主動認錯道:“安兒知道了,是安兒想的不周到,下次再不會了?!?/br> 不過安兒也不是那光認錯不反駁的呆孩子,認過錯后他覺得可以表示自己的道理了:“可是我跑給阿奶追,也是因為阿奶先讓我穿紗衣,如果阿奶不是非讓我穿紗衣,我好端端也不會跑啊,是不是這個道理爹?!?/br> 說完又略帶疑惑問葉崢:“阿奶說我是哥兒,露胳膊露腿不好,最好披層紗衣隔一隔,我問阿奶為啥然兒不用穿,阿奶說然兒是小子,露了也沒事??墒堑?,我瞧著阿爹也是哥兒,阿爹在家也會穿短袖,阿爹下頭的陳風叔叔也是哥兒,陳風叔叔也會穿短打,草叔也是哥兒,草叔也穿,為何獨安兒不能穿?” 葉崢摸摸兒子的頭給他講道理:“你阿奶有她自己的想法,但她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對不對?譬如你往常在家穿短的,阿爹爹爹和你阿爺,可有說過不許?” 這自然是沒有,安兒搖搖頭。 葉崢說:“這不就是了,人都是站在不同立場上看問題的,比如你阿奶是覺得你是官家哥兒更尊重些,像你陳風叔叔是跟著你阿爹的隨從,草叔我們家的管家,雖然你也叫他們叔,但世人眼里他們身份就是我們家的下人,不如你這個公子尊貴,而你阿爹已經嫁給我了,是我的夫郎,只要我沒意見,你阿奶自然沒必要有意見?!?/br> 兒子長大了,不好再糊弄了,葉崢也不想糊弄他,更不會把上輩子那種人人平等的觀念灌輸給這個時代的兒子,不在同一個時代背景下談平等,是會水土不服的。 安兒又問葉崢:“爹,有一次我聽到學堂里的夫子說,可惜我不是小子,課業再好以后不能科舉也是浪費了,哥兒和小子真有那么大的差別嗎?” 葉崢眼睛一下睜大了:“哪個夫子這么說你,告訴爹,爹給你出氣去?!?/br> 安兒踢了一腳地上的的草,臉上的神情帶著疑惑和淡淡郁悶:“并沒有人當著我的面說,是我有一回不小心聽到的?!?/br> 原來如此,葉崢略松了口氣,他還以為哪個夫子這樣大膽,敢當面和他雁云一把手的兒子說這樣的話,以他今時今日在雁云和嶺南的地位,若連兒子都要被人說閑話,他這官還有啥當頭,不如趁早告老回鄉種紅薯。 但是背地里背著人說的,那就不好直接了當找去了。 葉崢斟酌著把話題往旁的地方移:“你沒聽出來那是夫子夸你功課好嗎?爹聽說你在學堂里回回考第一,連凌家小五都比不上你,是不是?” 說到這個安兒就不困了,回回考第一他也挺驕傲的,不過爹說驕傲使人退步,他不好表現出來,于是也謙虛著說:“夫子教的東西嘉哥哥在家都學過了,只是不想出風頭而已,不然嘉哥哥應是考得過我的,其實然兒也不差,但然兒有點偏科,他那心思都在算學上頭,對夫子教的之乎者也的正統學問沒那么上心,就讓我白撿這個便宜了?!?/br> 葉崢知道這當然不叫白撿便宜,除開凌小五不想出風頭,然兒不愛四書五經,班里還有其他學子呢,安兒考得好就是安兒的本事,孩子做得好就要表揚。 葉崢一本正經:“爹覺得這就是安兒優秀?!?/br> 安兒笑出一對梨渦:“阿爹和阿爺他們都說了安兒像爹爹?!?/br> 言下之意,安兒像爹才會這么優秀,自夸同時不著痕跡把爹也吹捧了一把,不愧是機靈少年葉瑾安。 父子二人互相拍過彩虹屁,話題重新回到哥兒上頭。 葉崢和兒子并肩走:“你阿奶她一輩子生活在北地,眼睛看著心里想著的都是北地人的做派,在北邊,也不獨哥兒,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土豪鄉紳,那有身份人的身子都是金貴的,不好露在外頭,你瞧你爹去官衙或者正經見人的時候不也是官服穿得嚴嚴實實?或者你在學里念書的時候,不也是要被拘著穿院服?” “人是活在群體中的,群體指定的規則不一定對,但有時候順著也沒壞處,這世道對哥兒就是比對男子嚴苛些不能否認,但這也不一定作數,也看個人,比如爹衙門里的差役,還有你阿爹手下那些漢子,或者你們學院武師傅們,商隊的鏢師,見了你阿爹哪一個不是服服帖帖?那是因為你阿爹有本事。再舉更小一點例子,在咱們家里,你草叔是大管家,余衡阿坤他們這些漢子,哪一個不受他管?” 葉瑾安小臉上若有所思:“所以爹,是哥兒還是漢子不重要,有沒有本事才重要是不是?” 葉崢肯定點頭:“那是自然的?!?/br> 又和兒子保證:“只要在你爹的管轄地內,誰也不敢因著你是哥兒就欺負你?!?