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鶯嬌 第103節
他神情不復往常,不如從前的冷冽,也不如以前看著她的柔情。 那股子心狠手辣的模樣,又回來了許久。 姜皎將他給推開一些,嗓音中有著nongnong的哭聲,“從前你說過,再也不會騙我,再也不會有事瞞著我,可是你食言了?!?/br> 她似是耐心耗盡,也不愿再去等沈隨硯開口。 因為知曉,沈隨硯如今開口或者不開口都沒有太大的必要了。 他現在的模樣,便是默許要做這般的事情。 姜皎光著腳,到床榻之下,身形單薄瘦削,似是隨時都能被風給吹走。 她緩緩跪在沈隨硯的面前,用著最卑微的姿態對他道:“外戚勢大,向來沒有哪位皇帝是不忌憚的,懷辭哥哥可還記得您的外祖家,可還記得太后在宮中過的是怎樣的日子?!?/br> 她淚緩緩落下,將話說的殘忍,“皇上不會有后宮,可是臣子難免害怕外戚專權,到頭來,唯恐江山要改姓易主,我自知無才無德,當初你我二人的婚約,也并非都是你情我愿,夢境造化弄人,我不得已尋上皇上替我解圍,若是說真心,卻是也是不曾有的,倒不如說,是一場交易罷了?!?/br> 沈隨硯猛然打斷她,胸腔之中有股子莫名的情緒開始翻滾,“你就是如此想我二人的情感的,難道這一年的時光,都不及旁人半分?” 姜皎苦笑一聲,“沒有母家支持的皇后,就如同任人欺辱的草芥,縱使柔情小意又如何,如同皇上也是抵抗不了老臣的想法,要貶我母家眾人,流放我兄長,如此,這皇后之位不要也罷。臣妾今日只想求得一紙廢后詔書,但求皇上,能放過我母家眾人?!?/br> 說完,姜皎直直跪了下去。 她一向矜嬌,從不輕易示弱。 可是今日,她跪在了沈隨硯的面前,如同一名普通人后那般,將謙卑的姿態做到極致。 沈隨硯放在膝上的手已經握成拳。 她說什么,她要自己廢后? 她認為自己就是狠心毒辣之人,要置她母家于萬劫不復之地。 沈隨硯冰冷的嗓音從姜皎的頭頂上響起,“不可能,你既同我結發為夫妻,我便不可能放你離開?!?/br> 姜皎緩緩抬頭,烏發全都散落在身后,“難道,皇上想要臣妾一死才算是滿意?” 話音才落下,沈隨硯就低吼出聲,卻不敢對她太大的聲音,仍是在壓著自個的怒火,“螢螢,你有了兩個月的身孕?!?/br> 姜皎登時間全部都是不敢相信的模樣,他說什么?自己有了兩個月的身影。 下意識,姜皎想要反駁沈隨硯所說:“不可能,我一個月前,分明還來了月信,怎會——” 可是她又想起近些時日來,自個食欲不振且嗜睡,還經常難受,原來這一切,不是因得她快要來月信的緣故,而是因為,她有了身孕。 姜皎跌坐在地上,沈隨硯連忙將她給護在自己的懷中。 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意來,她期盼的孩子,來的卻并不是時候。 顫抖著摸上自個的小腹,她咬著自己的下唇,讓自個的聲響聽起來再正常不過,“原來,我無事,是因為這個孩子的緣故?!?/br> 平緩的聲音落在沈隨硯的耳中,卻如同催命的話語一般,“若孩子的母后,母家早就已經落寞,他的背后,沒有人支持,皇上可有想過,是怎樣的光景?!?/br> 一瞬間,沈隨硯想起的全部都是自己小時候的模樣。 姜皎輕笑一聲,笑意中藏著悲愴,“皇上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給臣妾的母家定罪,臣妾只想求得一碗落子湯,若是孩子生下來就注定被人看不起,我寧可不要?!?/br> 沈隨硯將她同自己拉開一些距離,不敢置信的問她,“螢螢,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她今日滿口的君臣,要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給分開。 可是分明昨夜,兩人間還是好好的不是。 她那般地乖,今日卻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隨硯將姜皎給抱至軟榻之上,如今姜皎早就沒了力氣掙扎,任由他抱著。 沈隨硯用額頭抵著姜皎的額頭,哄著她道:“螢螢,岳父岳母的事,你容我好好想一想,太醫說你胎相不穩,要好生靜養?!?/br> 姜皎看著他扣住自己肩頭的大掌,牢固的沒有一絲可以給她逃開的機會。 她撇開眼,手不時地摸上腹部,這樣的動作被沈隨硯給看到。 他壓住姜皎的手,與她的手一并摸上如今姜皎平坦的小腹。 “螢螢?!鄙螂S硯的嗓音中透著幾分平日之中沒有的哀求,“留下他好嗎?” 姜皎只是平靜說:“留下后,要他有這樣羞恥的外祖家,讓他以后,要如何在世人面前抬起頭。他的舅父,是位罪臣,外祖被貶斥,母親的母族并不顯赫,留下又能做些什么呢?!?/br> 話說得是平靜的,但是卻字字戳入沈隨硯的心間。 兩人之間沒有說話,窗戶突然之間被風給吹開,一陣涼風吹了進來,姜皎一瑟縮,沒有躲開。 