/br> 說完后,又想到一層,覺得可能性小,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又補充:“如果將來有機會去京城,碰上比你爹還大的官,到時候興許你要低一下頭,但那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規則,不是你是哥兒才需要低頭,懂嗎?而且若真有那樣一天,你爹我一定也會繼續往上爬,能爬多高爬多高,替你們遮風擋雨?!?/br> 本以為這么說,親兒子會很感動。 誰知小安兒想了半天,忽然揚起臉反安慰起他爹:“爹你放心吧,就算你一輩子只能是個四品官也沒事,等安兒長大了自會往上爬,到時候給爹爹你們遮風擋雨?!?/br> 葉崢這時候自然不會掃興去說,哥兒是不能參加科舉的,他當即順著鼓勵兒子:“沒錯葉瑾安,就要有這樣的志向?!?/br> 快走進堂屋了,安兒想起那茬:“爹,那紗衣?” “你不喜歡就不穿,爹會同你阿奶說的?!比~崢給兒子保證道。 “謝謝爹,我就知道爹最好了!” 安兒得了保證高興,歡快地跑走了,他小小人沒有那么深的心思,也不會認為阿奶針對他,反正爹說了不叫他穿紗衣那就沒事了,仍舊開開心心。 不知道葉崢同云羅氏和家里其他人是怎么說的,果然后來云羅氏就不再拿紗衣給安兒穿了,那眼神雖有些糾結,還是由他晾著小胳膊小腿在院子里跑來跑去,那皮膚雪似的白得晃眼,居然也曬不黑,也是,也不是今年才敞著的,要黑早黑了。 時間進入六月,那京城再傳信來接連都是好消息了,比如那兩個得病的村子已經解封,京城這一關是平安度過去了,朝野上下對那起了大用的《防疫手冊》那是重視了又重視,一級級地開展學習研討。 對將冊子進獻給明光帝的雁云郡王,那是又添了聲望,這又不同先前那種精油香皂的錦上添花,這冊子可是真真的雪中送炭,關系到身家性命的,現在朝臣們說起雁云郡王,就算從前對他無感的,那語氣也透著些親厚。 對創造出這本東西的嶺南知府葉崢,那也是贊揚了又贊揚。 明光帝被那夸贊看得高興之余又有些頭疼,畢竟才剛給葉崢升了官,雖是外官,也是四品大員了,再升就得往巡撫或者道臺上走,但葉崢才幾歲,資歷也不夠,接連升遷對他這樣年輕的官員來說,也未必是好事。 但有功不賞,又怕寒了臣子的心,也不是朝廷的道理。 見今上十分困擾,貼身內侍為圣上分憂道:“葉大人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又無親族保駕護航,恐惹人眼紅嫉妒,奴才愚笨,倒有個想頭?!?/br> 明光帝從折子中抽空看他一眼笑罵:“有什么就說出來,在你主子跟前還弄鬼呢?!?/br> 這就是不介意他發表意見了。 內侍輕輕打了自己一下,賠著笑:“什么都瞞不過主子,奴才是推己及人,想著若主子要賞賜奴才,又不好賞賜給奴才本人,那賞給奴才的家人,和賞了奴才是一樣的,不知奴才這樣想對不對?!?/br> “對,你說得很對!”明光帝茅塞頓開。 是這么回事啊,既不好賞賜葉崢本人,賞賜他家人,也能彰顯朝廷對他的恩德,以后能更加死心塌地為大啟辦事。 想到這里,明光帝精神一振,吩咐內侍:“磨墨?!?/br> 六月底,明黃圣旨快馬加鞭來到雁云。 正逢葉崢在家休沐,忙整肅容顏跪下聽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嶺南知府葉崢之夫郎云清,德才可堪,淑溫居質,上孝下悌……著即誥封為四品恭人,以為嘉獎,賜誥命服,冊,頭冠,祿米……” “欽此!” “臣葉崢,恭肅遙望圣恩!” 說完接過圣旨,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明光帝誥封云清,比封賞葉崢自己還讓他高興,忙讓人準備了宴席請遠道而來的封賞官去吃席休息,自己要去把這好消息親自告訴云清。 圣旨是晌午到的,云清是傍晚回的,和嘴角都咧到耳后根的葉崢并肩而行,后頭跟著陳風余衡等人。 葉崢第一百零一次興奮,撞了一下云清的肩,故作驕傲:“怎樣,我早說過會讓你當誥命夫人的吧?你夫君可有食言?沒有吧?” 云清心里好笑,自己得了誥命,高興一陣也就算了,誥命雖好,也就是個名頭上好聽,每年有一定祿米罷了,沒有實權的,叫他說來,阿崢可比他興奮多了,話口袋子似的重復了一路。 云清只好再次捧場:“嗯,阿崢從無食言,我知道的?!?/br> 葉崢把頭靠在云清肩上,也不嫌別扭就這樣歪著走,好在已經進了府,外人也瞧不見,府里頭人人都知葉大人和夫郎如膠似漆感情好,早已習慣。 