沈隨硯眸色冷清,去到窗戶處,背對著姜皎,他聲音有著不可忽視的沉冷,“螢螢,孩子會享有萬千的尊貴,我保證,定不會讓他也遭受從前我受到的那般罪?!?/br> 姜皎諷刺的笑了,看著如今沈隨硯的背影,才知曉他到底有多無情,“所以陛下的意思是,還是不肯放過我的母家,對嗎?” 沈隨硯沒有直接演說,只道上一句,“螢螢,姜宴與寧司朔犯了重罪,如若不這樣罰,難平眾怒?!?/br> 姜皎將頭給扭至一邊,自個擦著淚,“我知曉了,皇上走吧,我累了?!?/br> 她不再去管沈隨硯究竟還有沒有在房中,直接就躺下,翻過身去,背對著沈隨硯。 眼淚止不住地朝下流,若是開始的沒有找上沈隨硯,是不是一切,都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姜皎的肩頭不時的抽動,沈隨硯側目過去,心口處頓的厲害。 緩步走過去,玄色金絲繡龍的鞋抵住床榻,他將被子幫姜皎給蓋好,隨后冰涼的指尖觸上姜皎的側臉。 姜皎躲閃一下,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眼前的沈隨硯,早就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沈隨硯的手懸在半空之中,他輕聲對姜皎道:“你好生休息,我今晚再來看你?!?/br> 姜皎硬邦邦的說:“不必,皇上不要再來我這處了?!?/br> 紅腫著眼,姜皎再平靜不過的說出最為殘忍的話,“我不想再見到你,沈隨硯,你若是不愿意放過我的母家,那就給我一紙廢后的詔書,或是給我一碗落子湯,我留在宮中,替兄長贖罪?!?/br> 說完,她感覺腹中一陣的抽痛。 不知,是不是孩子在怪她呢。 之前許多次,她同沈隨硯融為一體,這孩子都好好的,難道真的要將他給生下,也承受這樣的痛苦不成。 可她不想,也不愿。 姜皎淚珠無聲的掉落,沈隨硯在床榻邊靜默看著她許久,終究是走了出去。 門外,榴萼與蔻梢都在。 沈隨硯走至她們的身旁,厲聲道:“好生照顧皇后,她要什么都給?!?/br> 后又閉上眼眸,蓋住眼眸之中的那份痛苦,“除了落子湯?!?/br> 再不管身后婢女錯愕的目光,沈隨硯大步流星的朝前頭走去。 榴萼與蔻梢擔憂的進去,看見姜皎躺在床榻之上。 原本姣好的面容之上,現在淌的全部都是淚。 榴萼也抹著眼淚,“娘娘快不要哭了,這般太傷身子了,您如今還有著身孕,如此下去定然是不好的?!?/br> 姜皎看著自個平坦的小腹說:“現在將孩子生下來,只會更加讓人忌憚罷了,若是生個公主倒是還好,若是個皇子……” 想起沈隨硯的薄涼,想起他擔憂的事情。 姜皎鴉羽似的眼睫不住的顫,又是一滴淚落在手背之上,灼燙著她,“生下來便不是個幸福的孩子,何必一定要生下?!?/br> 蔻梢按住姜皎的手,輕聲道:“我聽旁人說,是因為公子同表公子都是三皇子的人,如今三皇子被關在昭獄之中,兩位公子也是,三皇子若是要發落,兩位公子定是也要的?!?/br> 姜皎緩緩抬頭,看著蔻梢,問她道:“你覺著,若是沈隨硯想要不治兩位兄長的罪,可有辦法?” 蔻梢趕忙跪下,“奴婢不敢妄言?!?/br> 姜皎靠回軟枕之上,床榻之上到處都是她同沈隨硯的痕跡,她如今只覺得惡心極了。 難受的感覺上來,姜皎本就什么都未曾吃,這般一吐完后直接又暈了過去。 榴萼與蔻梢哭著喊太醫,又派人去請了皇上。 沈隨硯還未到紫宸殿就折返回來,見床榻之上姜皎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的疼痛開始蔓延。 太醫施完針,到沈隨硯的面前行禮。 沈隨硯擺手,簾幔被放下,他看不清姜皎的模樣,“皇后如今如何?” 太醫道:“娘娘身子一直都不好,如今更是憂傷過度,寢食不安,心病還需心藥醫,娘娘如此傷懷,必定會對腹中的孩兒有所影響?!?/br> 沈隨硯眸光冷冽,看著太醫,“朕不管你們用怎樣的辦法,定要保住皇后這胎,若是皇后出了半點事,你們提頭來見?!?/br> 太醫連忙跪下,口中道:“臣定當盡心竭力?!?/br> 沈隨硯走至床榻邊,將簾幔給掀開,看著姜皎慘白的面容,他牽起姜皎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螢螢,我還想聽你喚我一聲郎君?!?/br> 可是無人回應沈隨硯,姜皎的呼吸也開始不穩。 - 初三本是皇后要見正三品及以上,還有各位誥命夫人的。 但是宮中卻突然傳出消息,說皇后身子不適,由太后代勞。 姜皎被囚在鳳儀宮中,自那日后,沈隨硯就不許她外出,也不許她見旁人,只許她在鳳儀宮中。 甚至除了身邊的兩名婢女,宮內所有的宮女都被換了。 可他,一次都沒有露面。 姜皎每日不愛動彈,只坐在床榻之上,看著一處地方出神。 她不知外面究竟如何,也不知發生什么。 直到一個人的造訪,才讓鳳儀宮,有了一點的生氣。 “皇嫂,你可還記得我?” 第五十八章 姜皎眼眸柔柔朝門口看去, 秋眸之中沒了從前的慧黠,倒是多出幾分從未有過的沉重來。 慧樂走至姜皎的床榻前,福身行禮, “皇嫂安好?!?/br>