還沒走進二門,安兒然兒一前一后撲過來,現在身高不抱腿了,抱住他們阿爹的腰:“恭喜阿爹當官?!?/br> “阿爹也當官嘍,以后會和爹爹一樣忙碌嗎?!?/br> 兩個孩子鬧不清誥命和真正官職之前的差別,只瞧著合府喜氣洋洋,阿爺阿奶那是笑得臉上褶子都開了,連連說好,真好,沒想到自家云清還有這一天。 又聽他們草叔說誥命是朝廷對他們阿爹的封賞,就以為和幾個月前封賞他們爹爹成為嶺南知府一樣,也覺得阿爹是做官了,以后都要和爹爹一樣早出晚歸了。 雖然阿爹現在也常出門,但有時候上午在家,有時候下午在家,而爹爹除休沐日外,都是要穿了官服出門,到點才回來的,差別還是有。 云清疼愛地摸摸兩個兒子的腦袋解釋:“阿爹的官和你們爹爹的不一樣,是虛職,不用天天去官衙坐班,還和先前一樣的?!?/br> 聽見還和先前一樣,孩子們就高興了,有時候爹要去隔壁嶺南,一去就是大半個月不回來,若阿爹也這樣,他們會想阿爹的。 聽得阿爹雖然當官了但工作不變,那可真是太好了! 正堂里早就整了一大桌子菜全家慶祝,一門里仆人們也熱熱鬧鬧坐在桌子上,吃rou喝酒為東家高興,東家的夫人得了誥命,他們下人的與有榮焉,說出去那身份都不一樣,畢竟在雁云州,官是有一些,那有品級的夫人,除了雁云郡王家的王妃是在京就封好的,在雁云州境得內封的誥命,他家夫人是這個?。粗?。 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這一夜,葉崢都喝醉了,纏著云清好一頓鬧騰,云清也熱情響應,嘉獎小夫君的努力。 這就是古人所說的封妻蔭子的快樂吧! 第119章 炎炎七月,再沒什么比一碗冰冰涼涼的涼粉更消暑解膩的了。 涉林那邊送了海底椰,寶豐郡丞弄了一車?;ú?。 葉崢在家里帶著孩子們做涼粉吃。 ?;ú耸且环N藻類,和仙草、愛玉果似的,里頭有大量天然膠質,洗干凈放在鍋里熬出nongnong稠稠的水,不用任何添加劑,涼了就凝成一盆透明爽滑的涼粉。 放入冰鑒冰鎮一下,取出用勺子舀在碗里,澆上黑糖汁或者桂花糖,沁涼里帶著甜,別說孩子們了,就連云爹云羅氏這兩個不嘴饞的大人都一氣兒吃了好幾碗。 云清刀工好,捏著匕首的薄刃削海底椰,這海底椰說白了就是一種棕櫚果,在刨出內里能吃的部分前,外頭包裹著厚硬的棕櫚果皮。 尋常人拿到這海底椰,就和拿到一個沒開殼的椰子似的,力又使不上,刀砍又擔心破壞里頭嫩嫩的可食部分,椰子還可以鉆了洞插上麥管吸里頭的汁水,這海底椰卻是需要好功夫,用刀削去硬厚外皮,再貼著果rou一點點把內皮也清除干凈,才能露出里頭果凍一樣晶瑩剔透的rou來。 這活云清干起來十分利落,手頭小刀不輕不重削著,沒一會兒就削好一塊“果凍”,擱在干凈瓷盤里,嘴里說著各地工坊商號這個月的營收之類話題,葉崢聽得不很認真,這些事情清清有數就好,他就是喜歡凝視著清清的俊顏,聽他說話,說啥不重要。 孩子都洗過手,也不拘著,用手捏了吃,講究一點如凌小五這樣的,他用竹簽插著吃。 葉崢見全家都在吃,就他的清清在干活,持起一碗涼粉用勺舀了喂到云清嘴邊:“張嘴來,啊——” 云清略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張嘴吃了,葉崢再喂,又吃了一勺,再喂,云清就搖搖頭:“我先前已經吃了一大碗,阿崢自己吃吧,或者等我削完這些自己吃?!?/br> 葉崢故作撒嬌:“不嘛不嘛,你看大家都在吃,就你沒得吃,作為夫君我這心里頭自然是不忍落,再來一口,啊——” 云清無奈一笑,還是張嘴吃了,沁甜的桂花糖從舌尖一直甜到心巴上。 說完一陣,陳風見他手上動作結束了,放下小刀的第一時間就把水盆送上,云清就著搓了搓手,才從盆里拿起來,陳風手里早預備好了柔軟干帕子,又是第一時間遞過去,云清也是接過擦干手指,還朝陳風點點頭。 葉崢沒趕上這樣流利節奏,手里的愛心帕子還沒遞過去,云清已經擦干凈手,捏起小調匙吃起涼粉來。 這叫葉大醋壇怎么忍,好容易那面上繃住了,等陳風端著水盆離開去倒,嘴里馬上酸溜溜上了:“……他倒是有眼色?!?/br> 云清沒聽出來,還以為葉崢是夸陳風呢,一本正經點頭:“阿崢你也覺得?陳風做事細致周到,是個不錯的人?!?/br> 葉崢更酸了,還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